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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9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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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小说]不要说永远
[这个贴子最后由夜雨涨秋池在 2004/12/14 07:53pm 第 2 次编辑]
(二十一)
风夹杂着雪花肆意地拍打着面颊,不是很痛,但却足以让我流泪。路上的行人极少,这样的天气,还会有谁象我这样傻傻徘徊街头?不知不觉来到了火车站,想起了夏天初到青岛时,我也曾这样徘徊着,等待林凯的到来。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不同的只是爱的心情。那时,以为青岛将是我爱的归宿,而现在却希望列车能带我从此远离这个伤心的地方。可是,就算我真的离开了青岛,还能够象从前那样笑容灿烂无忧无郁吗?就算心灵的伤最终可以随时间而愈合,但岁月留下的痕能够从记忆中全部抹去吗?
我茫然行走在街道上,孤单的身影被晕黄的路灯牵扯得老长。一辆黑色的“蓝鸟”从身旁擦过,我本能后退,却脚底一滑跌坐到雪地上。
车在不远处停住,我看着司机走了下来。“小雨?你在这儿做什么?这么冷的天,你看你都快成冰柱了。”徐扬扶起我,一脸的关切。
“徐哥,我……”一时竟编造不出合适的借口,只觉得鼻头一酸,我赶紧深吸了口气,将就要夺眶而出的泪珠逼了回去。
“先上车再说。”徐扬没再追问,拥着我走到车旁,为我拉开后车门。
“你好!”车后座上李雅兰微笑地望着我。
我没想到车中还有人,想想刚才的狼狈样禁不住有些脸红,慌乱地点着头:“李姐好,好久不见。”
“我和徐总送客户来车站,远远看着象你,没想到真是呢。”李雅兰帮我拍打着衣服的雪花尘土。“下雪天路滑,走路要小心些。”
车内的气温暖暖的,我将头枕在靠背上,倦意慢慢涌了上来。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我实在太累了。迷糊中听到徐扬小声问道:“睡着了?”
“大概是吧?”李雅兰低声回答。
“今天晚上你陪陪她,别让她回家了。我看她心情不太好。”
“好的,徐总你放心。”
我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李姐,不用麻烦你了,一会儿我回家。”
“不麻烦,我一个人在家,正好也想有人陪我说说话呢。” 李雅兰轻轻拍了拍我的肩:“睡吧,一会儿叫你。”
那温馨的笑容竟让我舍不得拒绝,我点点头。
李雅兰的房间简洁而雅致,与其名倒很是相益。
我自觉地换上拖鞋,随口问道:“李姐,姐夫和孩子怎么不与你一起住?”
李雅兰递过一杯水,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离婚了,孩子暂时放在了我妈那儿。”
“噢,对不起!”我为自己的冒失歉意。
“没关系的,已是过去很久的事了。小雨,其实有些事不再提及并非最好的疗伤方式,只有勇敢面对,看清楚症结所在,才更利于伤口的愈合。”李雅兰的目光颇含深义,“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和前夫是大学同学,我们从大一开始相恋,毕业后一起到他老家西安参加了工作,再然后就是结婚生子。故事很老套,是吧?其实生活本来就是这么平淡的。”李雅兰笑了笑,继续道:“如果一直这么平淡反而好了。可生活之路哪有平坦的?孩子出生不久,单位评定中级职称,本来我和他都在评定之列,可最终因名额有限,加之我们又不会阿谀奉承,所以两人都没评上,这也罢了,但后来一系列事情全因职称而受到了限制,分房如此,提干也如此,涨薪更如此。他的心态渐渐失去了平衡,开始了借酒消愁,到最来居然发展到酗酒打人。那段日子对于我来说,是个黑色的梦魇,不仅身体伤痕累累,心灵更是支离破碎。某一天,我突然醒悟,既然我的天空早已乌云密布难见天日,我为什么还要停留在原地等着暴风骤雨的来临?我为什么不可以重新找寻一方阳光明媚芳草萋萋的新天地?于是,我来到青岛开始了新的生活。”
李雅兰为我添满茶水后继续说道:“刚到青岛时,我只有一个朋友,大学的舍友。她将我介绍到徐扬的公司,徐扬给我的第一项工作是到汽车展示中心推销车辆,试用期一个月,好就留,不好则走人。我用了三天时间将大众所有车型名称以及各自性能优缺点记了个滚瓜烂熟,结果一个月结束,我的销售量仅居于了榜首。于是,我留了下来,直到今天。”
我沉浸在李雅兰的讲述中,竟忘却了自己的苦恼。“李姐,原来你也经历了这么多啊。”
“经历对于有的人来说也是一种财富啊。”李雅兰笑道,“生活其实就是各种经历总和,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只要有信心与勇气!很多事情,当我们走过以后再回首,只需要淡淡一笑,不是吗?”
