本帖最后由 花飞绿 于 2013-4-19 12:27 编辑
我,是一件漂亮的衣裳。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一袭长裙,或者一件呢子外套,一件百搭的T恤……任何你能想象到的最合身最舒适最好看的衣裳。
像一朵期待绽放花儿一样,我站在街角的玻璃壁橱里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希望从每一位女士眼中看到我的影子,并能成功引诱其中一位把我带走。玻璃壁橱映出我淡淡透明的影子,孤单落寞,偶尔一个人影走近,跟我的影子交叠,然后离去,我时而欢喜,时而失落,虽然我还是那样淡淡的,淡淡的站在那里。阳光在我身上游走,从头到脚,从左到右,这个季度也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游走——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新的款式更替旧款,在衣橱最下面的箱子里,是上个季度的衣裳,它们仍旧鲜艳亮丽,仍旧舒适柔软,它们,青春永驻。
一个女士把我带走了。当她穿上我在镜子前微笑,优雅的转圈,摩挲着衣料,那样的欣喜是满溢的,我能感觉得到。我们肌肤相贴,她的体温跟心跳都在我的紧紧裹藏下熨着欢欣有力的节奏——如此合身,如此默契,如此完美。于是,属于我绽放的“花期”,开始了。
她很喜欢我,我被安置在衣橱最显眼的位置,她只要打开衣橱就可以拿到。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是衣橱里的皇后,得以时常被她穿在身上出门招摇。那些被洗过多次褪色变形的衣裳就挂在我的周围,许久的不见天日,干瘪颓丧的就像弃妇一样,我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喜欢用抹布来比喻弃妇。
我随着她出入各种场合:工作,约会,游玩……然后我开始不安起来,一天天的水洗日晒,鲜艳的颜色正在褪去,“身材”也开始走形。她是个粗心的女人,洗衣服很随便,晾晒也不讲究,我担心自己有一天被染上其它颜色,也担心有一天会被水滴拖长衣摆,彻底走样变形。她会不会嫌弃我?会不会也把我挂着在衣橱的最角落,甚至是压箱底?我会不会变成“弃妇”?
某一天里,不会做菜的她在厨房待了一个下午,为了给她的男友做一桌晚餐。她切菜时把菜汁蹭到了袖口上,这才想起要戴上袖套,围上围裙。洗衣服的时候她看着袖口上的斑点,有些无奈,但她笑了,甜蜜蜜的。她没有因为袖口上的斑点而嫌弃我,甚至我能感觉到自己被赋予的某种特殊的意义,只能感受却说不上来的甜蜜的意义。
我得意的忘了正在慢慢褪色变形的身体,享受着她温软肌肤的熨烫和恋爱时甜蜜的气息,我喜欢被她穿在身上,喜欢跟着她到处招摇,喜欢她出门时透过我身体散发出来的自信与魅力,喜欢别人黏在她身上的眼神。
然而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跟她有了芥蒂。
在回家的路上,远远走来一抹熟悉的身影,那抹身影的主人恰巧穿着跟我一模一样的衣裳。然后她们碰面了,她们笑着跟对方寒暄,夸张地惊呼:好巧啊,你也有这件衣服!之后以“我们不愧是好朋友,品味都这么相同”来匆匆带过这个话题,不着痕迹地继续拉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我能感觉得到她并不开心,她并不喜欢她朋友身上那件衣服,即使它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回到家里的她在镜子前站了很久,不断变换姿势,正面,侧面,转圈……然后从领口上的细节到衣摆装饰的纽扣,用一种挑剔的,审视的目光。最后她又看到了袖口上的斑点,微笑着摩挲,我知道她心里想着:还是不一样的。她抬起头再看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坚定道:我穿得比她好看!
从那以后她就不常常穿我了,这个季度就要过去,她开始补充进新的衣服,当季的或下一季的新款。我才发现她一直都在买进新的衣服,只是有些会在固定场合穿,有些只穿了几次,图个新鲜,我只是所有这些过程中的一部分,比较幸运的是我即合身又比较适合各种场合罢了。我感到失落,但她还是需要我的,至少,我还有一个甜蜜的意义。在我失落又安慰的想象里,并没有意识到,我,已经成为“弃妇”中的一员。
这个季度结束了,我被收在一个盒子里,放在衣橱的角落。我知道这个角落,这里还有好些盒子,大大小小,装着丝巾,胸针和链子……它们都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我惶惶不安,“甜蜜的意义”就像是救命稻草般被我死死地拽住,在暗无天日的盒子里,它是唯一的光亮。我不再是一件衣裳的性质,而是成了一种纪念,她珍视而郑重的表情让我清醒的意识到——我终于,也被压箱底了。
我以为这就是我最悲哀的结局,我还没来得及哀悼匆匆绽放,撑不过一季的“花期”,最悲惨的命运降临了。她,失恋了。她哭了很久,精神恍惚地收拾东西,我被扯出衣橱,扔在一个纸箱里,里面还有一些信件和照片,陆陆续续被扔进来的还有鞋子,首饰,礼品,甚至是杯子,碗筷……所有这些曾经的“意义”都成了她憎恶的对象。当我躺在马路边的纸箱里,雨水以灭顶之势倾泻而下,我想起了服装店里那些青春永驻的衣裳,想起了衣橱里的“弃妇”们,想起冰冷狼狈的自己——已被彻底抛弃。
后记:人说女人如衣服,很精辟,也很受伤。衣服跟女人的关系很亲密,亲密到男人无法理解。在女人的私密领域里,衣服绝对占据重要位置。女人可以一整天都在逛街,为了挑到漂亮衣服,即使没有挑到衣服,只是逛街也是一种享受。记得一位女士说过:男人不需要理解女人为什么喜欢逛街买衣服,只要参照对比打游戏时一级级往上升的快感就对了。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一件衣服的“花期”大概是一个季度,但同一季度里,我们不会只满足几件衣服,这样想来,似乎可以理解男人的喜新厌旧,或者跟女人与衣服的关系相当。从衣服的颜色与款式,版型来看,女人的外貌,身材,年龄同样是有保质期限的,不过是女人的“花期”长些。撇开不好的,就结局来说,幸运的衣服最后成了纪念,而幸运的女人最后都成了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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