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库茨克：闲侃几句翻译（灌水）

紫荆棘鸟

1）
灌几桶水，闲聊几句翻译。这里俺之所以有点兴趣灌水，是因为我“突然”认为自己明白了少年时期令自己困惑不已的一道“难题”：地球上最冷的大城市是哪个。

记得在九十年代早期，那时我还在求知若渴的年纪，那时家里有本藏书，至于书名、作者、出版社是哪，现在全然没有印象了，但应该是一本和百科全书类似的出版物。那本书是很正规的出版物却是无疑的，因为其包装不算差（尽管不是硬皮精装），但那时的出版社并没有像现在这般泛滥成灾，啥子阿猫阿狗都能成立个出版社的。书中有一节简介了北极熊俄罗斯的伊尔库茨克，说那是地球上最冷的大城市，还给出了理由，大意是，虽然伊尔库茨克纬度不是很高（意思是离北冰洋还有不少距离来着），但它地处欧亚大陆的腹地，离温和的海洋遥远着，而且北面是广阔的平原，南面则是绵长的萨彦岭以及斯塔诺沃耶高地，将贝加尔湖和伊尔库茨克挡在了北面，是故特别的寒冷。当时我就对这个论断表示怀疑，因为它地处欧亚大陆的腹地是没错，但地处欧亚大陆腹地的大城市不少，它为什么比那些更靠北的城市更冷呢？只是那时没有电脑，更没有网络，这个怀疑就只能留在脑海里，最终不了了之，因为这个问题实在不重要，我总不能大费周章去证实一番，对吧？那时我的记忆力应该属于一流的，当时的怀疑，大约三十年后的今天，我居然还清楚地记得。

现在那书是不是还安静地躺在老家的书柜里，我不知道。我那亲耐的老妈总是将我曾经读过的书，包括教材在内，刻意保存起来，别的书籍则是靠边站、似乎可有可无的。后来，家里养的那条小狗居然趁老妈不备，将我的本科毕业证书封面咬坏，气得老妈将那懵懂无知的小狗暴打一顿。人的记忆是一面双刃剑，是也不是？它让人滋生温馨，从心儿深处；同时让人徒生伤感，也从心灵深处。

北极熊的伊尔库茨克，估计这里大部分同学不会陌生，因为它就在蒙古/乌里雅苏台的北面，贝加尔湖湖畔，纬度和哈尔滨估计差不多。民族自豪感特别强的同学，会重温苏武牧羊等典故，坚持认为贝加尔湖属于中国的领土，只是现在中俄友好，大伙儿又没有胆量妄议中那个央，这口气只能默默地吞下。在雍正年代，满清与沙俄签定了《布连斯奇条约》，大清和沙俄的边界就在伊尔库茨克南面的萨彦岭，不提（因为提了也没用）。贝加尔湖是地球上最深的湖泊，也是蓄水量最大的湖泊，其蓄水量大致相当于地球江河湖泊的淡水总量的 1/4，和北美的浩渺无边的五大淡水湖加起来相当，或者和东非大裂谷一带的三大淡水湖的蓄水量相当 ---- bingo！淡水的比热容量可是大地母亲的三倍，伊尔库茨克地处贝加尔湖边上，居然是地球上最冷的城市，这本身就不正常，对吧？今天突发雅兴，查了查俄罗斯西伯利亚地区的几个大城市，数据如下（最寒冷的 11、12、1、2、3 这几个月的平均气温），数据如下（限于篇幅，这里只列出三个）：

城市	俄文	英文	11	12	1	2	3
伊尔库茨克	（乱码，略去）	Irkutsk	-7.6	-15.4	-17.6	-14.01	-5.5
新西伯利亚	（乱码，略去）	Novosibirsk	-6.9	-14	-16.7	-15	-7.6
雅库茨克	Якутск	Yakutsk	-25.9	-37	-36.9	-32.9	-19.01

  新西伯利亚是西伯利亚第一大城市，一百多万人口；伊尔库茨克人口大约减半，60 多万；雅库茨克则在更北更东面一些，在勒拉河这条大河旁，人口又减半，大约 30 万出头。看到了么？伊尔库茨克和新西伯利亚气温相当，谈不上谁更冷，但勒拉河重镇雅库茨克则是冷多了，整个冬天要冷个 20 来摄氏度。事实上，地球上的大城市中，俄罗斯远东的雅库茨克（Yakutsk）才是地球上最冷的城市（之一）。看到了么？老家那本书，尽管不知作者为嘛将“伊尔库茨克”说成地球上最冷的城市（很明显不是），但最可能的原因，是翻译出了问题，将“雅库茨克”当成了“伊尔库茨克”。贝加尔湖基本上可以看作是西伯利亚两条大河（勒拿河&叶尼塞河）的源头。从伊尔库茨克沿着勒拿河北上，就会到达雅库茨克。