“李姐,谢谢你对我讲这么多!”我感激地望着李雅兰,她一直没有问我的事,但我知道她所说的这些话都是为了帮我解开心结。事实也如此,她的故事的的确确震撼着我的心灵,让我在不知不觉中长大成熟了。
在以后的许多个夜晚,我注视着浩瀚的夜空总是不经意地就想起了李雅兰说过的话:“男人是女人世界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但不要让他成为自己的全部。过分依附男人的女人到最后失去的不仅是男人更是自我。”
我想,我真的有些过分依附于林凯了,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值得我去追寻的东西,我应该行走在更广阔的天地间,让生命因自己而灿烂精彩!
(二十二)
除夕之夜,我独自拥衾坐在单身公寓的沙发上看央视春节晚会。想着去年此时,与父母边看电视边做元宵的欢乐情景,心便如抽丝般疼痛起来。正巧倪萍出场作煽情表演,我的泪于是借机爬满了面庞。“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直到今日方真正体会到其中滋味。不是不想回家,怕的是亲人问及林凯我会无从作答,更怕父母看到我憔悴的容颜而心伤。我宁愿独自疼痛,也不想看到父母哀愁。所以,我只能对父母谎言,说公司太忙只放假三天。父母倒是通情达理没有埋怨我的不归,反而叮嘱我一定要努力工作,不能让当地人瞧不起。我隐泪故意在电话中娇嗔:“你们太小瞧我了吧,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放下电话后却躲到卫生间哭了个天昏地暗,毕竟,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孤零零一人迎接新春的来临。
林凯曾来电话问我春节是否与他一起回家过年,我拒绝了。“林凯,你已选择了与叶雯在一起,又何必来找我?不怕她介意?”
“她怎么会介意?”林凯在电话那头冷笑,“她可是个名副其实的现实主义者,我们之间不过是场短暂的游戏,她比谁都清楚。”
“林凯,有时候你也太不了解女人了,没有任何女人会心甘情愿与别人分享同一男人,即使她根本不爱!我也是个现实的女子,不至于傻到让自己遍体鳞伤。”
“小雨,别这样好不好?相信我,我真的只爱你!”林凯恳求,“难道你一点也不留恋我们的过去吗?”
“我留恋过去!但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可以给我欢笑给我快乐让我心动让我爱恋的男子了,你已经走得太远,我看不到你的身影更触不到你的内心。”我轻叹,林凯给了我伤害,却使我在伤害中成长成熟,我固然不可能心如铁石,却也不会再轻易相信谎言。“所以,我想我们现在都应该学着遗忘。”
可是,学会遗忘谈何容易?在我走过的时间与空间里,留存了太多与林凯有关的痕迹,不是挥挥手就可以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我是个感性的女子,却会在某些时候理智得让自己心惊。从决定与林凯分手的那刻起,我就不再允许自己回头。我知道,勉强和林凯一起走下去,结局只会更加悲痛,我不愿看到镜中是肝肠寸断血泪成行的自己,我必须在伤口还不是太沉太重时及时抽身,用时间与岁月使之尽快愈合。要走的路还很长,要经历的事还很多,除了坚强我别无选择。
窗外,不时有烟花闪过,眩目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天地。这样的夜晚,快乐也罢痛苦也罢,是注定让人无法入眠的。
随着零点的慢慢走近,我的手机也开始忙碌起来,父母关切的问候和亲朋好友的真情祝福让我的心渐升暖意,原来在这个世界中我并不孤单,还有许多人的心头存有着对我的牵挂与惦念。
“喂,霎霎,你还真忙啊,电话一直占线,看来我不是第一个祝你新年快乐的了。”童飞在电话中大叫。
“那我们正好扯平,我也不是第一个问候你的啊。向蓉蓉问好,祝她新的一年更加漂亮!”
“她正在我身旁听着呢,一听有人祝她更漂亮就笑得合不上嘴了。对了,你休息了吗?”
