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难忘那杯酒 于 2013-5-20 08:13 编辑
秋,给人太多的是伤感,是愁绪. 枯腾，老树，凉夜，寒风，满地银霜，就算是曹先生笔下的薛大傻子恐怕也笑不出来。 秋,让人想到的是家,想到的是酒,浊酒. 又是深秋，又是霜天。 无尘山庄的地宫秘室之中放着一张檀木八仙桌，桌旁围着六张梨花椅，只做了五个人，五个一跺脚都能让江湖颤抖的人。 南东楼，无尘山庄少庄主，英俊潇洒，七七四十九式回龙剑足以让他成为江湖的骄子。 唐锦瑟，人称千手观音，柳腰细眉，樱桃小口，一颦一笑都能让人如痴如醉。她长得很美，却不像观音，更没有一千只手。别人称她为千手观音，不只是因为她有菩萨一般的心肠，更重要的是她来自于四川唐门！在她身上，暗器绝不下于一千种，有粗有细，有大有小，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能轻易要一个人的命。 伍月河，捕快中的大哥大，亡命之徒的克星,黑白两道都要给个面子。只要他出马，没有破不了的案子。腰中一块御赐玉牌，可以随时调动周边官兵。没人见过他出手，因为见过他出手的人都已经死了。 挥剑真人，全真教掌教师叔，开派祖师王重阳的关门弟子，也是江湖唯一一个能与少林无欢大师，武当清风道长平起平坐的人。如果在江湖上找出两个智者，其中之一便会是挥剑真人。 柳如烟，江南欧阳世家家主柳权的二子，相貌英俊，玉树临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然，他也有一双让敌人丧胆的双手。他并不用剑，也不用刀，而是另一种，机关，比刀剑更历害的机关！无尘山庄的密室就是他一手布置的，山庄的镇庄至宝----鱼肠剑就藏在此处。 桌上有酒，上好的竹叶青，其酒尚温；有菜，六味佳肴。鲜虾腰子烩溜海参，黑糟鲍鱼鹅掌，风鸡双拼，清蒸熊掌，燕窝八仙鸭子，蜜饯松子。 如此美酒佳肴，却没有人举杯，更没有人动筷。他们一个个低着头，愁眉紧锁。 他们还很年轻，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一岁。这群人不应该有烦恼，可看起来却偏偏比任何人都要愁上几分。不是愁自己，而是愁别人，愁一个快要死了的人。 桌子上还放着一张贴子，白纸红字，白的苍白,字更显血红。 上面写着：“阁下本月五日杀小霸王于保定府九弯林，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十六日之内必将讨回。”落款是长征十六. 整个密室静极了，静得让人发颤。四周灯架上的蜡烛发出幽幽的淡光，火苗不时地跳动着，忽明忽暗，他们的心也在随着跳动。 “第几天了？”挥剑真人已然开口，他似乎在等待，等待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十五天，再过一个时辰就到十六天了。”伍月河的确不愧是捕快中的第一，随口回答。 唐锦瑟慢慢地抬起了头，“难道就没有一个超过十六天？” “没有，绝对的没有，因为他是长征，因为他手中有剑!” 一向以剑术闻名的南东楼沉痛地说。 柳如烟叹了一口气，十分肯定的说，“长征，十六岁初入江湖，至今已经有七十二个名动江湖的人死在他的剑下。而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特点，没有一个人能活到十六天,所以他叫长征十六!当然这个名字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如果有人在接到喜贴活到十六天，那长征就不会再杀他，永远不会！” “喜贴？真不明白，明明是追魂贴，却要取这么一个见鬼的名字。”唐锦瑟望着桌子上的那张纸。 “这个名字当然是长征起的，不管谁接到他的贴子，都是他认为有资格让他动剑的。死在他的剑下，是别人的光荣。” 唐锦瑟又看了看桌子上的贴子，“小霸王，长征十六唯一一个好朋友。可是那个丑八怪为什么要杀他？” 丑八怪其实并不丑，他人长很帅,。这五个人之所以能在这里，也是为了他，因为他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出自于哪一派。在他的生命里，有两件东西必不可缺。一个是朋友，一个是酒；他认为，没有朋友，就没有江湖；没有酒，也没有江湖。所以，江湖人称小酒侠。 天空中突然布满了乌云，越来越低，似乎要下雨的样子。也许老天也为这个冲满传奇又不得不死的年轻人流泪. “没有人知道原因，等被人发现时，小霸王的脖子已经被扭断，有一只手正放在他的脖子上，那是小酒的手。”伍月河说道。 “小酒会杀小霸王？他连杀人的动机都没有。”唐锦瑟问道。 “有！他绝对有.” 挥剑真人十分肯定地说,“因为小霸王知道一件事，这件事关乎到他的身世。” “这不只是一个理由，而且还是绝好的理由。他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世，连我们都不知道。想必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秘密，至少他不想被别人知道。”伍月河说道。 “更妙的是小霸王还是少林俗家弟子，一身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已经刀剑不入，而脖子就是他唯一的死穴。据说知道这死穴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长征十六，一个是清风客，第三个便是小酒。”挥剑真人接着说。 “很好，的确很好，看来整个江湖也就小酒俱备了。长征十六是不可能杀小霸王的，而清风客已经死了.” “这么说丑八怪真的杀了他？”唐锦瑟竟然喝了一口酒。 “我没说过是他。”挥剑真人也喝了一杯，“当然也没说过不是他。这世上的事情很奇怪，往往不可能的事情也许最可能发生。每个人都知道唐家十三小姐从不喝酒，连一滴也不喝，可是今天却喝起了酒。” “哼，你这个牛鼻子，就会说些废话。"唐锦瑟瞪了挥剑真人一眼. “谁杀的都无所谓，但是长征十六认定了他，那他就必须死。"柳如烟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过他要别人的命容易，别人要他的命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凭什么?" "直觉,我的直觉."唐锦瑟十分肯定地说. "噗通” 柳如烟竟然一屁股做在了地上，死命地抓住了她的手，“你很可怕，你的直觉更可怕。四十四次，竟然一次都没有对，一次都没有。” 唐锦瑟不再说话，闷闷地喝起了酒。一时间密室内静极了，静的让人血脉喷张。 密室上方的漏壶正慢慢地向下滴着水，落在地上，发出很闷很慢的答答声响。他们第一次觉得漏声原本这么可怕，如同催命的小鬼。水滴一下，他们的心也跟着跳动一下。 世上的事的确很奇怪，唐锦瑟原本不喝酒，今天却喝了，而且喝得比谁都凶。她不是在喝酒，而是在浇愁。一杯接着一杯，一会儿几棵泪珠夺眶而出，滑过粉腮，滴在衣服上。 唐锦瑟醉了，因为她有心事。有心事的人更不应该喝酒，她却喝了。那怕她平时再坚强，遇到这样的事也会脆弱，她是女人，强女人也是女人。 伍月河没有喝酒，因为他是捕快.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这就是他为什么至今还没有死掉的原因。“还有一刻钟，希望他能逃得过。”他非常镇定地说。 “啪” 一只玉杯被唐锦瑟捏的粉碎，玉手一扬，数点寒光一闪，碎片硬生生地插入对面墙壁之内，这手功夫比摘叶成镖还要更胜一筹。 “不能再等了，我不相信长征十六能躲得过唐家的天女散花！”她所说的天女散花散的本不是花，但它即有花的芳香，也有花的娇艳；但它却比任何花都可怕，可怕的让人胆裂!因为它还有另一种作用，夺命，夺任何人的命! 江湖奇人，一代天骄白头翁在其所列的暗器排行榜上，天女散花排行第一。注释上只有八个字：天女散花，花落人亡。 天女散花一共出现四次，伤在花下的竟达到五百之人，其中不乏一些绝世高手。 近来几十年，还未听说过谁使用过天女散花。这几十年来，唐门却越来越壮大，甚至超过了佛山五柳山庄。没有人敢打唐门的主意，因为任何人都不想见识天女散花的威力。老虎毕竟是老虎，即使是快死了都不能把它当成猫. “天女散花，花落人亡。只不过我们找不到小酒，更找不到长征十六！”南东楼淡淡地说。 “据我所知，天下消息最灵通的不是丐帮，而是病公子笑三少，而你们正好是他的好朋友。我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他找不到的人!”。 “他不只是我们的朋友，还是你的朋友。”。 “哼，我没有这样的朋友。那只病鬼，十五天了，连个人影都没有见着。” “谁说我连人影都见不到？我这不是来了吗。”一个灰衣青年走了过来，他脚步很慢，如同一个年迈的病态老人。不过他来的很快，一瞬间便来到众人面前，坐在了那张空椅之上。 病公子笑三少，面容苍白，骨瘦嶙峋，时不时地咳嗽几声，让人感觉他随时可能会死去。这样的一个人，谁也不会想到他竟是号称江湖消息第一的飞信帮的老大. “怎么样？有消息吗？”挥剑真人连忙问道。 “这十五天我把帮内四堂七十二香的人全部派了出去，秘密监视了他们十五天。” “噢，如此说来，他还没有死？”唐锦瑟一脸温柔的望着笑三少。 笑三少没有回答，不住地咳嗽了几声。他有病，而且病的不轻，犹其是在他激动的时候,他现在就很激动：“唉，半个时辰前两人同时失踪了。” “啊？失踪？”众人都吃了一惊,两个人虽然都身怀绝技，但要想在飞信帮的监视之下摆脱，还真有点天方夜谭。 “不错，失踪。” 笑三少咳嗽的更加历害了，原本苍白的脸竟然泛起了红晕，如少女怀春般的红，“一盏茶之后，我们发现了长征十六，随后又发现了丑八怪。” “丑八怪还在那里？” “在，刚才在，现在在，以后还在。”笑三少沉痛地说。 “你是说-----？” “不错，等我们再次发现时，丑八怪已经不能走了,连呼吸恐怕都不能。” 不能走通常有好几种意思，腿掉了，腿伤了，睡着了；但不能呼吸却只有一种，死人；只要是活着的人，那怕是畜生，哪怕是站着，躺着，立着，都要呼吸。 唐锦瑟猛地站了起来，用手指了指他们五个人，怒道：“你们五个人，还自称是高手，竟然连自己朋友的命都保不住，不如自废武功算了。”没有人接她的话，因为她是失去理智的女人，“我不相信他会死，快告诉我他在哪里，快告诉我.” “城南阎罗殿。”