再顺带说一句，对北半球而言，每年最寒冷的三个月通常是 12、1、2 月份，尽管 2 月几号就开始“立春”，但很明显，立春后气候意义上还是隆冬。这是因为，“立春”是个天文意义上的概念，并不表明气候/气象学上进入了春天。

紫荆棘鸟

2）
现在评判翻译工作好不好，通常会搬用严复先生所推崇的“信雅达”准则，这其中，“信”显然是排第一位的，在信的基础上才能更进一步要求雅和达。严复学贯中西，治学严谨，一生最大的污点，大约就是拥戴袁世凯复辟称帝。同为北大校长，他和蔡元培是很不一样的，严复更像是一枚学者，而蔡元培更像是个斗士，反对封建帝制。在北大历史上，没有任何一名校长俱备蔡元培的影响力，包括季羡林所推崇的丁石孙。

翻译中最大的笑话之一（或者之二），那就是：“门修斯”以及“常凯申”。这两个例子之所以最著名，是因为它们出自两所中国名义上最优秀的大学：P-大以及蓝旗营技校，而且出自两校很正经的“学术著作”。具体的，“门修斯”出自 P-大某教授的“学术专著”。英文原著中明确说了，Mencius 是中国古代一位非常著名的思想家，可饶是如此，这位教授还是将 Mencius 翻译成“门修斯”。另一边，中国第一高校蓝旗营技校，一样不输 P-大，继 P-大的门修斯事件后不久，蓝旗营技校历史系副主任某某教授就鼓捣出来了同样著名的“常凯申”事件：这位大教授也是在正儿八经的学术著作中将和先帝毛爷爷斗智斗勇的“Chiang Kai-shek” 翻译成“常凯申”。这个翻译也许更令人无语，因为其一，“Chiang Kai-shek” 可是非常标准的威氏拼音，威氏拼音可是民国时代整个中国、现在的港澳台以及西方学术界的正宗汉语拼音（实际上中国大陆改革开放前，威氏拼音也是正宗）。两位大教授居然不懂威氏拼音，这就很令人惊讶了，此其一；其二，就算这两位学术界的教授不知威氏拼音，但中国古代有位大思想家“门修斯”，现代/当代历史上有个能和毛爷爷掰手腕的“常凯申”吗？这种错误是非常容易避免的，是也不是。所以究其根源，恐怕还是得归咎于懒惰，笨不笨的，倒是其次：）

Chiang Kai-shek，对应现在的汉语拼音 Jiang Gai-Sek,也就是粤语中的“蒋介石”。石字在中古汉语属于入声字，入声字的发音会有 -t -p -k 这种尾音的，这在粤语以及闽方言等得以保存。类似的，北大的英文名，Peking Univ, 用现在的拼音表示，就是 Be-Jing Univ (注意不是 Bei-Jing Univ）。

紫荆棘鸟

3）
还有一些貌似颇俱声望的“当代翻译家”，其翻译作品也是令人大跌眼镜，例如著名诗人兼著名翻译家桑克，他好歹也是早年毕业于中国准一流名校（北师大）的中文系学生，《学术涂鸦》算是他的两本代表译著之一，但大家可以看看他那令人惊讶掉下巴的海量翻译谬误（如果就少数几处，原也不必这么苛求的，但他的翻译错误实在是太多了些）。《学术涂鸦》是大诗人奥登的一本“休闲性质”的涂鸦之作。诗人兼翻译家桑克应该很满意他的这部代表译作，因为他的译著是中引文逐行对照。咱们来看看桑克的几则译文（因为版面的缘故，换行符号用字符 / 替代）：

a）原文：Oscar Wilde / Was greatly beguiled, / When into the Cafe Royal walked Bossie / Wearing a tea-cosy.
     译文：奥斯卡.王尔德 / 深深地陶醉着，/ 当他进入皇家咖啡馆博西在里面倒脚 / 头戴茶壶保暖套。
怎么样？桑克压根就没有看明白原文就想当然翻译一通，对吧？他以为走进咖啡馆的是 Wilde。

b）原文：Joseph Haydn / Never read Dryden / Nor did John Dryden / Ever hear Haydn.
     译文：约瑟夫.海顿 / 从来不读德莱顿 / 也不去读约翰.德莱顿 / 总是聆听海顿。
怎么样？这个就不评论了，但凡学过三两年英文的，不至于连个基本的倒装句也理解不了。