“还没呢。再说了,就算休息了也早被你的电话吵醒了。” 我说笑道。
“很好,还有幽默感,我和蓉蓉担心你正哭鼻子呢。”童飞故意嘿嘿一笑,继续道:“我们买了好多烟花,一起去海边放吧,等我开车来接你。”
“好啊!”我知道童飞和蓉蓉是怕我一个人感觉孤独,找个借口来看看我。能在异地他乡拥有这样的朋友,真的非常庆幸。
门外终于响起了汽车喇叭声,我戴上围巾手套走出院落。一看到车里的阵容,禁不住莞尔。一辆小小的桑塔纳居然坐了七八个人,好在没有太过身魁体壮者。
“下车下车,快挤死我了。”刘哥叫嚷着从车厢中钻了出来,又扯出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指着我说道:“对阿姨说新年好!”
“漂漂阿姨新年好!”小男孩一点也不怯生,望着我调皮地眨眼。
“漂漂阿姨?”我一楞,继尔明白小男孩说的是“漂亮”,不由得笑了起来,“刘哥,你的孩子?好可爱啊,叫什么名?”
“我叫刘浩。”小男孩抢着自报家门,引得一群人开怀大笑。
童飞拍了拍刘浩的头,玩笑道:“浩浩,一会儿你可要乖乖听话不许乱跑,否则漂漂阿姨会不跟你玩的。”
“知道了,漂漂阿姨怕放鞭,一会儿我保护她。”浩浩对我拍着胸,一副豪气万千模样。
我抱起了浩浩:“好,小男子汉,一会儿你保护我。”
“刘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你看你的儿子才这么小就会与女孩子套近乎了。”童飞大笑,“艾宁,我看你得向咱们这位小帅哥好好学学,别整日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远远地就将女孩吓跑了。”
我这才注意到人群最后的艾宁。
“新年快乐!”艾宁没有理会童飞的话,对我微笑着轻轻叩首。
“你也快乐!”我含笑点头回敬。
(二十三)
除夕到海滩放烟花并非我们这群人的独特创举,几年前青岛市曾下令市区内禁放烟花爆竹,市民们便将战略要地转移到了郊外的沙滩。今年虽然此项禁令已解除,但很多人都爱上了由浩瀚夜空、澎湃潮水和七彩烟花组合而成的场景。我们到达时,沙滩上已到处是散落的烟花棒。
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美丽烟花,我想起了曾听过的一首歌,《烟花燃放的夜晚》:
烟花燃放的夜晚
让我想起有你的从前,
花绽夜空的瞬间,
天地间满是地久天长的誓言。
今夜烟花仍旧灿烂,
我却找不到你欢笑的容颜。
爱的承诺早已随风飘散,
就象烟花的宿命注定短暂。
烟花朵朵飞在天边,
可它再也无法照亮我的视线。
我只能悄悄躲在风的后面,
不让美丽的烟花灼痛我思念的眼。
初次听这首歌时,觉得意境太过凄美,与我的快乐无忧形成了鲜明对比,因此并不太喜欢,可现在却发现这首歌竟如此贴切地诠释着我此时的心情,情不自禁地叹息着,悄悄退到礁石边。我没有擦拭不小心坠落而出的那滴泪,有了夜的掩护,没有人能够注意到我脸上的凄楚与漠然。那些欢笑的人群与我相隔很近,但我却感觉距离遥远。我是可以与他们一起嬉戏的,但热闹的只能是身体,寂寞的依旧是内心。虽然春天正慢慢地走来,但我已被冬季的飞雪冰封,不知何时才能在阳光中融解。
“不喜欢烟花?”艾宁不知何时来到了身旁。
“不是。”我转过头对他轻轻笑了笑,“只是觉得烟花的生命太短暂了,美得有些凄凉。”。
“烟花的生命虽然短暂,但瞬间的光芒却可以让整个夜空为之灿烂。生命无所谓长短,关键在于是否拥有自身的价值与意义。所以我从来不去渴望什么永久,只是尽力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没有遗憾!”
