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佳节,陪友去看外公,美丽的天目湖畔,一栋普通的居民楼里,八十高龄的外公一个人独居在这某一单元的某一个门里。
我原以为独居老人的空间一定是阴暗晦涩兼带空气不畅气味难辨,可门开后,鹤发童颜的老人身后一片明朗阳光,有流动的夏风轻轻漾动着空气中的素洁清冽,嗅之,竟是别样的清心宁神。
我们在老人爽朗的笑声中落座,朴素整洁的客厅一头摆放着一位老人的黑白相片,远远看着,齐耳短发的老人笑容明朗,若不是相片前有香炉摆放我难以相信这笑容竟是昨日影像。目光一时呆滞,恍惚中那笑意盈盈的奶奶竟像是从时光的一头出行归来,从容自然,面对着家的方向爱人的翘望喜笑颜开。
友挨在外公的身旁开始家长里短,琐碎的话题老人并不感兴趣,友对于他独居的一些叮嘱他也敷衍而过,他眉眼欢喜地看着他的外甥媳妇,问道:“你的书写的怎么样了?都写的挺好的吧?写文章不要急,用心去写,慢慢地写,要多写现代时尚的东西,要与时共进。”友和我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像两个好学上进的孩子神情欢喜而又崇拜。老人愈加开怀了,又开始淳淳教导:“丫头啊,你要写写你的爱情,你和小俊的爱情,真实的、感人的爱情,这是很可贵的东西啊!”友的头点的像啄米的鸡一样频率急促,而我在一旁更是乐不可支。我从没见过这样时尚而又可爱的老人啊,他的乐观他的思想深深让我折服?
“丫头啊,去看看你外婆。”
“哦。”友清脆的答应了一声在我疑惑的目光中近似雀跃地走向了那张黑白遗像,走近,磕头,声音脆亮:“婆婆,过节了啊。”三个开开心心的响头后我看到外公慈爱的目光里笑容满的都快要溢了出来。我也轻松自然的微笑,这样的探视实在让我有些意外,我原以为它会有些许沉默几多哀伤,可这一刻,我感受到的竟然是久违的轻松无羁的欢笑。
友去了洗手间,我轻松的笑容还挂在我的心头,我继续用快乐的心灵去倾听外公的家常絮叨。
“她外婆就是走的早了几年,77岁,走了三年了。我女儿儿子逢年过节的都叫我去住,我不能去啊,我要陪她的,我要走了她一个人多冷清啊!”我没有想到快乐的话题突然就转了弯,在唇角的微笑还没来得及收敛时,外公平淡诉说的声音那样强悍地击碎了一些东西,我的眼泪猝不及防地从眼眶里漫了出来。“我现在啊就感觉她跟没走一样,每天吃早饭呢我们还跟以前一样,我做什么她吃什么,我吃馒头她也吃馒头,我吃粥她也陪我吃粥,跟以前一个样。”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这一句句平静话语中的深情重重击中,就在我的理智即将彻底崩溃前,友从洗手间出来解救了我的脆弱。“外公,我们要走了啊,下次再来看你。”“好好好,你们路上慢点啊。”老外公依然是一脸灿烂的笑容把我们送出大门,悲伤戛然而止,我回首,倚门而立的外公恬淡平静,我真的看不到他的身边有一丝孤独忧伤的影子,岁月安好,只因他说她从不曾有离开过他的身旁。
上车,我心绪澎湃,我的声音里激荡着透亮的欢喜和感动,因这一次宝贵的“爱情邂逅”。我对友说:“谢谢你带我来,让我听到了真的爱情。”友沉默了半刻,回答我:“要怎么说呢!”我转头,惊诧于友的反应。我说我以为你会有一样的感受。友轻轻叹息,说:“其实,当初外公和外婆也并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合,外公是有文化的人,外婆是个“大老粗”,他们的婚姻一直磕磕碰碰的,在婚姻中期的时候更是闹的凶,经常打闹,甚至有一度过不下去。而且,那时候外公也有了心仪的红颜知己。一直到了晚年,他们的感情反倒好了,彼此依赖,相互陪伴,在外婆走后的三年里,外公更是寸步不离他们曾经的家。你能告诉我,真正的爱情它是怎样的样子?”
我一时无语,关于爱情,我一直将信将疑,但我知道,我的内心一直渴望着它们的真实存在,就像我刚才听到外公的那一段诉说,那一种真实的被爱情感动的心情。可是?现在?我忽然又开始迷失,迷失在一个关于爱情的问题中。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头疼的问题啊,它太过哲学,也太过微妙,它的模样千变万化,它永远脱离你固定思维的想象,它的完美只是出现在小说的虚构间和文字偏爱的渲染间,接了地气的它却总会带给你几许唏嘘,几缕失望、几多迷茫。
默然无言,车子缓缓行至天目湖临水大坝上,青碧湖水涤人烦忧,友快乐的招呼我下车,迎着晚霞下的湖光山色,我们摄下一张张笑颜如花,关于爱情这个扰人心绪的难题,我们已经把它彻底抛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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