4）
最后来段轻松愉快的。作为一个混迹网络多年、前后混迹了几个网站的资深网虫，我前后见识过两位“大拿”拿着谷歌翻译软件将某段汉语“翻译”成英文、然后拿着“翻译品”招摇过市的，觉得有些意思。这里说说其中一位。那是多年前，我在老家的某网站当了个编辑，按部就班的本也是波澜不惊地任凭时光淙淙东流去太平洋。不知从哪天开始某位非常肤浅的编辑, 大约叫做小雨，就喜欢将别人的诗词翻译成英语到处张贴。那人的 Chinglish 或者 Engnese 基本上是零，她就是借助谷歌 Google. 翻译的。

那时中国的语言环境比现在开明/宽松，谷歌还没有被网警完全关闭、驱逐出大陆市场。眼看他越来越不像话，于是我让几位称赞小雨聪明博学英语了不得的朋友将诗词拷贝到谷歌翻译器，看是不是得到和她一样的结果。他们显然发现是这么回事，于是就不再称赞这位小雨编辑了。

显然小雨脸上挂不住了，她狡辩说她从来没说过那是她的翻译。我说别人称你英语了得你连说过奖之类的，不都说了两个月了，怎么不知收敛？并且这谷歌翻译出来的英语有哪句是通顺的？

小雨讥笑道，谷歌语言翻译是很多专家博士集体研究开发的语言产品，你紫荆棘鸟难不成比这群人加起来还厉害?

有道是：
目不知书墨砚凉，左迁韩愈撞孙湘。
U盘存档Google在，臆译胡翻借度娘。

朱丽叶，绿霓裳，中西合璧码诗长。
快餐盒饭三分熟，话到穷时一炷香。

紫荆棘鸟

奇怪了，上面三个帖子整一起发，居然发不出；分开发，却可以。实在没有敏感词，对吧？

渐行渐远渐无书

看到你这个伊尔库茨克吓我一跳，再次惊讶于电脑的神奇魔性。……巧合吗，巧合吗，，贴个3月1日的截图

渐行渐远渐无书

回头得找出李健《贝加尔湖畔》来听听

紫荆棘鸟

渐行渐远渐无书 发表于 2022-3-7 02:01
看到你这个伊尔库茨克吓我一跳，再次惊讶于电脑的神奇魔性。……巧合吗，巧合吗，，贴个3月1日的截图

哈哈，这个景色漂亮！

渐行渐远渐无书

图上的小字是：离贝加尔湖最近的城市，伊尔库茨克，日出东方。

空桥

匆匆读完第一段。

我觉得最冷的地方是育空地区，可能是受《年轻的女教师》一书影响。：）

紫荆棘鸟

空桥 发表于 2022-3-7 18:17
匆匆读完第一段。

我觉得最冷的地方是育空地区，可能是受《年轻的女教师》一书影响。：）

新冠爆发前的那个夏天，我还真去过育空地区。
夏天，原计划去旁边的 Northwest Territories 的一个小镇去的，名字忘记了，比较长，在北冰洋边上，结果是半途而废，和怕冷有关系，结果往育空的西北方到了阿拉斯加。维度其实差不多，但阿拉斯加靠海，洋流是暖流，倒是相对而言暖和不少。

一般而言，亚欧大陆大不少，可以类比的地方，亚欧大陆比北美大陆更冷一些。

渐行渐远渐无书

紫荆棘鸟 发表于 2022-3-7 12:01
奇怪了，上面三个帖子整一起发，居然发不出；分开发，却可以。实在没有敏感词，对吧？

现在电脑很神奇，我觉得系统大概在提醒你，帖子可以分成三个发。。以形成同一主题下各有侧重的一系列。

比如第二个韦氏拼音，民国老一辈学人都这么用。如果不是上世纪50年代出现“汉语拼音方案”，我们今天就使用它了。——那两位教授大概是没接触过这个，每个人的知识体系和储备各有差别。

不要惊讶无书怎么又连韦氏拼音也知道，作为一个低调的人，有一些渊源我选择不透露~

空桥

紫荆棘鸟 发表于 2022-3-8 08:17
新冠爆发前的那个夏天，我还真去过育空地区。
夏天，原计划去旁边的 Northwest Territories 的一个小镇 ...