艾宁的话让我震撼,没想到外表不羁的他对生活竟有如此深切的感悟。
如果让我选择,我想我也是喜欢烟花的这种宿命:与其碌碌一生,不如刹那辉煌。只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做到,对生活所付予的一切无悔无怨。
“来,一起去放烟花吧,让过去的一切随烟花燃烧,天亮后又是一个新的开始!”艾宁将一支魔术棒放入我的手中,表情天真地望向我:“咱们打赌好不好?如果放出的是双数,你请我吃大餐,反之我请。”
“呵呵,”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诓我啊,我都看到上面印的是六十颗了。”
“广告嘛,总是有虚假成份的,写着六十颗未必够数啊。要不我们交换过来?”艾宁狡辩。
“好啊你,当着我这样说,是不是感觉广告行业的都不太诚实?”我故作生气状。
“哪里哪里,即使以前有过此意,也在认识你后有所改变了。”艾宁半真半假地说着,将魔术棒的引线点燃,放入我手中:“成45度角握紧了,这样的抛物线才是最长。第一颗的冲力很大,要小心点。”
尽管艾宁早有提醒,第一颗烟花飞向天空时,我仍被那股较强的反作用力震得一退,手中的烟花棒差点掉到地上。艾宁眼快,赶紧从身后环住我,帮我握住了棒身。
一股暖流从身后向我袭来,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艾宁呼出的气息正轻轻地拂动着我的发丝。我的脸有些发烫,除了林凯,我还从未与别的男子有过如此亲密之举。可艾宁做这一切时显得那么自然,仿佛心中没有丝毫的杂念,竟让我无从拒绝。
又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火光映照下艾宁的脸俊朗得有如韩国青春剧中的男主角。当他望向我时,我看到他眼中仿佛也有烟花在轻轻闪烁。心跳莫名地急促起来,我慌忙移开目光,不敢再与艾宁对视。
一支烟花放完,艾宁松开我拍着手笑道:“呵呵,我赢了,什么时候请我?”
我调整自己的呼吸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数什么单双,只得点头认输:“你说吧,时间地点由你定夺就是了。”
“好,到时我会电话联系你的。”
望着艾宁若无其事的表情,我禁不住为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而羞愧,也许真是我看花了眼,艾宁只不过当我是个可以交心的朋友而已。生活中有些距离是很难穿越的,我们本来就不属于同一世界,就象两条平面相交的直线,从不同的地方走来,在一个特定的时间与场景中偶然相遇,产生了今生唯一的交点,而后再沿着各自的轨迹继续前行,彼此渐行渐远……
(二十四)
周六仍象平常一样起了个大早,煎好两只荷包蛋,配上牛奶面包当做早点,然后背上包准备去书城购买一些新的设计资料。走出门才发现,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都开满了玫瑰,伴着巧克力的芬芳,挡也挡不住地迎面而来,一直浸透到心底,让人无从抗拒。看着身旁不时擦肩而过的对对情侣,我忍不住伸手一拍额头,真是糊涂了,竟然忘了今天是情人节。但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没有爱情的我不再需要玫瑰的颜色和芬芳。
选购好所需资料从书城走出时,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天空仍旧有些昏暗阴沉,灰灰的看不到阳光。我将冰凉的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忧伤地走在这个到处都弥漫着爱情味道的都市中。
路边一家音像店传来悠扬的钢琴曲,是我喜欢的《I MISS YOU》,思绪一下子飘回了从前,回想着与林凯挤在单人沙发上听曲的情景,胸口又溢满了细碎地疼痛。
我放缓了脚步,想听完这曲再走。店门被人拉开了,一个圆圆脸的女孩子迎了出来:“姐姐,进来看看吧,今天我们店所有的商品都有赠品。”
“是吗?什么赠品?”我问,经不起女孩子微笑的诱惑,举步进入店中。
女孩微笑道:“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当然是送玫瑰花和巧克力了,男的玫瑰,女的巧克力。”
“呵,看来今天玫瑰花和巧克力无处不在啊。”我自嘲地调侃,“可我想要的是孟庭苇的《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所以你不用送我赠品了,没有用武之地。”
“没有情人并不表示不可以拥有玫瑰和巧克力啊。姐姐这么漂亮,一定会很快遇上自己的白马王子的。”
我笑了起来,心情再不好,听到有人赞美也是很开心的。
“若真是这样,明年我可还来你们这儿拿赠品啊。”我开玩笑说。
“没问题。姐姐有空时常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音乐。若姐姐喜欢的音乐暂时没有,我们也可以帮你进货的。” 女孩的笑甜甜的,就象飘着醇香的巧克力。
“小妹妹好会说话,态度这么好,你们的老板应该给你加薪才是。”
女孩抿嘴一笑:“不瞒姐姐,我就是老板啊。”
“你就是?”我有些吃惊地回头看了看这家规模还不算太少的音像店,难以置信它的老板竟是面前这个看起来不到二十的女孩。
“我上学时成绩不是太好,没能考上大学。但我喜欢音乐,家里人就帮我开了这家音像店。”女孩解释道,“希望姐姐有空能常来,我们一起喝茶聊天听音乐,好不好?”