第二章 阎罗殿并不是真正的阎罗殿，但的确是在城南。 阎罗殿里没有阎罗，也没有小鬼，连泥塑木雕的也没有。它只是一座屋子，一间小屋。不过这里曾经住过一个人，催命阎罗陈静一。 假阎罗也是阎罗，阎罗住的地方当然不能叫阎罗屋，那怕它本来就是屋，所以它叫殿，阎罗殿。 秋风如刀，无情地收割着世间一切生命。一株丈粗的古树，原本浓密的叶子已经掉落，只留下唯一的一片在风中摇曳。阎王殿两旁的花草都失去了生命的绿，满目枯黄。殿门已不知所踪，千疮百孔的墙壁，遍布沧桑。也许它原本没有名字，只因为它住过名人。也许它会更加有名，因为有个名人也死在这里。 风刮过，在门外打起了一个卷，卷着地上的落叶只入云霄。殿内，空空的，没有一件家什，也没有一点东西。除了墙壁，就是灰尘,连一点别的东西都没有. 殿内有人,六个人,六个名动江湖却又不得不来的人.他们围着的,是被认为天下第一高手的神秘青年,小酒侠！ 一张俊美的脸，下巴之中生长着一颗红痣，九根二寸长的胡须生长其上。 这须子倒是有传说的，鸿荒时有一人，腮下生一痣，痣生九须，长二寸，竟有九命，故曰九命须。后那人死后，化为一狐，生九尾，能通灵。后狐族之中奇人异士辈出，一批以妲己为首的精英续写着九尾狐家族的传奇。不过不得不沉痛地告诉大家，这只是一个传说，货真价实的传说。即便是腮下有痣的朋友也不要留这九根须子，除非自认为那样很帅。小酒侠死了，一次，已经让他彻底地躺在地上。 “伤口宽一寸二，薄如蝉翼，凶器必是又窄又薄.伤口流血很少，必定是以极快的速度刺透心脏，江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不超过十位。很不幸，只有柳十六一人使用又窄又薄的剑，也绝对有杀人动机.” 伍月河正蹲在检查着小酒侠的死因. “不错，那我们怎么办？”南东楼问道。 “报仇!”挥剑真人淡淡地说。谁都不能否认，这六个人随便站出来一个，就能让长征十六头痛。 “那他怎么办？”柳如烟所说的他，就是已经死了的小酒侠。 伍月河仔细地检查了一会，猛地拽下红痣上的一根胡须，胡须是红的，鲜红如血, “停尸！”停尸的意思就是等，绝不是等彤帅自己能活过来，而是等长征十六来陪葬。 伍月河叹了一口气，率先走了出去。接着，其他人一个个面色沉重，鱼贯而出。 长征十六杀人须十六天，而飞信帮找人只要一刻钟。一刻钟，不管你藏在屋里，地下，甚至是天上；不管你变成男人、女人、甚至是畜生，他都能找到你，并且只须一刻钟。 六个人过了两条街，又穿过七条巷子，转入了一条胡同。刚一入胡同，唐锦瑟便不断地呕吐。 胡同很长，路却很窄，勉强能通过并排的两匹马.在这样窄的胡同里，竟然还有摆摊的小商贩，卖着猪牛羊，还有几个人在卖蛇,蝎子，蜈蚣，猴子。两旁的商铺竟然很齐全，连妓院都有。门面都很破旧，到处布满了油污。 人活着虽然不是为了吃饭，但不吃饭的人却大都活不了多少时间，所以这里也有饭店，而且特别的多。空气中各种菜香与女人的刨花油香混合在一起，形成另一种香，香的浓烈，香的让人发呕。 很难让人相信，在这样一个地方，吃饭的人竟然还很多，而且比城里第一大酒楼云梦楼的人还要多。 唐锦瑟依然在吐，因为她不但看到了各个饭店的招牌菜名，雪参狸猫，红花炖蛇，红烧穿山甲，瓦罐老鼠----，还看到一个伙伴正捉住一只活猫放进蒸罐里。而且还有人吃的津津有味。 她脸色苍白，如同大病初愈一般。又实在不得不佩服他们的胃，如果换做是她，别说吃，就算是杀了她她也不会多呆一秒钟，现在她只有吐。 “你能确定他在这里？” 唐锦瑟十分痛苦地说道。 “当然，你没有感觉这里是最吸引男人的地方吗？”伍月河笑了笑，“整个城，若论哪里吃的东西最好，要属这个胡同；哪里消息最快，也是这里，当然这里也有个好听的名字，安乐街。这里有你吃不到的，不敢吃的。” 唐锦瑟脸色又变了，她看见一个身穿锦衣的肥胖男子，正优雅敲开一只猴子的脑袋，满意地吸着红白相交的浆。而那只猴子竟然是活的，还在吱吱乱叫。 于是，她又开始吐了。 胡同最里面也是一个饭店，只是这个饭店与别的不同，这里即没有招牌，也没有唐锦瑟不想看到的东西。这里的菜也很好，所以已经没有空桌，连空位也没有。 六个人一进来，店小二一脸堆笑的迎了上去，“真对不住各位大爷，小店今儿已经满了，想吃饭请到别家去吧。” 笑三少没有回话，只是扫了扫屋里的人，最后盯在了墙角里的三个人身上。这三个人与别人也没什么不同，只是他们没有动筷，也没有话说，十分老实地坐着。他叹了一口气，右手母指扣住食指弹了弹，三股气流只击他们的腰部。 “我们走吧。” 笑三少如同一只斗败了公鸡，颓唐地走了出去。 “长征十六果然是长征十六，看来我们是低估了他。”南东楼也叹了一口气。 一出胡同，唐锦瑟便拼命地吸着空气，原本苍白的脸也渐渐地起了点红晕。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到这里来，绝对不会。对面跑过来三个人，赫然就是在饭店里吃饭的那三个人。 “他跑了？” 笑三少冷默地问道。“属下无能，请帮主责罚。”那三人低垂着头，静静地等待着。 “唉，你们知道那个人是谁？”笑三少没有接他们的话，接着说，“他是长征，江湖上独一无二的长征！他有个外号，长征十六！要想看住他，除非你们能杀了他。” 三人如同被雷击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脸色突然变了，变的是苍白如纸，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刚才点他们穴道的那个人竟然是长征十六！ “他现在在哪里？” 笑三少突然问了一句。那人低下了头，毕竟他们也是人，是人，就有不知道的问题。 笑三少叹了口气，“一刻钟之后我要知道他在哪里。”两人相互望了一眼，急忙跑开了.天下竟然有飞信帮跟丢了的人？而且还是两次!这种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此时长征十六又在哪里呢？ 十里桃花亭已经没有桃花，只有桃树，正好十里，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桃树正中有个八角小亭，小亭里有一张石桌，桌子上摆着六碟精致的小菜，有酒，温酒。桌子旁边围着八个石凳，其中一个坐着人，一个俊美冷酷的人，正呆呆地望着桃树。现在已近初冬，桃花已是不见，桃叶已经凋落，只留下光秃秃的一片黑色。周围也一片枯黄，没有一点绿。落叶已经腐烂，与泥土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哪里叶，哪是土。 他一身白衣，与黑色的桃林格格不入。衣的白与桃林的黑融和在冬日的寒风里，如同阎罗殿下的黑白无常。 风刮着，呜呜作响，即不是那么凛冽，也不是那么柔和。如同情人的低诉，更如生命垂死的挣扎。 他似乎在等，是在等人，还是在等一种解脱？没有知道，也没人回答，只有风依然在刮。 “落红并非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长征十六喃喃地道. 他明白，江湖上，死掉的人就如同落花。落花可以作为肥料，而死掉的人可以让杀他的人成名。但人又与花不同，至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花落可以再生，人死却不可以再复活了。 他知道现在江湖上要想他命的人又增加了六个，每一个都可以让他死。也许他不喜欢杀人，也许他不喜欢被杀。但喜欢与不喜欢都无关紧要，因为他人在江湖。所以依然有人要杀他，也有人会被他杀，天天如此，年年如此，以后也会如此。 月已上弦，是新月，新月如刀,弯刀.也许即使是天神的空间里，一定也有刀光剑影，一定也有杀戮，不然为什么新月如刀？月光似冰纱，轻盈中带着丝丝寒意。不知何时，已然繁星满天，如同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冰珠，发出淡淡地光辉。寂静充斥着整个世界，静的冷，静的让人可怕。此时的桃树更显得狰狞，如同一个个多臂金刚，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一只寒鸦突然哀鸣一声，滑向远方，惨影已散，只余声音在空中回荡，回荡------ 亭里只有一人，长征十六。桌上有酒，却已冰冷，有菜，也没有一丝热气。长征十六没有喝酒，也没有吃菜。他的眼在看，看着桃林；他的手在握，握着一把剑柄；严格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把剑柄，只不过是两片木头而已，连漆都没有上；然而它的确是剑柄，因为它中间夹着的是一把剑身，一把任何人都不认为是剑身的剑身。剑很窄，也很薄，很亮，也很冷。不知道是月光的亮传给了剑，还是剑的冷送给了月光，总之月光，剑光都变得很冷，很亮。 “没想到也有人和我一样，也无家可归。”长征十六冷冷地说道。 “哈哈，你错了，我不但有家，而且不至一个。你和我更不一样，我没有六个一流高手等着要我的命，一个也没有。”狂笑之中，一条黑色的身影如同一只蝙蝠飘然而下，身上的黑袍正如同蝙蝠的双翼。落地无声，踏雪无痕，他正是江湖中轻功第三的飞天蝙蝠邪翎. “飞天蝙蝠邪翎？”长征十六吃了一惊。 “哈哈，我不是邪翎。你可以把我叫做大邪翎，也可以把我叫做小邪翎，但我不是邪翎，真正的邪翎已经死了，三年前就已经死了.而我，只不过是已经死了的还活着的人.” “你是谁我可以不管，你为什么来这里？”长征十六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我非来不可。如果不来，活蝙蝠恐怕早就变成死蝙蝠了。不管是人还是蝙蝠，都是活着的好.” “你不应该来，因为我现在不想见你。” “我当然清楚，因为我也不愿意见你。江湖上提起长征十六，恐怕连鬼都害怕，何况我这只小小的蝙蝠。” 邪翎笑的声音很阴沉，“不过，想见不想见我都来了。既然来了，你都应该感谢我。” “噢？你应该明白，你来不来与我感不感谢你没有丝毫关系。” “哈哈，如果不是我，现在的你恐怕已经是个死人了.”长征十六没有接话，梅五满脸讥笑地抛出一条袋子，袋子正向外滴着血.“你一定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我告诉你，这里面是三个头，人头。如果我不替你解决掉他们，也许你早已经被人杀死了.我相信，他们六个人之间任何两个人都能要你的命.” “他们是飞信帮的人？”“当然，而且是飞信帮里最历害的一种，人们都叫他水蛭。水蛭，一旦盯上你，便会一直向肉里钻，只到死为止，不是你死，就是它死。” “看来我暂时是死不了。” “他们死了，你才能活着.” 长征十六点点头，“不过我仍然不会感谢你，连一点感谢你的意思都没有。命是我自己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三章 邪翎叹了一口气，“要你说句感谢的话还真的很难。不过我真想不通，你明知道他有这么多好朋友，却为何还要杀他？” “你当然想不通，你更不会明白。”邪翎知道长征十六在讽刺他，如果换作是他，是决不会向小酒侠拔剑的，那怕死的是他的亲爹亲妈。 