好的，谢谢提醒，我以后闲了时也往挪威芬兰一带走一走：）

紫荆棘鸟

渐行渐远渐无书 发表于 2022-3-7 19:23
现在电脑很神奇，我觉得系统大概在提醒你，帖子可以分成三个发。。以形成同一主题下各有侧重的一系列。
...

哈。这和电脑“神奇”有什么联系呢？无非就是发帖时扫描主贴的文字时，设置了更多的敏感字符而已。

中关村一带的“学术界”，威氏拼音太常见了，北大 （Peking)、清华（Tsinghua) 的校名就是威氏拼音，很多老一辈的教授的“英文名”也是用的威氏拼音，而且即使是现在，除了大陆外，威氏拼音仍然流行来着。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
a）这两位教授在折腾和中国历史文化相关的“英译汉”，而英文原著的人名地名都是用的威氏拼音，他们两位连架子都没搭好，如何能披挂上阵？
b）还有一点，中国现代史上能和毛爷爷一掰手腕的，有没有“常凯申”这个人？当然没有。他怎么能将这么一位一等一的历史人物公然翻译成“常凯申”的？

紫荆棘鸟

空桥 发表于 2022-3-7 19:39
好的，谢谢提醒，我以后闲了时也往挪威芬兰一带走一走：）

支持，支持，只要时间允许，多跑跑是很不错的。
今年夏天我也得去外边溜达溜达。

紫荆棘鸟

空桥 发表于 2022-3-7 18:17
匆匆读完第一段。

我觉得最冷的地方是育空地区，可能是受《年轻的女教师》一书影响。：）

2018 年夏天，原计划去图中上面蓝色圈圈那个小镇去的。那个小城估计有一两千人口吧，算方圆上千公里很大的城市了，小城叫做 Tuktoyaktuk，北面的水域就是北冰洋。但最终只到了图中那个红色的地方，那个小城叫做 Dawson, 属于育空地区。行政上算是 City，但只有大约 200 人口。当时根据天气预报，Tuktoyaktuk 气温在 0 度附近徘徊，心里有点打鼓，有点不敢去了 --- 其实我属于比较耐寒的，但突然从摄氏三十几度的地方跑到摄氏0度的地方，到底还是有点不敢。于是向西去了阿拉斯加（左边就是阿拉斯加，左边南面白色的部分就是 Denali 山，以前叫做麦金利山，北美的最高峰基本上集中在那里。

Dawson 在育空河畔。当时凌晨一点，太阳都没有落山，基本上算是极昼了。

渐行渐远渐无书

紫荆棘鸟 发表于 2022-3-8 09:46
哈。这和电脑“神奇”有什么联系呢？无非就是发帖时扫描主贴的文字时，设置了更多的敏感字符而已。

中 ...

可是的可是，然而的然而，为啥三段分开来发就成了咧，敏感字符难道只针对主楼吗？类似此类情况我情愿认为是~电脑通神。

现在是快餐文化，速食面一泡上桌。何止那两位翻译者，跟文化搭点边的都成为学者。网上就更多见啦，就比如打两行有错别字的现代诗可以成为江南的代言人。但也有糊弄不过去的。大浪淘沙，大多数的文本是要消失在时空里的。

韦氏拼音用来打人名更厚重一些，汉语拼音有它的缺陷。

渐行渐远渐无书

紫荆棘鸟 发表于 2022-3-8 10:24
2018 年夏天，原计划去图中上面蓝色圈圈那个小镇去的。那个小城估计有一两千人口吧，算方圆上千公里很 ...

我去过加拿大最北的耶洛奈夫，看北极光。难以言说的震撼。但这张照片不是我拍的，向附近的一个在拍照的人要来的。我拍照水平差，拍不好

渐行渐远渐无书

紫荆棘鸟 发表于 2022-3-8 09:56
支持，支持，只要时间允许，多跑跑是很不错的。
今年夏天我也得去外边溜达溜达。

快溜达回来。~看你这么闲，交给你一个任务，你负责去问南草，是不是她锁的帖。

渐行渐远渐无书

再负责讨论一下这个马甲的回帖。问一下南草，简单的一个“是”或“否”问了这么多次避而不答，采取默认。倒穿着马甲去说这样的话，该不该为她的言辞道歉？你负责问啊

渐行渐远渐无书

你负责把这两件事做了。我得继续赶任务了，明天来看你讨论的结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