“好啊。”我点头应允,女孩一口一个姐姐地叫得如此自然而亲切,让我不自主地心生好感。
“姐姐可要记清店名啊,这条路上的音像店有好几家呢。”女孩提醒我,“我叫蕙心,兰心蕙质的蕙心。”
“好名字,难怪能想出‘心灵之约’这样的店名,我记住了。” 特殊的日子,特殊的店名,特殊的女孩,我怎么可能记不住呢?
付款后,蕙心将一盒“德芙”放在我手中:“姐姐,这盒巧克力包含着我的真心祝福,希望你快乐开心每一天。”
我看了看手中的巧克力,坦言道:“蕙心,这盒巧克力的价格不菲啊,你不怕亏本吗?”
蕙心调皮地一笑:“这个嘛是特殊赠品,目前仅限于姐姐一人。因为姐姐一看就是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我真的又喜欢又羡慕,所以想与姐姐做个朋友。”
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臂拥了拥蕙心,这个活泼可爱充满青春活力的女孩就这样轻巧地走进了我的世界之中。
走出店门,阳光已穿越过了迷雾,带着几份早春特有的慵懒照在街面上。风中的玫瑰花香更加浓郁,到处可见手执玫瑰花开心微笑的女孩,那些各色各样的玫瑰在阳光照耀下更加艳丽妩媚。不知是因为阳光的温暖还是因为刚才的那段经历,我的灰色心情也随雾飘散开来,抬起头在阳光笑了笑,蕙心说得对,没有情人没有玫瑰,我一样可以快快乐乐地度过这个情人节。
正准备打开手中的巧克力品尝,身后传来清脆的童声:“小雨阿姨!”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姗姗,她的声音早已熟悉得不用分辨。
“姗姗!”我转过身,果真是姗姗,却不在我料想的徐扬怀中,抱着她的竟是艾宁。
艾宁看着我手中的巧克力,嘴角隐隐浮现了一个难解其意的笑容:“节日快乐啊,给男朋友买礼物吗?”
“呵,还没人有这么好的福气呢。”我笑笑将巧克力递给了姗姗:“姗姗,送给你。”
“谢谢阿姨!”姗姗张开小手搂住我的脖子,在我的腮上亲了一下。
为了迎合姗姗,我不得不低下身,却无意中将整个头都靠在了艾宁的肩上,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转眼,却看到艾宁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由得想起了除夕夜的那种温暖感觉,禁不住地心跳,脸也渐渐泛起了红晕。
“你们怎么在这儿?”我掩示着自己的尴尬。
姗姗抢着回答:“我想看《葫芦兄弟》,小舅开车带我来买。”
艾宁笑着补充:“过两天我就要回上海了,周末闲着无事,带姗姗出来玩玩。对了,你还欠我一个大餐呢,可不可以在我走之前兑现?”
“说得好象我耍赖似的,是你自己不给我电话嘛。”我故意呶了呶嘴,挑眉望着艾宁:“艾公子,顾小雨随时恭候你来讨债,好了吧?”