于是他笑了起来，笑的有些狰狞，眼睛死死地盯着长征十六手中的剑，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把剑？这也算是把剑？” “不但算，而且是。” “这样的剑也能杀人？” 邪翎不信，在他眼中，杀人的剑通常都很华贵，即使是一普通的剑，也绝不是这个样子的。 “当然能，而且只杀一种人。” “哪种？” “活人！”只有活人才能被杀,死人是不用动剑的.邪翎盯着长征十六, 长征十六却望着桃树。 长征十六的眼似月光,柔情似水,似乎在注视着情人;邪翎的眼也似月光,寒冷似剑，想把人一剑穿心。 “我是不是活人？” 邪翎双拳紧握，拳头上的青筋已经暴起。 人有很多种分法，男人，女人，好人，坏人，不过这样的分法都不准确。因为谁都不会把一个女婴当做一个女人；谁也不会把一个太监当成一个男人;而好人和坏人更不对，这个世界上最难说清的就是好坏，谁是好人？又有多少是坏人呢？要想分的清楚，就算是活人和死人了。那怕是初生婴儿，哪怕是病弱膏肓，只要能呼吸，他就是活人。 长征十六没有说话，因为他根本不需要回答。 邪翎是人，而且是个活人，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他都是个活人。 “不知道阁下的剑能否杀的了我？”邪翎的眼更亮了，亮的让人发颤。 长征十六叹了一口气，“六年前，也有人和你一样问过我。” “现在呢？” “现在他们已经死了，死了六年。” “好，很好，拔你的剑！” 邪翎历声说道。他知道长征十六的历害，却不愿意相信这样的剑真能杀得了他。所以他在赌，赌注便是自己的命. 其实世上的人谁又不是赌徒呢？有的赌钱，有的赌青春，有的赌力气，有的赌计谋，更有的赌命，就如同此时的邪翎 。 邪翎后退了两步，动力不动，眼里充满无尽的杀气，拳头握的更紧了。他在变，变得如同一只发现猎物的豹子，随时都会发动致使的一击。而长征十六，就是他的猎物。 “今天不是杀人的日子，更不是被杀的日子。” 长征十六没有动。 “拔你的剑！”邪翎竟然喊了出来，他虽然身体未动，心却动了，动的历害，尽管他在掩饰。他感到有人在拨动他的心，气血竟然翻腾了。他不想死，更不想死在这样的剑下，所以他必须进攻。 夜更浓，浓的如天上的星。星更冷，冷的如此时的夜。刚才还清晰可见的月竟然模糊了，变成了淡淡的一弯。 月不再像刀，却是刀，淡淡的一柄天刀，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割掉别人的头颅，谁是握刀的人呢？ 长征十六依然没有说话，更没有动，依旧望着桃树。邪翎再也承受不住，大喝一声，身影一晃，漫天掌影尽起。 邪翎的轻功很好，但若和掌法比起来，似乎又不值一提。在这一呼一吸之间，竟然攻出了二十八掌二十八拳，而这二十八掌二十八拳之中，每一掌每一拳都足以要一个人的命。这样的轻功，这样的掌法，别人想活命都很难。 幸好长征十六不是别人，长征十六就是长征十六，所以他还活着，依旧眼望着桃树，只是坐的凳子入地一尺二寸，亭子的地板也都龟裂开来。 邪翎稳稳地落下，脚下被踏出两个坑。他不相信长征十六能接他二十八掌二十八拳，而且每一招都接得恰到好处。邪翎手中竟然多了一柄武器，一把弯刀，刀如新月！从他握刀的姿式来看，他肯定是个高手，至少比他的掌法要高。 远处不知名的小鸟惊慌而起，哀鸣着飞向远方。连寒鸟都被惊起的夜，是不是很凄迷呢？长征十六似乎什么也看不到，依旧眼望着桃树。 “唉，你已经败了，为何不洒脱地走开？”声音很美，充满磁性，似乎很近，又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邪翎的脸色变了，变得很是颓唐。身子竟慢慢地晃动两下，吐出一口血来，他已经受伤了，而且伤的不轻。 邪翎不甘地瞥了长征十六一眼，眼中充满着毁灭。而长征十六的眼中无他，只有桃树。 “长征十六，果然是长征十六。”话音未落，人已不知踪影。 “邪翎，果然是邪翎。”柳十六也喃喃地说，只可惜邪翎已经听不见了。 “他虽然历害，却也比不是长征十六，永远都比不上。”那个声音又传来。 “桃花？”长征十六突然问道。难道他在等桃花？只是不太可能，即使是再过二个月，桃树也不会开花，因为现在是冬天； “不错，桃花。”那声音已然近了。 长征十六忽然闻到浓浓的花香，即而无数花朵飘落下来。粉红色的，如同一个个婀娜多姿的仙子，在翩翩起舞。花，竟然是桃花，绝对刚从桃树上摘下来的桃花. 长征十六看着花，花绝对不可能是自己从天下掉下来的，是有人在洒，只不过他看不见洒花的人，只看见被洒的花。花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条花径，从远方只通亭子。 此时亭子两边竟然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年纪都不会超过十六，而是俊美无比，一身黑衣，后背宝剑，他们是剑童。只有有钱的人才会有剑童，而只有武功高强的人，才会有这种身手的剑童。刚才的花肯定是他们洒的，他们身上还留有花香。 一阵微风扶过，从面处走来一个女人，轻盈的如同一只燕子。面容如月，眼如星辰。 一身白衣隐隐透着一对坚挺而结实的胸膛，修长的腿，不知道勾去多少男人的魂魄。她的鞋子也是白色的，连一点泥土都没有。她很美，美的如同身上的白衣，透明又有点隐约。 这样的女人原本都已经要命，更要命的是她竟然走了过来，坐在了长征十六的对面。低着头，左手摆弄着衣角。星辰般的眼不时地眨着，似乎在说话。风依旧在刮，却充满着花香，桃花的香气,刚才的血腥跑的无影无踪。并不只是春风才能醉人，冬风也能醉人，长征十六似乎已经醉了。 又有两个人走来，手提着两个盒子，三层的食盒。食盒打开，六样佳肴，一壶上好的竹叶青。 长征十六将一张纸放在石桌上。纸是粉红色的，上面印着桃花。有字，字迹娟秀，“十月二十九日晚，十里桃花亭有要事相商。”落款是桃花。原来他不是在看桃树，他在等人，等桃花。 “你是桃花？” 长征十六不再看桃树，而是看着她，右手端着杯，杯中有酒，上好的竹叶青。 “你可以叫我随人，也可以叫我随桃花。女人，总得嫁人，嫁谁都要跟着，我只是想嫁给个人，所以我给自己起个名字叫随人。而随桃花，是我母亲给我的。”她的头更低了，脸颊竟然浮起了两朵红云，如桃花。 “随桃花？这个名字很奇怪。”长征十六努力地压抑着内心的冲动，他只有喝酒。 “我母亲说，女人就如同桃花，有蓓蕾，有绽放，有香气，有果实，有枯萎，更有掉落。” 随桃花的头竟然抬了起来，脸上的红晕也越来越大。 长征十六望着她的眼，她的眼不似星辰，倒如同杯中的酒，香而透彻。 “不错，嫁，当然要嫁给人。但有的人却如同猪狗，你说的没错。女人的确如桃花，你母亲更没错。与桃花相比，我还是喜欢随人。”长征十六的酒又尽了， “是你找我来这里？” “是。”随人很平静，很优雅的为长征十六将酒添满。她虽然小，但已经是个女人，很有教养的女人。她知道任何男人都不喜欢多嘴的女人，更不喜欢不说话的女人。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你死。”随人莞尔一笑。 的确，不如不是这封信他就不会在这里等，他绝对被别人杀死。他虽然自骄，却也不自大。他不相信他能杀死他们，连杀一个都很费力。 长征十六只有苦笑，他明明知道这个理由不是真的，可是又不能反驳，毕竟别人不想让你死这已经是个很好的理由了。 “即使现在死不了，明天呢？后天呢？” 长征十六叹了一口气。 “他不想让你死，你就死不了，谁想要你的命都不可能。笑三少不能，天女散花更不能。而对于他来说，你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长征十六终于不再喝酒，看了看随人：“他是谁？” “弯刀堂堂主阴风，我正是他的妹妹,唯一的妹妹。” 随人不知何时走到了长征十六身后，一双玉手搭住长征十六的肩，轻轻地揉着，“他想请你加入弯刀堂，如果你愿意，他们非但杀不了你，而且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包括我在内。你是聪明人，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长征十六苦笑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随人的意思. “除了弯刀堂，谁也阻止不了他们杀你。好死不如赖活着，我相信你能明白。” “他能救了我？”长征十六淡淡地问道。 “也许能，也许不能，但多少你都要试试。”随人的手移开了，移到了长征十六的胸前,”想杀邪翎的人共有七十二，全部都是一流高手，可是现在，他依然活着。有弯刀堂，任何人都不会找到你。飞信帮也是人，只要是人我们都能对付。” “那里有你们的眼线？” “你只要知道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找到你，你还活着，而且活的很好，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随人端起了一杯酒，送入长征十六的口中. 长征十六眼睛微闭，他终于明白邪翎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震慑，绝对的震慑! 长征十六猛地将酒吞进肚里，将随人抱入怀中。 风更轻了，轻的让人想入睡;桃花更香，香的如同处子的玉体.原本这里的杀意，竟然一下子没有了，有的，是无尽的春意。星星笑了，时不时地眨着眼，天空飘过来几朵乌云，遮住了天上的月。
