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文刀若凡 于 2016-1-27 10:59 编辑
生命中,有三场雪,渲染了冬日的世界。多少年,常常回忆,却从不愿提起。
老家在河北北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初中在十七八里外的镇上,每天步行上下学。初一那年,全村我们七个在镇上上初中,我是年龄最小的一个,也是离家最远的一个。也就是说每天放学回来,离我最近的一个已经到家了,我还要走3华里河滩沙路才能到家。刚入学,早起晚归走读一周,便累得腰酸腿疼,浑身乏力,上课犯困。没办法,只好选择住校。从此,每个周一早晨六点,背上一大兜馒头咸菜从家里出发,周六下午再饥肠辘辘地回来。
那年冬天的一个周一,还没起床就听见妈妈说外面正在下雪。呼啸的北风在光秃秃的枝头嗷嗷地叫着,白毛雪贴着墙跟儿猖狂地搜掠,妈妈试探着说这样的天气不要走了吧,等雪停了再去上学不迟。执拗的我,从小就喜欢一条道儿跑到黑,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情,从来没被更改过!气哼哼地顶撞妈妈几句,穿好衣服,背着干粮迎着风雪出发了。 过了3里河滩,就是一段蜿蜒的上山路,不陡峭,也不崎岖。听爷爷说,那是满洲国日本鬼子开的盘山路,到现在还可以容得下一辆军车通行,只是到了我上学时,山洪逐年冲刷,维护又跟不上,路面已经沟壑纵横。 大约走了五六里,山里最后一户人家已被远远抛在身后,一路上没有遇见一个同学,风雪里也没有看见一个脚印。凭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茫茫大雪中摸索前行,累了,就找个避风的土坡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然后继续。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就要达到山顶。风,更加猛烈。雪,更加肆虐!站在风口,雪立刻劈面而来,打在脸上瞬间化成冰水沿着下巴滴下。赶紧用薄如绢纸的围巾蒙住脸颊,瞪大眼睛透过布丝儿间的缝隙辨认道路。不清楚那天的风究竟有多大,只知道在那之后再没遇见过那么猛烈的。迈出的脚,要特意用很大力气才能压回地面,瘦小单薄的我简直快要跟着风雪飘起来,每走一步都是那么艰难。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挨过了那段二三百米的山顶,到这里,差不多路已经走了一半儿,接下来就是抄近路一路下山。 鲁迅曾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我所抄的近路,就是这样一条被历代村民们走了无数次而形成的羊肠小路。沿路遍布荆棘茅草,山体表岩石严重风化,路面沙石疏松,村民们都管它叫“挫脚石”,就算平时走上去,一不小心也会溜倒。因此,我们不敢停留,都是一溜小跑儿,十几分钟奔到山脚。那天,这样的小路,竟被风雪无情地淹没,留给我的只有不知深浅的白茫茫一片。不管往前还是往后,满眼都是天地混为一体的茫然。其实,走到这里,我已经意识到自己当天的执拗有多么愚蠢,妈妈的话有多么贴心!开弓没有回头箭,一个不满13岁的孩子整了整衣服,定了定神儿,埋着头继续往山下走去! 只几步,便结结实实地滑了个仰八叉,屁股摔得生疼,手掌穿过松软的积雪在沙石地上挫得通红。不能一路这样摔下去,得想点办法。拍拍身上的雪,擦干脸上的泪,从旁边撅断几根荆柴当做扫把,弯着腰一边清扫积雪,一边抓着两侧柴草,小心翼翼地向前出溜。大概一个多小时,才在不知摔了多少跤后挪到坡根儿。 到学镇上已快晌午,白色运动鞋沾满泥水全湿透了,就着水龙头简单冲洗一下,第一次觉得冬天自来水竟是温暖的。见了同学才知道,班上只住在附近的十来个同学来了,老师已经宣布全天自由活动。在火炉上烤了烤带的干粮,趁热吃完就和同学们到校园里疯去了,早晨的艰辛和疲惫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这就是下在我中学的雪,也是我生命中的第一场雪。在皑皑的冰雪中,开始了我漫长的求学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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