“哈,真是爽快之人!”艾宁哈哈大笑。
“小雨阿姨,你今天有没有空陪我玩?”姗姗看我与艾宁一直说话,没顾上理她有些急了,抓着我的胳膊不肯放手,好象害怕我会突然跑掉似的。
“阿姨今天有的是时间,你想怎么玩?”我伸手拧了拧姗姗的鼻子。大家都忙着过情人节,象我这样形单影支的人自然无所事事了。更何况,已好久没有陪过姗姗了,见到她竟有了些歉疚。
“好啊,等买了《葫芦兄弟》后我们去游乐园玩吧,好不好?”姗姗高兴地拍手。
“行啊。” 我答应着。
蕙心看到我时笑了起来:“姐姐,这么快咱们又见面了。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不是啊,我朋友买碟,我陪他一起。”我指了指身后的艾宁。
“宁哥哥,原来你与姐姐是朋友啊。”蕙心看看艾宁又看看我,一付颇感意外的表情。
我也同样感到意外,没想到艾宁与蕙心竟然相识,难怪他会带姗姗上这儿来买碟片。
我从艾宁手中接过姗姗,“你跟蕙心去找碟吧,我与姗姗在这儿等着。”
离开“心灵之约”,艾宁的手中多了一枝红玫瑰。
“原来你的巧克力是这么来的啊,这个蕙心,真有奇招,难怪生意一直不错。”艾宁把玩着手中的玫瑰,笑容中有几分赞许。
“你与蕙心是朋友?”我忍不住问道。
“哈,你知道她是谁?就是刘哥的妹妹啊,我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想不到当初那个娇柔的小女孩竟将这个音像店管理得如此好。”
“噢!”我恍悟地耸了耸肩,在心底轻叹,这个世界真是太奇妙了,有时它很大,即使穿越了千山万水走遍了天涯海角,你也不一定能找寻到想要的那段缘;而有时它又是那么渺小,转来转去,总是走不出一个固定的圈子。
“小舅,你怎么还拿着玫瑰花啊。”姗姗在我的肩上皱眉大叫。
“噢,给你给你。”艾宁赶紧将手中的玫瑰递了过来,“小公主,真不敢惹你。”
“不是给我,是给小雨阿姨!今天是情人节,男孩都要送玫瑰花给女孩的,电视中早就看过了。” 姗姗一脸的得意,大概觉得自己能够知晓这些已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了。
“傻孩子,那可不是随便送的,只能给自己喜欢的人。”我笑了起来,抚了抚姗姗的头解释道。
“那小舅不喜欢你吗?”姗姗眨眼看看我,又转头看了看艾宁,“小舅,小雨阿姨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看着姗姗瞬间泪凝于睫的样子,我和艾宁对视,都有些不知所措。
“姗姗,来,让舅舅抱,小雨阿姨累了。”艾宁对姗姗说着,顺势将玫瑰递到我手中,眼神竟有一丝不自然的慌乱。
我将姗姗交给艾宁,接过玫瑰花,想说点什么,却仿佛有东西堵在了胸口。一时间两人无语,只有姗姗不谙世事地高兴着。
姗姗玩得太累,在回家的途中终于抵抗不了倦意,趴在我的腿上睡着了。
车中少了姗姗稚气的童声,气氛有了一丝说不出的沉闷。我从后视镜中只能看到艾宁的双眼,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但那紧锁的眉宇却让我感觉有些说不清的心酸。今天的这次相遇不但没有增进我们的情谊,却反而将我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的那份亲近感消磨得荡然无存,我们好象再也不能象从前那样开怀畅谈了。都是那枝玫瑰惹的祸啊,我无奈地叹息,也许这就是缘吧。
(二十五)
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我从床上惊起。
“霎霎,没有打扰你的春秋大梦吧?通知一下,今天加班啊。”童飞在电话中嘿嘿坏笑。
“真是的,我正梦着数钱呢,耽误我的发财梦。”我故意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什么事这么着急啊?星期天也不让人好好休息。”
“还不就是未做完的那个文案了,文总突然来电话说明天一早就要。”童飞叹息,“人在屋檐下,事事都低头啊。我还答应了陪蓉蓉诳街呢,这下又失言了。”
“要不你自己加班,将陪蓉蓉诳街的艰巨任务交给我好了,保证让她满载而归。”我故意气童飞。
“少废话,限你八点半准时到办公室。这个方案搞砸了你我都负不起责的。” 童飞端起了“小队长”的架子。
“加班可以,但有个条件,吃饭问题你负责解决。”我不失时机地要求道,“我还没吃早点呢,你来的路上给我捎带点吧。”
“就知道你准借机占便宜。”童飞冷哼,“说吧,想吃什么?”
“你看着买就是了,我又不挑食。”
从宿舍到办公室只有几分钟的路程,刚走到门口就嗅到了葱油饼的香味,我看了看童飞放在桌上的早点,除了葱油饼还有一大杯鲜豆汁和两个茶叶蛋。
“快吃吧,吃完了好干活。”童飞正坐在电脑前编辑资料,看到我走近只是点了点头,手指丝毫未停止动作。
“噢。”我点点头,匆匆对付完早点,然后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我和童飞虽然时常玩笑戏闹,但对待工作却都极其认真,尤其遇到这种赶急的状况时,我们都会自觉地全力以赴。
等定稿完毕,一看时间早过了午餐阶段。“得,又节省了一顿,霎霎,帮你减肥了。”完成了任务,童飞的幽默感也就重回到了体内。
“哼,想节省?没那么便宜的事。”我瞪了瞪眼,“加一次班得牺牲多少脑细胞啊,非海参鲍鱼不可补!”