第四章 弯刀堂，也许一直就有，历史可以与少林，武当媲美；也有可能是昨天刚建立起来。只不过它一直都没有名气，更没有人提起过。 长征十六坐在一辆马车上，车很豪华，豪华的几近奢侈。四个轮子，外边包着纯种水貂皮，由八匹蒙古俊马拉着。速度很快，却感觉不到一点颠簸。 车内很宽敞，东西也很全。床，桌子，熏炉，酒，菜，当然还有桃花。随人正偎依在他的怀里，手里把玩着一枝桃花。桃花粉红，如同她的脸蛋。 长征十六微闭着眼，手里拿着一把纯金酒壶，如同睡着一般。也许他昨天太疲惫，应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两个剑童在赶来这辆马车之后就走了，长征十六什么也没问，便根着随人上了车。至于要去哪里，要干什么，他都没有问。 突然，从四面八方飞来八根长枪，狠狠地向车内穿来。枪的力量很大，也很准。 枪是纯钢打造,尖很长，长的足以对穿六个人。八根枪已经覆盖了车的每一个角落，不管人在那个地方，总会有两只刺中。这样的枪，就算一根，也足以要人的命。 “哚”的一声，随即而来的是一声惨叫，女人的惨叫。八杆枪同时刺入车内，外面只留下一寸枪尾。他们算计的很好，也已然奏效，那惨叫声肯定是随人发出来的。 八匹马已经停了下来，一动也不动，驾车的人早已滚在了车底下，浑身打颤。从周围飞过来八个蒙面黑衣人，将马车围了起来，手中的鬼头刀发着淡蓝色的光，显然刀喂了毒。 从马的正前方又走过四个人，年经一样，穿戴一样，相貌身材也一样，从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足以让人窒息。手中拿着四样兵器，勾，环，扇，笔。这种外门兵器在江湖上已经不多见，但凡能用这种兵器的人，一定是高手。 这四个人是同胞兄弟，更是江湖上最历害的杀手,也是价格最高的杀手----秋歌物语。不管你要杀谁，那怕是一只蚂蚁，都要十万两，黄金。不管是谁，多么有钱，都不会出十万两黄金去杀一只蚂蚁。而一个值十万两黄金的人，也都不会是普通的人。不过他们信誉很好,只要收了你的钱，不管你想要谁的命,那人都会消失，十五次出手十五次成功，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就在昨天，有一个白衣书生找到他们.他要杀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就坐在由八匹蒙古俊马拉的马车内。在今天，在此地。 他们什么都没问，连那女人的样子都没问，就收下了金子走了。他们不需要多问，就凭这八匹蒙古俊马，他们也不会杀错人。 他们走到离马一丈的距离也停了下来，静静地注视着车内。静，静的可怕。马车上穿着八根长枪，只漏出一寸枪尾。 枪已如此，车内的人呢？是死，还是活？没人知道，因为他们都没有动，车内也没有一点声响，连呻吟的声音都没有。 为首一人冷笑一声，左手轻轻一挥，那八个蒙面人一跃而起，八柄鬼头刀恶狠狠地向车内砍去。凶恶的人，凶狠的刀，谁都不能否认，即使仅一刀砍在车上，也能被分为两半。 “彭” 刀砍在了车上。车没有裂，也没有断，刀只进去一寸.那八个人却如同贴在车厢上面，一动不动。 几只恶雕在空中盘旋，鸣叫。血，殷红的鲜血终于滴了下来，不是车内，而是车外。八个蒙面人胸口都滴着血，胸口之中，插着一柄枪杆，正是刺入车内的枪杆。 八个人接近马车的时候，枪杆突然出来了七寸，仅仅这七寸，就已经要了他们的命。有几滴血滴在了驾车人的头上，竟然把他吓得晕了过去。有时候，晕过去也是一种福份，以后的事他都不会清楚,人世间能保持清楚的人似乎都很痛苦。 四个人脸色变了，变得沉重起来。车内有人，活人！那刚才的致命一击，看来没有奏效。 “没想到还是个会功夫的女人，仅凭这一手也值十万两黄金。” “你错了，这里的女人不会这一手。”车前锦帘已然揭起，一个男子走了下来,手里拿着八只枪头。 “长征十六？”他们样子竟然有点惊讶，他们根本想不到他竟然在这个车上。 “长征十六，如假包换的长征十六，不知道我是不是值十万两黄金?” “值不值得要看看有没有人雇我们杀你。如果没有，那你就不值，一文钱都不值。” 长征十六松了一口气，“你们不是杀我的？” “当然不是，我们要杀的是她。” “我现在才明白，原来长征十六的命还不如一个女人的命值钱。” “女人的命通常都比男人的命要贵的多，杀一个男人有八百种方法，可是杀死一个女人，也许连一种法子都没有。” 长征十六叹了一口气，“不错，的确不错。等你们见到她，也许连半种方法都使不出来。” “有长征十六的保护，谁想杀她恐怕都很难。” “你还不算太笨。刚才所发生的事，你可以把它称为幻觉。” “杀她是很难，但并不是不能。” “原来如此。”长征十六又叹了一口气,“不过这笔生意注定要赔了，要想杀她，必须要夺走我的剑。”夺走他的剑，就如同夺走他的生命。对于长征十六，剑就是他们的生命，剑在人在，剑毁人亡,这种道理他们当然明白。 “那倒未必，有时候活人也未必能拿得起剑。” 三道身影分上，中，下三路只扑长征十六，而一枝判官笔突然中途变向，点向马车之内。 他们应该还有一句话，即使长征十六手中有剑，他们一样也可以杀死随人。他们没有说，只不过是用行动去证明这一点。 秋歌物语果然不愧是老江湖，一旦发动，就一击必杀。他们相信，即使长征十六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将他们三个人同时杀死，而对付女人，一柄判官笔就够了。 这三路很是凌厉，每一招都能轻易要一个人的命。钩，环，扇配合的很是巧妙。最要命的是，那柄乌黑的判官笔已经到了车厢之内。 长征十六嘴角微微一挑，剑如灵蛇出洞，只奔银钩的喉咙。即使是他能杀死银钩，自己也会伤在另外两件兵刃之下，这本来就是以命博命的打法。 银钩虽然招式已老，但另外两人却不想以银钩的命来换长征十六的命。太极无骨扇突然打开，挡住了剑路，一对铜环已然扫向他的双腿。剑好无花俏地点在无骨扇面之上，人已借势而起，向后翻了两翻，剑竟然刺进了判官笔的背部. 太极无骨扇微微一愣，他明明看到自己的武器点中了他的穴，为什么还能跃起。这一次长征十六胜了，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无骨扇挡剑，铜环扫腿，然后他借力而起，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当中。 他真正的目标不是银钩，而是那枝判官笔. “唉，他的命值不值十万两黄金?” 长征十六低垂着剑，剑在滴血，判官笔的血。 “一个以杀人为生的人，他的命本来就不值钱。往往越是值钱的人，他越是不会亲自杀人。不过现在你的命又变得值钱了，无价之宝。”说话之中，三个人影同时扑了上来。 他们也不再保留，所用的招式更狠，他们在拼命。 不管长征十六如何进攻，都被他们逼了回来。此时他应该庆幸，如果那枝判官笔还在，他也许已经是个死人了。 剑光闪动，银影纷飞。太极无骨扇阴显毒辣，专打柳十六七十二要穴。剑快，铜环更快，不但快，而且刚猛，每一击都夹着风。 长征十六左胸被滑开，渗出鲜血来。脚踝也被铜环扫中，似断裂一般，穿心痛疼。这三个人如同鬼，催命鬼。银钩一顿，拦腰滑过；无骨扇突点柳十六脚踝，而铜环纵身而起，半空中一个转向，砸向他的头顶。这无疑是杀招，江湖上也许有人能躲开，那必须是在他们出手之前。 长征十六钢牙一咬，剑势陡然一变，身形一扭，银钩滑过他的腰际，剑已刺进银钩的胸膛；左脚一抬，踩住无骨扇，右脚已然踢向了他的脑袋。 “蒲” 一声惨叫，一团血雾过后，无骨扇脑袋粉碎。剑势顺势冲天一举，将用铜环的人挑在剑刃之上。只不过，一对铜环也硬生生地砸在他左肩之上。 接着，长征十六艰难地闭起了眼，倒了下去. 空中的恶雕依然盘旋着，叫的声音却变得兴奋。它们也想下来饱餐一顿，只不过还是没有胆子。 车内有人，女人；马车下面还有一个人，晕过去的人。 “阿二，你能在四个老鬼手下过几招？”随人声音变得很淡，又很冷，冷的如同风。 “二百招绝不会败，二百招之外死的可能是我。”答话的竟然是那个已经晕过去的赶车的。晕过去的人也绝对不会答话，也许他晕过去又醒了，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晕。 “噢，不过他也受了重伤。” “他之所以受伤，是因为他心中有你，如果他不为了救你，他一开始就不会受伤。如果不受伤，恐怕催命四鬼连一百招也支持承不上。” “他一开始就受伤了？”上官桃花很是吃惊. “当然，而且很重。被太极无骨扇封住穴的人，往往伤的都很重。只不过我却觉得他很可怜，一个小小的判官笔，又怎么伤得了你？” “他能认出你是谁吗？” “没有，如果他认出我，就不会这么拼命地救你。而且李夕瑶的千面妖姬也不是浪得名。” “唉，”随人叹了一口气，“他也死了?” “没有，只不过虽然活着，却和死人也差不了多少。” “老爷子这手果然够绝，也够狠。既然他没有死，我们就有办法救他活过来。”人影一闪，赶车的如燕子逐水一般窜了出来，接着一个回身，人已站在地面之上。 这样的身手，谁都不会相信他只是个赶车的。阿二将柳十六放到车箱内，又把判官笔的脑袋踢的四分五裂。 秋歌物语死了，死的不明不白。也许明天，这种事情会传遍整个江湖。而在描述长征十六的威名之中，又会添上四个人命，准确来说是十二条。只不过那八个只会是当作佐料一般，因为他们没有秋歌物语有名气，因为杀他们的人是长征十六.
第五章
车在跑，跑的很快。阿二依然驾车，只不过车内多了一个人。
他很瘦，却很高。长相一般，即不英俊也不丑陋，年纪五十开外，很是和蔼。车一直都没有停，他却坐在车内。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进来的，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去问，他只要来了就已经足够了。
随人用眼一瞟躺在床上的长征十六， “他会死吗？”
“人迟早会死的，只不过是早晚而已。”那老者望着随人，手在拈着他那很是稀松的山羊胡。
“现在呢？”
“现在他还活着，不过活不过两个时辰。”
“我希望他两个时辰之后还活着.”
随人依然玩弄着一只桃花，只是这朵桃花是白色的，如同死亡的白。
老者也不说话，一抬手，银光一闪，二条细如发细的白线依然拴在了柳十六的手腕之上。
“天山冰蚕丝？”随人吃了一惊。
“不错，亮如白昼，细如发丝，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老者淡淡地回应。
“想不到，真想不到。别人都以为天山冰蚕只是个传说，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它，而且还取了它的丝。”
“天山冰蚕，藏于千米冰洞之中，千年吐一丝，也无怪乎没人能寻得到它。老夫为求一丝，在天山一十五年，几乎踏遍整个山脉，还是一无所获。有一次我不小心从一山峰中滑落，却掉在了一冰洞之中，这才发现一茧，内有两丝。”
说话之间，老者已将蚕丝收回。
“请你捎话给他，事已过二，第三次之后，我们便井水不犯河水。”
“唉，事过这么多年，难道您对二哥还有如此成见？”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的做风我自然比你清楚。也许，你只不过是他的一棵棋子而已。”
“也许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
“是吗？”老者回过头来望了她一眼，指了指和长征十六，什么都没说.
随人脸突然一红，使劲咬了咬嘴唇，竟然渗出血丝。她现在很乱，乱的如同长征十六的头发。
老者站了起来，叹了一口气：“我曾与你二哥三击掌，说随氏族再也没有我这么一号人物，更没有我这么一个名字。”说罢，老者大笑三叔，飘然而去。不过这笑倒好生凄凉，不知道是喜是悲。
随人也叹了一口气，眸子里竟然含有泪水。
长征十六醒了，已经是五天之后。连一个时辰都不多，一个时辰也不少。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使整个小屋暖融融的。
屋虽小，却很干净，也很整洁。家设与普通人家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在靠窗的地方放着一个花瓶，瓶里有花，桃花。这种天气，这样的花，整个小屋竟然显得有些春意.