我还没说完,童飞已开始怪叫:“得啦得啦,再说下去还不知该吃什么好了呢,你也太黑了点吧,加一次班就想让我从小康跌落到温饱线下?”
“呵,我哪有那么狠心,怎么说也得看蓉蓉和未来干儿子的面子吧?。”我装着无视童飞的横眉冷眼,“但你也甭想用蛤蜊什么的来糊弄人啊。”
童飞正准备反驳,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瞧,立刻乐开了花:“霎霎,请客的自动送上门来了。”
我在一旁忍住笑,听童飞对着手机大嚷:“快说地点,还没吃午饭呢。知道了,我和霎霎一会儿就到。”收线后对我眨眨眼:“运气不错啊,又节省了。”
我白了他一眼:“什么饭局啊,也不先问我同不同意去。”
“同意也是去,不同意也是去,还有什么好问的?”童飞也白了我一眼,“艾宁明天回上海,今晚哥们几个为他送送行。这一走,至少大半年见不着面了。”
原来是为艾宁送行,我倒真是不好有推脱之辞了。跟随童飞走进餐厅,一群人正在玩着扑克,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却没看到艾宁。
“艾宁呢,怎么还没来?我和霎霎可是加了一天的班,快饿晕了。”童飞伸手拿起桌上的备用小点心,递给我一块,“来,先垫垫。”
“在家收拾行装,说一会儿就到。要不让霎霎打电话再催一下?”刘哥看着我笑说。
刘哥就喜欢逗我寻开心,我也习以为常不再象从前那般害羞了,走到他面前故意一瞪眼:“你正常点!”
“你正常点”这话本是刘哥的“创意”,现在已演变成了我们招呼他时的专用术语了,不过我每次使用时总会引得笑声一片,因为这话必须用青岛方言说出来才特别有力度,可我学来学去却总是“四不象”。
大家正笑得起劲,艾宁走了进来:“笑什么呢?刘哥,你正常点!”
本是已接近尾声的笑声又再次响起。“咳。”刘哥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可告诉你们,我刚上专利局去提出了申请,以后谁再引用我的这句名言得先付费才行。”
“扑哧!”我忍俊不禁,将刚喝的一口水全喷了出来。“刘哥,那我先付一毛买十遍,如何?”
刘哥伸手弹了我一个爆栗:“就你调皮!”我揉着额头扮了个鬼脸。在这群人面前,我就象一个顽皮的邻家小妹,他们虽然文化素养和社会地位参差不齐,但都是些豪爽耿直坦率重义之人,与这样的人相处,可以完完全全地放松放纵自己,不用设防不用伪装。
不知不觉又喝了不少酒,虽然头脑还算清醒,但步履却有些飘浮不稳了。送我回家的任务仍旧落到了艾宁头上,走出饭店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扬起了飞雪,气温骤然下降了不少。我们站在街边等待出租,没想到这个时段出租车特别紧俏,从身旁擦过的车辆都承载有客。我终于站不住了,找台阶坐了下来,艾宁在路边继续伸手拦车。我仰起头,雪花飘落在脸上,冰冷感觉突然让我有了落泪的冲动。我闭上眼,任泪水在脸颊无声地肆意地流淌着。突然间感觉有一双温暖的手扶起了我,我吃惊地睁开眼,触到了艾宁的双眸,对视的刹那我似乎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叹息。我赶紧慌乱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艾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烟点燃。我们谁也没有言语,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凝重的空气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想我再不说话就会窒息了,没话找话地问艾宁:“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十点半的飞机。”艾宁简单地回答,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
“噢,那什么时候再回来?”我感觉自己象在自言自语。
“不知道,该回来时自然就回来了。”
“噢。”却再也找不出话题,只好将目光也投向远方。都市的夜美丽迷人,霓虹闪烁,街灯辉煌,让我想起了郭老的一句诗:远远的街灯明了, 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可是,这么多明亮的街灯却照不进我灰暗的内心,真想知道,何时何地何人,能够将我心头的那盏灯点亮?