里面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青花茶具。里面靠墙摆着一张床，粉红色的被，粉红色的褥，粉红色的账子打开着，这个屋子看来是个闺房。不过现在不能再叫闺房了，因为床上躺着个人，大男人，这个人就是长征十六。
他努力地睁开眼，叹了一口气，又渐渐地将眼闭上。
“你醒了？”
长征十六虽然没有睁开眼，似乎已经猜出进来的这位是谁了。除了上官桃花，谁会有这样的花香？
“刚醒，给我倒杯水.”
“啊？我没听清楚，你想要什么？”少女似乎很吃惊.
“给我倒杯水。” 长征十六一字一句地说道。
“哼！喝水？我见过厚脸皮的人，却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你醒来也不问问是谁救了你，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还想喝水？我真后悔把你救回来！”少女怒了。
长征十六突然坐了起来，努力地看了看，的确是上官桃花；又用力地揉了揉眼，使劲地盯着她看，“你是随人，随桃花？”
随人竟然被看的不好意思了，“我当然是随人，如假包换的随人。”
“如果你是随人，就给我倒杯水.” 长征十六又躺了下来，并且把整个人躺成了一个大字.
“啊？天下还有这种道理？随人是哪辈子欠你的？你这个白眼狼，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了，明白吗？”
长征十六笑了起来，叹道：“女人呀，真是非常奇怪的动物，为什么偏偏记不得别人的好呢？如果不是为了救你，就凭那几个三角猫也能伤得了我？”
“啊？你是说因为我你才受的伤?” 随人的小嘴竟然变成了O形，一脸吃惊的样子。
“你以为不是？”
“是你个大头鬼！姑奶奶我从未离开此地一步，这是像是有危险的地方吗？再说我连你是谁都不清楚，怎么会让你救我？早知道这样,我就让你死在外面了!”
长征十六终于吃惊了，仔细地打量着随人，“你不认识我？那约我的随人是谁？难道是鬼？”
他真的想不明白，眼前这位明明就是随人，为什么她却不承认？如果这位不是约他的那位随人，那为什么她们长的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约他的随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有人约你？”
“你认为我在说谎？”
随人努力地想了想,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一定是她！”
“她是谁？”长征十六连忙问道。
“李夕瑶,除了她，还能有谁？”
“千面妖姬李夕瑶？”
“不错，她的功夫虽然不能算太高，但也足可以名列江湖十大高手之林。”
:“不过她最历害的却不是她的武功，而是易容之术。她纵横江湖三十年，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
“没有人见过她,她才是最安全的.即使是她站在你面前，你都不会认出她来。所以，这三十年来,江湖上知道的仅仅是千面妖姬的毒辣,连她是男是女都弄不明白。妖姬二字只不过是代称罢了，在江湖人的眼中，也许只有女人才能把易容术练的如此出神入化。”
柳十六叹了一口气，“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是阴风的唯一的妹妹,而他正好救过李夕瑶的命。”
“阴风？弯刀堂的堂主？”
“不错，二十年前，我兄长去关外采购一批山参，遇见一个身受重伤的人，便将她救回,那人便是李夕瑶.等她伤好之后，便加入了弯刀堂。”
“她为什么要冒充你？”
“我在这里已经住了三年零五个月，外面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也许是我兄长的主意，也许是她自己的。不过你受的伤，也勉强算是为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住在这里，而且一住就是三年零五个月?”随人望了他一眼。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因为有人要杀我，而且这个人很历害，历害的连我兄长都怕.”
“有人要杀你？”长征十六想了一下，“不错，能请得动秋歌物语的人当然不是个一般的人。想必李夕瑶以为我能救你，所以才冒充你来约我。”
“她想借你的手，除去想杀我的人。”
“真想不到，不过她也许想错了。也许我刚一漏面，就会死在我的仇人手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有她在，即便你站在亲爹亲妈面前他们都不会认出你。等事成之后，她在把另外一个人改换成你的模样杀掉。我相信，不出半个时辰，长征十六的死就能传便整个江湖。而你，可能是长征十七，也可能是长征十八，但绝对不会是长征十六.”
“原来如此,好一个周密的计划.第一她可以报恩，第二可以替你报仇，第三我也可以活着。”
“然而她没想到，竟然在路上碰到了那四个人，如果不是你，李夕瑶恐怕已经是死夕瑶了。不过，你也受了伤，而且伤的很重。所以他们把你放在我这里，便走了.”
“他们是谁？”
“也许是我身边的剑童，也许其中一个有李夕瑶。不过是谁都不要紧，他们要我救活你，然后让你走，走的越远越好。”
“为什么要我走？”
“因为你已经受过伤。”
长征十六闭上嘴，他知道随人的意思。他受伤了，李夕瑶自然要考虑他能不能胜任这个差使。他第一次被人看不起，而且还是个女人。他不由得苦笑一声，“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随人叹了一口气，“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至于真正的原因我也不知道。我告诉你，只不过想让你明白两点，第一，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第二，你可以走了.”
长征十六皱了皱眉头，“走？我为什么要走？”
“你不想走？”
“即不想走，也不能走。” 长征十六索性自已倒了一杯茶，十分惬意地躺在床上，“这里有香浓的茶，香浓的人，还有这么舒服的床，我为什么要走？”
“你可以不走，我敢保证你绝对会后悔的.在这个屋子里，布置了四十八处机关，每一处都能要一个人的命.”
“我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来都没见过有这么多机关的地方。如果真有这么多机关，那唯一安全的地方便是这张床了,我不相信你连自己睡觉的地方都不放过.”
随人气的哼了一声，怒冲冲地走了出去。
长征十六如同一只胜利了的公鸡，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容。
随人走了出来，天空晴的很好，没有一丝乌云。一丝淡淡的讥笑从她脸上一闪而过，左手却在右边门框边上的第三块砖上轻轻一按，它竟然凹了进去。
这个房子是她的，这里的每一点地方她都熟悉的如同自己的胴体。只要这块砖按下，那张大床就会自动翻转起来，两边还会刺出两排尖枪。
随人当然明白这机关的威力，如果世上真有能躲过这机关的东西，那就是神仙。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后，整个世界突然静了.
“你要记住，女人，最不安全的就是她的床。”
” 第六章 刚才的惨叫声绝对是发自长征十六之口，能发出这种声音的人往往都不会很好。 随人拍了拍手，叹了一口气，喃喃地道：“长征十六“。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住了，因为她看见翻转的床，两排又长又尖的钢枪。别的一无所有，别说是长征十六的尸体，连一滴血也没有留下。 随人突然笑了，笑的如同窗前的那几枝桃花。她慢慢地坐了下来，十分优雅地倒了一杯茶,放在了对面。 她绝对不是为自己倒的，因为有一个人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抓起杯子就喝。 “真不相信，你竟然没有死。”随人即不吃惊，也不感到奇怪。 “命是我自己的，谁想把它夺走都不太容易。我即不会死在床上，更不会渴死”那人将杯茶放在桌子上，抬起头望着随人，他当然是大难不死的长征十六。 随人淡淡一笑，又将茶倒满。现在的她，谁都不会相信就是差一点造成了一桩惨案的主谋,而那个惨案的对象，竟然是她对面做着的长征十六。“这里有茶，你喝多少我就为你倒多少.” 长征十六悠然地问道：“你不想赶我走？” 随人叹了一口气，“当然想，但是我现在才知道想要赶你走，比摘下天上的星星还要难。我最大的好处就是办不到的事情永远不会强逼着自己去做，那样得来的只会是烦恼。你知道女人最怕的是什么？当然是衰老，烦恼越多的人老的就越快，不管什么样的男人，都不会去喜欢一个老女人，哪怕她年轻的时候有闭月之容，落雁之貌.。” 长征十六想不出一点反驳的理由来，“我们什么时候去弯刀堂？” “去弯刀堂？我说过这种话吗？不赶你走和去弯刀堂两者一点关联都没有，我不强逼自己做办不到的事，更不喜欢别人强逼我做任何事。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你。” “如果你不想一辈子都待在这个地方，那就乖乖的带我去弯刀堂。” “你已经受过了伤，又何必再去送命？以后会发生什么事，都不是我们能预测到的。昨天是秋歌物语，后天就会是别人。我敢保证，不管是哪种，绝对都是能要人命的。” “我已经决定，不管是哪种鬼，都要去见见.” ”唉，我还是不能带你去弯刀堂。” “为什么？” “我虽然是个女人，可是说过的话也不会轻易更改.” “你当真不带我去？” “不去！”随风十分坚决的说. “啪啪” 两声脆响，随风的粉脸与长征十六宽厚的大掌进行了两次亲密接触；也许是过于激动，她的嘴角竟然流出了鲜血。 “如果你不去，我都会每天用我这掌来招待你那美丽无比的脸。我相信，过个一年半截，你就算非常年轻，也恐怕不会有男人要你。男人情愿要一个美丽的老太婆，也不会要一个猪脸一样的年轻女人.” 随风委屈地望着长征十六，几滴可爱的水珠立即在她的眼眶内不停地打着转。 “你打我？” 长征十六没有说话，依旧喝着茶.他不但打了，而且下手很重。 随风的玉手轻拂着微微肿起来的脸颊，眼泪终于滑了下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带你去吗？” “你以为弯刀堂那么好进吗？前方的路很凶险，不是去游山玩水,你随时都有可能送命。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我和你无缘无故，你这样做能值吗？既然你想去死，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随风愤怒地站了起来，甩手将门关闭。 长征十六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随手抓起桌子上的茶壶. 夜色渐浓，也应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这家人对他显然很不错，虽然女主人的脸被他无情地蹂躏两下，可是还依然为他送来了他认为比较“丰盛”的晚餐。四菜一汤，炒白菜，炒萝卜，炒白菜萝卜,炖萝卜白菜，汤是在那开水里面搀了点玉米面，当然还有一碗白米饭。碗不能算大，也不能算小，而是很小，小的如同喝功夫茶的杯子。如果有人把米一粒粒地数出来，绝对不会超过五十粒. 不过长征十六吃的很开心，明明一柱香的功夫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他却两个时辰还没有吃完。这不能算是吃，应该叫“品”。他边吃边吧嗒嘴，好像在回味。隔壁偷看的绿衣丫头很是疑惑，难道是大厨师傅的手艺见长，把白菜萝卜做成龙肝凤胆的味道?不过看着看着，就有点受不了了。气的只想冲过去，把菜都统统塞在他嘴里。可是她不敢，她不会认为自己有哪点比随风强。她虽然有几分姿色，但比起上官桃花来，她只能算是仙人掌了。连随风都不怕的人，她是不敢惹的。 她气的把脚一跺，走了出去。 在另一个屋子内，随风坐在桌子边。脸已经明显“胖”了起来，微微泛些青紫色,旁边还有一个女童正在为她擦着药.“怎么样？他是不是看见饭要气死了？” “小姐，他没气着，倒快把我气死了。” “怎么回事？” “小姐你不知道刚才他那副熊样，不就是白菜萝卜吗，他好像吃的是山珍海味一般，那点东西他却是愣愣地两个时辰都没吃完。你说吃的慢就吃的慢呗，还吃一口吧嗒一下嘴，你说有这样吃饭的吗？我当时真想把他的脑袋拧下来，把饭直接塞到他肚子里去。” 随风嘴角明显地抽动了一下，即而平静了下来。“他肯定知道你在偷看，故意想气气我们。他自己都不生气，我们又何必替他生气呢？二哥那边回信了吗？” “刚收到,少爷说现在的长征十六肯定会一管到底。” “但愿吧.”随风停了一下，突然问道，“丫头，你说说小酒侠真的死了？” 绿衣丫头想了很久，小心翼翼地回答：“小姐你认为呢？” “我想听听你这个女智多星的意见.” “我觉得他已经死了。” 随风点了点头，“说说你的理由。” “这几天来，飞信帮倾巢而出。三少爷写信回来，不只是四川唐家的十三虎、无尘山庄的四大高手、柳家的七煞,就是连六扇门的人都参与了进来。三少爷还说，如果两天之内我们再不走，他恐怕就支撑不住了.如果他们做戏给我们看，我觉得没必要，至少我想不到这个计划有什么破绽.” “看来这次他们是玩真的了，连那些老鬼们都出来了。可是为了一个小酒，他们这样做值的吗？” “世上有一种人，为了朋友，就算是把自己的命赔进去都认为是值得的.很不巧，他们就是这种人.” “不过听三哥说就在第十六天的时候，两个人突然失踪了半盏茶的时间, 很显然是他们约好的。等发现小酒时，他已经死了。可是这半盏茶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小酒肯定知道长征十六的规距，也明白飞信帮的人在暗中保护他,可是他还是去了,你不觉得有点怪么？” “一点都不怪。因为小酒是个男人，和长征十六一样的男人。如果换作长征十六，他一样也会去。这种男人你可以说他是英雄，也可以说他傻。他们活着，是为了尊严，一个男人的尊严.” “不错，这的确是个不错的理由. 不过长征十六能在半盏茶的时间杀死名满江湖的小酒？这一点，恐怕江湖上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我信！因为长征十六有剑，因为他会惊鸿一剑! ” “惊鸿一剑？那是怎么样的剑招？” “没有人知道，知道的都已经死了！有人说很快，有人说很慢，有人说很刚，有人说很柔，有人说是一剑，也有人说是有千剑万剑,只不过这些都是猜测罢了。江湖上流传一句话：惊鸿现，鬼神愁。” “惊鸿现，鬼神愁?难道对付那四个老鬼的时候他没有出全力?”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们的人也观察过小酒的尸体，一剑穿心,一击毙命，的确是惊鸿一剑留下的杰作。” “看来小酒的星空之手还是破不了长征十六的惊鸿一剑！” “不过有个不太好的消息，前几天飞信帮找过含香。” “啊？含香?如果他能出山，那我们就得马上走，最好连一点功夫都不要耽搁。” 含香是个女人的名字，但我们说的这位却是一纯爷们，没有比他更纯的爷们。别人为笑他的名字像个女人，他淡淡一笑，说道：“近香者香。” 他年纪四十多岁，练的还是童子功，并且还会龟息之术。据说练成这种功夫的人，可以不用呼吸就可以活上一年半载的。不过这是种传说，没有人亲眼见过他不呼吸的模样。 他的爱好很多，除了女人，他什么都爱。爱喝酒，爱打架，更爱交朋友。不过他虽然不爱女人，却还要娶老婆，一娶就是六个。每个都很美，美的让人肝疼。据他老人家说，女人除了生孩子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让人看。不管是自己看还是朋友看，都要赏心悦目的好。 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推理。他曾经拿着一个刚死掉的苍蝇，分析它竟然是死于难产!不过这些东西都不可笑，因为他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通常都很有道理。 不过江湖上的人恐怕都忘记了一件事，一件对于长征十六和弯刀堂都非常不利的事，含香曾经也是小酒侠的朋友。 “不过奇怪的是，含香失踪了，连他最爱的小老婆都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失踪？”随人吃了一惊，“他怎么会失踪？而且那么巧？” “含香原本就是个飘忽不定，乐于山水的人，这次恐怕又是出去游玩了吧？” “唉，这个江湖怪人。不过失踪也好，游玩也罢，至少对我们目前是有利的。明天走后，你就负责在这里点上一把火，免得露出什么蛛丝马迹，对三哥不利。” “是。”绿衣丫头满口答应，走了出去。 第七章 笑三少冰冷着脸坐在总堂的宝座上，下边立着他的生死弟兄们。 他看起来更加可怕，苍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了红晕。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一双眸子无神的望着远方。对于这个天之骄子来说，这次失败是人生的奇耻大辱。整件事早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有人说飞信帮中看不中用，也有人说长征十六到底还是比飞信帮历害。不过不管是哪种话，都让他如坐针毡,夜不能寐。 笑三少的脾气一向很好，但谁也不能保证现在的他脾气还会和往日一样好。 “唉，五天了-----“。 他的意思其他人都很明白。五天，对于一年来说很短，但对于一刻钟来讲就要漫长的多。 “自从桃林的五个好兄弟死后，就再也没有长征十六的消息。我们那么多眼线，他似乎都不放在眼里。听说，五天前他还光明正大地杀了秋歌物语。哼，仅凭这份胆量，就已经可以在江湖上横着走了。” 下面更静了，有的人还不住地冷汗直流. “长征十六的功夫是很高，不过我们也不是浪得虚名。江洋大盗胡三，一枝花李方，玉面人妖李九，他们的功夫也未见的比他弱，结果还不是被我们收拾了？我从不怀疑实力，只是怀疑我们其中有内鬼.” 笑三少又开始咳嗽，很历害。眼睛却不时地扫着下面的人。下面的人头更低了，似乎已经贴在地面之上。 “大家不必紧张，只要我们一天找不出谁是内鬼，那我们永远都是兄弟。我不会怀疑一个人，更不会冤枉一个人。当然，如果谁能证明那个内鬼的身份，那这个人就成为本帮建帮以来功劳最大的人，我会让他永远住在养心阁.” 下面的人头终于抬了起来，他们听见养心阁三字眼就直了。飞信帮有个规矩。凡是在执行任务中受重伤导致重残疾者或是入帮效力五十年者，都可以入住养心阁.在养心阁里，不会被派出执行任务，有吃有喝，更重要的是还有银子拿。所以，能入住养心阁,也算是他们效力的最终目标. 有一个白衣女子站了出来：“帮主，你放心，只要我莫瑜一日不死，一定会让这家伙一日不宁。” 莫瑜，飞信帮副帮主。在飞信帮，靠的是实力，而莫瑜，更是有这个实力。江湖上，可以不知道笑三少，但也没有人不知道莫瑜。 十九岁初入江湖，便以绝世容颜引起江湖轰动。有些人便淫心大动，想将其据为已有。 二十岁，莫瑜只剑立擂，以武招夫。但是，半个月之内，竟无一人将其击败。一时间，人们才知道，这个玫瑰的刺很硬。 二十岁，莫瑜击杀中宙四邪于惟云堡！同年，击杀中原第一败类，天蝎门的门主蝎王林风，天蝎门从此消散江湖！从此，江湖上再也没有人敢起窥视之心。 二十一岁，莫瑜约战当时小有名气的小酒。两大高手战于华山之颠，她的绝世剑术---花满天第一次出现江湖；然而，却惜败于小酒的星空之手。至此，江湖开始流传两人的爱情故事。对此，两位故事的主角都一笑而过。 同年，莫瑜被小酒送入飞信帮。同年，在笑三少的同意下，成立了飞信帮的第一组织，水蛭。（此处是别人的误会，莫瑜姐姐不要生气，最后会怎么样，谜底最后揭晓） 二十二岁，飞信帮大战玉面人妖李刀，如果不是她挡住了李九的一剑，那笑三少早就是死三少了。同年，入主飞信帮副帮主。 众人一见莫瑜说话，随即一个个都表了态，笑三少满意地点了点头。 “内鬼的事情先到这里，还是回到找长征十六的事情上来。再给你们三天时间，到时候再找不到什么线索，那只好传令江湖，飞信帮解散了吧。” 天刚放明，四匹骏马急奔而来。马拉着一个豪华的轿子，里面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英俊潇洒，女的美若天仙，他们便是刚易过容的长征十六和随人。长征十六不知道，他们刚走，绿衣丫头就一把火把房子烧了干净。 随人紧张地握着柳十六的手，手却冷如冰;她偎依在长征十六的身旁，身子却不住地发抖。 “你很害怕？” “我不是害怕，而是激动。三年了，我从未离开这里半步。我知道他们在我房子周围布的眼线很多，只要我一离开，他们就会下手。但我不怕，因为我早就是个该死的人了。只是，连累了你。” “说什么傻话，我也只不过是个该死的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 随人温柔地拂着长征十六的头发，“同是天浪零落人。” “你也会易容术？” “幸得李夕瑶传了几招，只学了点皮毛而已。” “如果这只是皮毛，那李夕瑶不是成神了？就算是精通易容的行家，想认出我来都不会太容易。” “你没见过李夕瑶的易容术，自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更神奇的东西存在。” “你见过李夕瑶？” “没有。” “那你怎么学的？” “她教我的时候，我们之间总会隔着一张帘子。如此四天，便不再教我。” “如此说来，我真想见识一下这位奇人了.” 突然，骏马一声长嘶，突然停住了。长征十六习惯地握了握剑，那只抱着随人的手更紧了.他感觉此时的随人似落花，一不留神就会飞去，再也找不回来了。 随人推开了他的手，用手拢了拢额前的秀发，无力地笑了笑，“该来迟早会来，逃是逃不过的。” “敢问车内可是长大侠？老朋友在此等候多时了。” 随人吐了一口气，“原来是找你的。” “你不必紧张，你我都已经易了容，他们也未必能认出我们来.我且不动，你去答话.” “什么长大侠，短大侠的，我们不认识。” “噢，车内是谁？可否见上一面。” “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蒙面。不过幸有我外子在此，让他与你见一面也是无妨。”长征十六听她这么一说，瞪了她几眼，而随人脸上却露出点微笑。 “那就多谢夫人了.” 长征十六打开门帘，慢慢地走了出来。马车的两丈之地对坐着两个苍发老者，中间放着一方小桌，上面有菜有酒，二人正在对饮。就在柳十六打开门帘的瞬间，他们已把车内的情况一览无遗了。车虽大，但除了这一对小夫妻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东西。 长征十六神色慌张地下了车，连忙拱手，“二位老丈，请问唤我夫妻何事？” 为首的老者叹了一口气，笑道：“我二人有一多年未见的老友，听说从此经过，我们兄弟特在此摆酒相送，一叙多年相思之苦。谁料，他的车马未到，却惊动了贵伉俪，还望海涵。”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路上了强盗了呢。” “哈哈哈哈，光天化日之下，料必强盗也不敢如此大胆。不过现在天色尚早，想必城门未开，不如坐下来饮上几杯如何?” “唉，学生一来酒量浅薄，二来实在有要事在身，不能久陪。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夫妻先告辞了。” “也罢，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再勉强阁下了。” 长征十六抱了一下拳，向车内走去。 忽然，一老者大声喝道：“长征十六，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得住老夫？” 长征十六疑惑地回过头来，一脸茫然地道：“前辈是在唤我？” 另一老者哈哈大笑：“你这个老糊涂，乱叫人，来来来，再罚你三杯。” 长征十六上了马车，张于松了口气。赶车吓的浑身打颤，一溜烟似的跑了。 两老者望着马车的背影，苦笑几声。 其中一位站了起来，一脚把方桌踢的稀巴烂。怒道：“原本只望这里面的人是长征十六，没想到是一对小夫妻，真他妈的要命。” 另一个老者笑道：“长征十六不在就不在，可你为什么要坏我一桌好酒？现在岂不真是陪了妇人又折兵。” “你敢保刚才那个不是长征十六？” “当然，我纵横江湖几十载，试问天下谁的易容之术能瞒得住我？” “这话也对，你一向以易容大师自居的。唉，不过为了这个小子，倒让我们喝一肚子的清风。” 马车之上，上官桃花依旧偎依在长征十六的身旁，身子已不在发抖. “你知道刚才那老两位老者是谁？” “不知道，不过看他们一身杀气，必定是一流高手。” “他们不但是高手，而且是绝对的高手。无尘山庄如果没有他们，恐怕也不会这么强势而立。” “他们是无尘山庄的四大高手中的两位？” “四大高手在他们的眼中，手都不会高。” “啊？那他们是----?” “无尘山庄南东楼的二位爷，江湖上辈份最高的两位奇侠。” “啊？你是说酒仙南宫意，酒圣南宫思？” “不错。” 随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刚才他们要是认出你---“ “那就是死，我死。” “这些老怪物不在家养老，还跑出来干什么？不过你就算是死，也是最风光的人了。” “我不明白:” “就凭你在飞信帮眼线之下躲藏了五天之久，就已经成就神话了。据说四川唐家的十三虎、无尘山庄的四大高手、柳家的七煞,连六扇门的人都参与了进来，这些人还不够你风光的？这下可好了，连酒鬼，酒圣这种不出世的高手都来了，你岂不成了当今江湖第一人？” “如果这样，我情愿不要风光。不过既然他们来了，也许以后还要更历害的人物在等着我们，我一想就头大如斗。” 随人望着长征十六，说了句：“如果这样，我们不如结婚吧？” 长征十六叹了一口气：“你在可怜我？” “如果说可怜你，不如说喜欢你，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是真心希望嫁给你的。” 长征十六连忙把话题茬开：“还是说说弯刀堂吧.” “弯刀堂？弯刀堂有什么好说的？” “我想知道弯刀堂的历史，是大还是小？" "你现在什么都不需要知道，到了地方，自然有人讲给你听，你不想听都不行. " "如此说来，我对弯刀堂也越来越有兴趣了。" 两人都不在说话，无数疑问在他脑中盘旋。 随人真的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女子吗？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有那么多要杀她？如果不是，她又是谁？弯刀堂又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难道真的能和少林和武当相媲美？李夕瑶到底是男是女？真有传说中的那么历害吗？当然，他还想到小霸王，更想到了那些为小酒报仇的人。 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而且那阴谋了最后一剑是刺向自己的。 长征十六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剑。很好，剑还在。有剑，他就是长征十六。
第八章
江南，是极美的。就算是节近寒冬，也另有一番滋味.如果说北国的冬天如同一杯香醇的烈酒，那么江南的冬却是一杯淡淡的香茗，让人品尝不够。 江南，不要说西湖的香艳，小桥流水的清爽；不要说岳阳楼的伟姿，金山寺的庄严；更不要说和风细雨，渔歌互答;就凭那少女的婀娜，才子的风流,也让人神往.也许，只有在这里，才会发生许仙与白娘子断桥相会的浪漫；也许，只有在这里，才会留下唐伯虎点秋香的激情。 但是，尽管如此美的江南，也是江湖。即是江湖，就有血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倒也不假。 平桥镇，一个普通的小镇，属于江陵管辖。但是，在江陵，甚至是整个江南，这个镇却是非常的有名。 因为，在这个镇上，只要有钱，就能享受到一切别的地方都不可能享受到的东西。 这里有江南最好的酒楼，最大的赌坊，最豪华地妓院，里面的妓女绝对是一等一的。 这样一个地方，当然不会少了两种人。一种是六扇门，另一种则是黑道。 这里的六扇门都督决浮云，以前是皇帝的贴身护卫，一身功夫高深莫测。一柄软剑纵横大江南北，诛豪强，除恶霸，倒也迎来了君子剑的美誉。当然，他的朋友也很多，多的他自己也数不清。而且被他承认是朋友的人，都是过命的交情。人在江湖，可以没有儿女，可以没有妻子，但不可以没有朋友。 所以，这里最晚发生的一起案件，也要追溯到三年前。那时候，决浮云刚刚上任，就发生了一起吴家灭门残案。就在一夜之间，吴家一百四十八口无一生存，家中的钱财被洗卷一空。案发现场没有一丝破绽. 如果放在以前，这样的案子肯定是不了了之，毕竟六扇门也不是什么大神。 可是，决浮云却用了不到两天时间，便查出是黑虎盟所为。 黑虎盟，由三帮十二派组成，里面不但高手如云，据说黑虎盟的盟主也是高手中的高高手.黑虎盟的总坛，也处处布满机关，里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只苍蝇都不可能悄然飞过去。所以，尽管黑虎盟恶行无数，也没有人敢去拿他. 但是，决浮云仅用了两天的时间就从江湖上聚集了一大批的高手，又用了一天时间，黑虎盟头目全部伏法，无一人漏网! 因此，决浮云声名大震。虽然还是一名不入流的都督，实际上却成了江陵第一人！ 所以，他住最好的房子，吃最贵的饭，坐最豪华的车，拥有最漂亮的女人。他不论在什么地方，总是充满笑意。他的好友曾经问过他，有什么事情能让你不笑？ 他笑着告诉朋友：即然我选择活着，为什么要哭呢？不管是自己看，还是给别人看，笑总比哭要好的多。 他也是最爱吃的人，他情愿为了减肥而割掉身上的赘肉，也不愿意少吃一点。他认为，人活在世上，无非就是两件事。吃饭，穿衣。如果为了减肥而不吃饭，那就如同做川菜少了辣子，逛窑子忘了带钱一样。当然，他最爱吃的菜，却是一盘驴肉爆豆芽，这也是他发明的菜。驴肉取河间一年生的小驴，只取其胸前那一块半肥的小肉，和章丘大葱剁成肉陷，取金丝豆芽，去根去头，飞水之后，将肉陷注入其内；用四川朝天辣椒爆锅，大火起，下金丝豆芽；半分钟即可。 现在已经中午，所以江枫座在饭桌旁。二十六样佳肴让人眼花缭乱，当然也有他的最爱驴肉爆豆芽。桌子旁边，围座着八个绝美的女人，正是他八个姨太太。 不过此时的决浮云没有动筷，也没有笑，一直做着。他那八个绝美的姨太太当然也没有动筷，也没有笑。她们心里清楚，他遇到麻烦了，而且绝对是个大麻烦。 就在半个月前，他接了一件案子。这件案子，不仅是发生在金陵，而且发生在他的根据地---平桥镇. 报案的是一个浑身是伤流血不止的青年人，见到江枫之后，便把一封信交给了他。江枫看过之后，不由地大吃一惊，天涯镖竟然被劫！ 这天涯镖是江南巡抚李中天大人给皇帝的税银，共值黄金五百余万两.他害怕中途有失，请了天涯镖局的镖师护送。 天涯镖局由天字镖局和涯字镖局合并而成，两位镖头可谓是身经百战。特别是天字镖局的镖头，一枝梅叶天叶大侠，那绝对是名满江湖的牛人。所以，只有他的镖局才敢称天。而涯字镖局的镖头，也是江湖上的一位豪杰，黑白两道都要卖他个面子，只手遮天童猛。他们的镖没有失手过一次，这也算是一个奇迹了。后来，这两位镖头很少亲自护镖了，由他们的弟子，七英十三杰代走。这二十个人，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天涯镖局的声望比以前更胜一筹。 这次，由于镖的特殊性，所以叶风和童猛也都披挂上阵。这样的护镖人员可谓是空前的强大，恐怕就算是绿林的总盟主也不敢强行夺取。钱虽然可爱，但也得有命花才行。 所以，镖队顺利经过了让人闻风丧胆的恶虎岗，平安地渡过了令无数镖师丧命的梦婆滩。到了平桥镇，所有的镖师都松了一口气。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点和平的地方，那就是平桥镇！当晚，他们一行人住在了“福来客栈”入住。 但是,看似平常的一个酒店,竟然让这些人都失去了性命。镖队不仅吃了带了迷药的菜，还喝了带有迷药的酒.所以，他们镖队的人，全部被人如杀鸡般杀死，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当然，有个小子还是比较幸运的。由于这几天他正在拉肚子，晚上也就没有吃饭。随行的人都倒下去了，多年的行镖经验让他一下明白，他们遇到强盗了！他望着原本是客人模样的人，一个个操刀再手，肆无忌惮地残杀着他的同伴！ 等到决浮云去到之后,这里已经被火烧的面目全非，也许叶天和童猛就在其中。他实在想不到，江湖上，有谁能有这大手笔!在他的眼皮底下，不动声色的把这七十多人全部留在了这里。 半个月过去了，决浮云一点线索也没有。尽管他动用了一切手段，包括飞信帮。这些人好像是神仙一般，凭空而来，凭空消失，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最终，这件事惊动了皇帝。一道圣旨而来，上面写着：限期一月内破案，如若不然，提头来见。 决浮云虽然很历害，但他不傻。让他对抗皇权，他不敢，至少他现在不敢。逃？他更不敢逃。因为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人给抓回来，而且保证死的很惨。身为曾经的贴身护卫第一人，他当然明白这股力量是多么得恐怖。而君无戏言这句话，也不是说着玩的。 “既然他们敢做，也许有两个原因。第一，就是他们不怕面对你的怒火。不过这样很不成立，我相信在江湖上，谁都没有勇气来承担兄弟你的怒火；其二，就是他们为了这些黄金，挺来走险。这样的话，他们的行动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样给你留下的线索会很少，甚至你永远都不会找到。任何人都想不到，会有人敢夺天涯镖局，更何况是在平桥镇。有人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同样，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因为安全的表面，往往会麻痹你的神经。而作为江湖人，这一点足够死一万次了。所以，这也许永远都不会查到真相。” 决浮云想着他朋友鬼计岳云子给他的分析，不仅一叹：“哎，想不到我决某人也会有这一天。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呢？” 他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很近。 突然，一道黑色的如幽灵般的人从墙外飘了进来。绝对是飘，好像一张纸一样。 决浮云虽然在沉思之中，多年的经验却让他不自觉地向腰间一探，一把三尺软剑已然在手。 那黑影轻轻一抬手，一只飞刀朝他直射而来。 决浮云脑袋微微一偏，闪过飞刀，一个燕子卓水，窜了出去。 那黑影也不停留，又飘出墙外。 决浮云疑惑地望着远去的黑影,他实在想不到江湖上谁的轻功能到了如此地步! “云，你看这是什么？”他那八个姨太太一股脑的全走了出来，为首的一个手中拿着一只飞刀，刀上插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若知天涯镖下落，速来五里亭。 那八个姨太太看完时，决浮云已经从墙上翻了出去。 月已中天，决浮云坐在自家的梨花椅上，拼命地吃着.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胃口出其的好.吃了两只雪莲烧鹅，一只黄油熊掌，一只用灵芝喂的烂透的肘子，一盘金丝雀炖野兔，外加一坛十五年窖藏的女儿红。 当仆人吃惊地看着这一切，他的笑意反而更浓了，吃得也更欢了。 因为他去了五里亭，见到了一个他十分想见而又见不到的人，听到了一个十分想听而又听不到的故事。就凭这两件事，就算让他这样做一个月，他都十分愿意。 决浮云把最后一盘子的肉吃光后，竟然还不由自主地添了几口盘子。即而大笑三声，人已跃出墙外。 “天高月明夜，大侠出行时。”十个字从他口中呼啸而出，人已不见宗迹。 第九章 道。古道。 一条古道如同巨蛇，蜿蜒伸向远方，不知尽头。 古道十分宽阔，并排可以驰骋五十三匹马。但是，它却十分荒凉，荒凉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道如人生。不管你昔日是多么地风光无限，最后，也只会寂寞如旧。 远处,走来一个人，一个男人。他走得很慢，每抬起一脚都要考虑好长时间。但他又走得很快，快得如同俊马奔腾。 此时的道不应该有人，却偏偏来了人。而这个人，原本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他却来了。人生处处都有意外，所以，人生如道。决浮云能做轿子的时候，绝对不会多走一步。而这次，我们的决大侠竟然走路了。而且已经走了一天一夜，更让人吃惊的是他竟然还面带笑容。 这样荒凉的道原本不应该有人，决浮云却来了；这样的道更不应该有酒楼，但前面竟然有一座酒楼。 它是楼，经管被岁月侵蚀的不成样子，那也不是屋。能在这样一条荒凉的古道上开这么一个酒楼，真不是一般的手笔。所以，这家的酒不但贵， 而且贵的很离谱。一杯酒，就是一两银子，如果让这里的老板娘亲手倒一杯，得一千两银子。所以，门前的酒旗之上写了几个大字，万金酒楼，概不赊谦。 不过，绝对让你物有所值。因为，这里的酒，是酒皇桑家酿造，而这里的老板娘是桑家最小的女儿桑榆。而桑榆，又是倾城倾国的女人。所以，这里从来不缺客人，有些东西，不是花钱能买到的。能让艳名渊博的桑榆倒杯酒，一千两给本就很值了。 决浮云本不想来到这里，尽管这里有一等一等的美酒，有一等一的女人。决大爷从来不缺酒，也不少女人。因为他姓决，他是决浮云。只要他振臂一呼，这些都会有人送来。 但他又不得不来，他的时日已经不多。这里虽然没有失去的天涯镖，却有知道线索的人，这个人，就是桑榆。而昨天下午，他见的，是桑榆的店伙伴，带来的是桑榆的亲笔信，以及桑榆的贴身信物，桑家玉佩。信也只有几个字，万金酒楼桑榆，若知天涯镖，须寻弯刀堂。“ 有些时候，女人比男人有用，至少男人不能生孩子。江湖，江湖的女人，往往都比男人有用。决浮云很相信这点，所以他来了。 “万金酒楼，看来江湖传闻不虚。”决浮云笑道。 “江湖传闻不尽然都是真的。有人说名满天下的决爷无论到什么地方都是做轿子，可惜现在却走了路，而且还走了一天。”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想必是桑榆无疑。 “哈哈，不错。也许这一天，比我一年走的路还要多。不过，为了见一下传说中的花老板，再走一天也值了。” “决大侠身边美女如云，一个个天姿国色，见到我之后也许会让失望的。” “哈哈，桑老板过谦了。就凭这个声音，我就有点收了你的冲动。” “收我？那就要看看决爷的资本了。” “挑衅我？还是勾引我？鄙人的资本一向很厚，而定力一向很差。” 决浮云进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错了。酒楼有人，十五个人，十五个名震江湖的人。而这十五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决浮云的仇人！喝不尽的敌人血，杀不尽的仇人头。 决浮云看了一眼柜台里的桑榆，桑榆也望着他，她如果看着一个死人。 “但愿决爷的资本真的那么厚。” 从这十五个人见到决浮云起，他已经注定是个死人，死人，是没有资本的。 “血手屠夫张书云，笑和尚乾隆，白字书生柳无骨，嗜血千里柳木叶,花蝶蝴吴浅唱---”决浮云面色凝重，每走一步便念一个名字，十五个名字，十五步，决浮云来到一个空桌坐下了。 桌上有酒，也有菜。决浮云很自觉的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是你传的信？”决浮云突然看向柜台里边的桑榆，桑榆没有说话，因为她不必要回答。 “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快要死了，而且死的会很难看。”白字书生柳无骨淡淡地道。 决浮云又为自己倒了杯酒，倒得很慢。而整个酒楼也很静，只有倒洒水入杯的清脆声。 “我十五岁初入江湖，十七岁进皇宫，护皇帝，二十三岁掌管京城六扇门，二十五岁掌管江南，至今二十八岁。经历大小战役数百场，我依然活到今天。” “过去再风光，也是过去，而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生又何喜？死又何悲？况且，就凭你们，还不够这个资格。” “这里是酒楼，不是战场。战场可以杀人，杀多少都可以，酒楼是卖酒的，死一个人生意都不会太好。除了这酒楼，任何地方都是战场。” “好，老板娘说的不错，这里是的确不应该杀人。”十五个人鱼贯而出。这里不适合杀人，什么地方适合呢？ 决浮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即一掌将桌子拍得五分五裂，人已破房顶而出。他不是要逃，他是想要收回点利息。决浮云一向都不肯吃亏。不肯吃亏的人被人耍了，当然要收回点利息。 “你这个无赖，早知道我就在房顶上按装几把刀。” 桑榆只是想，所以，房顶无刀，即无刀，决大侠连头皮都没破一点。 天色已暮，残阳如血。 酒楼外，古道边。十五个人，十五个名震江湖的人，围成一个圈，而圈内，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快要被杀的男人。 “你们一起来吧。” “你怀疑我们的枪杀不了人？”两道寒光，如同两条银蛇，一条飞向他的胸口，一条飞向他的头颅。这两个地方，无论哪一处，都能要一个人的命。白字书生柳无骨，嗜血千里柳木叶果然是杀人的行家。 "柳家十三枪，刚柔并进，变化无常。但是，想要杀我，恐怕还不够。” 决浮云动了，不但躲开了这两枪，而且还抽出了他的软剑。一剑两枪，却没有实地接触。柳家兄弟的枪越舞越快，最后形成了一团光暮，将决浮云罩在里面。斜阳如血，光暮如血。 “柳家枪花，的确不同凡响。”血手屠夫张书云吃了一惊。血手屠夫很少吃惊，能让血手屠夫吃惊的，那肯定是件大事。 “唉，就算我碰到这两个煞星，胜算也仅在三七之数。他七，我三。” 笑和尚乾隆一向眼高于顶，从来都没有佩服过谁。不过这一次，终于见到了柳家枪的恐怖。恐怖，的确恐怖。 观战的人如此，经战的人更是如此。决浮云只有苦笑。如果不是他身法灵活，他身上就会多了好几个窟窿。一个窟窿，就已经能让他永远地躺着。 “五年前，你在恶虎山，杀了断魂剑木亭，而木亭就是我们的舅舅。这几年来，我们一直想找你报仇，只是你耳目众多，就算杀了你，我们也不能全身而退。今天，这个机会终于来了。今天，也是你的机期。” 柳家兄弟的枪更快了，也更狠了。决浮云不再说话，也没有在进攻，只是在躲闪，是他没能力进攻，还是在等待机会？ “唉，没想到不可一世的决浮云快要结束了。柳家兄弟，果然配合的天衣无缝。”天衣自是无缝，柳家兄弟不是天衣。不是天衣，自是有缝。对于他，缝，有一点就足够了。而此时，柳家兄弟终于漏出来缝。 决浮云突然气势骤升，瞬间攻出了十三剑，身形也换了八种方位，从两个杆的封锁之间冲了出去。惨叫声中，一股血剑冲天而起，斜阳更红。静，静的可怕，静的让人窒息。 柳家兄弟的枪停了下来，决浮云的剑也停了下来，成为了瞬间的永恒。白字书生柳无骨的银枪已然掉在了地上，硕大的头颅已滚落一旁，而身子依然立着。柳木叶的枪刺入了决浮云的胸口，决浮云的剑已脱手，也刺入了柳木叶的胸口。只不过，枪只刺入了二寸，而剑，却是贯胸而过！ 如果决浮云的剑不当飞刀扔出，那现在的他已经是死人了；如果柳木叶的枪再向前送两寸，那决浮云也死了。不过，现实是现实，不是如果。决浮云活了下来，柳氏兄弟却死了！ 决浮云以三处枪伤，换回了一条命。 “没想到，柳氏十三枪还是敌不过决浮云的剑。必杀之技竟然如此的化解掉了，不过这代价有点太大了，也太冒险。” 血手屠夫张书云叹了一口气。 “人生其实就是一场冒险，不敢冒险的人要么成了乞丐，要么成了死人。我即不是死人，也不是乞丐。如果刚才柳木叶早点投抢，那我早就是死人了。可惜，他不敢冒险。” “不错，的确不错。对于命，失枪又能算什么呢？好，很好，不过你没有了剑，又受了伤，如何能和我斗？” 血手屠夫张书云冷笑一声，人影一闪，已经向决浮云攻了十一剑。 “老衲来助张兄一臂之力。”笑和尚乾隆挥动朴刀，也加入战圈。张书云觉得自己错了，错的很是离谱。 对于决浮云这种能活到现在的人，原本就很有本事，就算失去了剑。决浮云手中无剑，却有枪，银枪，柳木叶的银枪。 一枝银枪左挡右杀，时矛时棍，柳家枪与之相比，也要逊色许多。张书云脸色铁青，笑和尚也很无奈。 他们已经把决浮云的所有战，但他们却没想到决浮云还有气力，还如此的凶猛。 面对着决浮云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张书云竟然笑了，淡淡地吐出四个字：“强弩之末。” 决浮云也不答话，一枪紧接着一枪，一枪快似一枪。而张书云渐渐转为防守。 对于柳氏兄弟，决浮云是猫；而对于决浮云，张书云变成了猫。对于人生，何人为猫，何人为鼠呢？决浮云的气势越来越弱，张书云的气势却越来越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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