“你去过上海吗?”艾宁猛地发问,唬了我一跳。
“没有。”我以为他是邀请我去上海玩,轻轻摇了摇头,“太远了,有机会再说吧。”
“远吗?我并不觉得。只要这个世间可以用尺度来计算的距离都不应该算远。”艾宁的嗓音突然间变得低沉而有些沙哑,“你知道什么样的距离才算远吗?有段话说得好,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张小娴的这句名言早就倒背如流了。我闭上了眼晴不敢看艾宁,但却无法阻挡他的话语:“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二十六)
爱有时是不可理喻的,它常会突如其来,也会猝然而去,没有理由也不需要原因。没有人可以看透爱的方向,更没有谁能够预测爱的归宿。受过一次伤的我虽然依旧相信爱情,却不敢再迷信那些所谓的“永恒”。所以,当艾宁说爱我时,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他的深邃目光。
“我不要你立即回答,但我会每天都等着你的电话,等你告诉我,我的心是否可以停留在你的身边。”
是的,我的确需要时间来整理纷乱的思绪。可是,碾转了一整夜,仍不知该何去何从。
恍惚间,一个白衣女子翩然而至,望着我轻声叹道:“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
我凝神细看,面前的女子那样面熟,就象见到了镜中的自己。可我分时躺在床上啊,她一定不是我。不是我,那会是谁?我心突然一凛:“艾雪?是你吗?”
艾雪轻轻笑了笑:“可怜的顾小雨,受过一次伤,就不敢再爱了吗?爱虽然会给人带来伤害,但若不爱,又怎么能体会到爱的美好?”
“你是说,我应该接受艾宁的爱吗?”我急问。这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得太久,我已无法再思索,只盼有人能告诉我答案。
“我无法替你回答,你问自己的心吧,如果你的答案不会让它感觉疼痛,那么就是正确的。”
“问我的心?”我迷惑不解。
“是的。有时,你的理智可能会让自己产生错误的选择,但心却永远不会欺骗自己。”艾雪看着我,身体慢慢向后退去。
“别走!艾雪别走,你告诉我答案吧!”我急切地伸出手想抓住艾雪的衣衫,却不小心从床上掉了下来……
我惊呼一声,睁开了眼睛,原来只是一场梦而已。
抱头坐在床上,回想着刚才的梦境。梦中的情景是那样清晰,艾雪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你问自己的心吧,你问自己的心吧……”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心中是否存有着艾宁的身影,我一直将他归属于另一个世界,潜意识地拒绝了他的走进。可现在细细想来,与他相处的每个细节其实都保存在我的记忆深处,他沉思时深邃的眼睛和笑起来略带邪气的脸,他身上那淡淡的似有若无的“舒肤佳”的味道……都是那么清楚清晰。或许,梦中出现的并不是艾雪,而是另一个我,渴望再爱的我,既使我已明白爱的甜蜜与痛苦总是如影随形,却无法说服自己不再去触及新的恋情。不爱固然可以不再受伤,但若没有爱情滋润,生命也就不再完整。我宁愿爱了哭了痛了伤了,也不希望自己的生活是一潭没有丝毫涟漪的死水。
心事沉重地坐在办公桌旁,连童飞走近身边都没察觉。
童飞伸出手在我眼前晃悠着:“霎霎,你没事吧?好象有点魂不守舍嘛。”
“一边去。我没事。”我笑笑推开童飞的手,“现在就走?”今天我们的任务是上城阳区去采集资料。
“是啊,我们得十点前赶到。”
车在路上行驶着,我知道前面不远的岔路口向左是通往机场的,下意识地看了看时间,现在去机场应该还来得及与艾宁话别,我是不是应该去送送他?有了这个念头后,心就再也不能平静。去,还是不去?我矛盾而得不出结论,只好对自己说,干脆采取以前常用的方法决定吧,若迎面的车牌号尾数是单就去,是双就不去了。
我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终于有车过来了。“是单!”我忍不住叫出了声,心里竟有说不出的喜悦,也许这才是我内心真正的企盼吧。
童飞吓了一跳:“霎霎,你鬼叫什么?我看你今天真有点不对劲,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我是有点不对劲,不过不用看医生。童飞,你能不能允许我请一会儿假?”我转过头恳求地望着童飞,“我必须立即去办一件事,你先去城阳,我办完事后马上去找你,好吗?”
“很重要吗?”童飞满腹疑问地看了我一眼,“不用我帮你?”
我笑了笑:“你帮不上忙的,但它对于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童飞将车停在了路边,对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好吧,快去快回,自己当心点。”
“谢谢!”我开心地对童飞做了个鬼脸,“你真是我的好哥们!”
童飞伸手拍了下我的头,故作严肃状:“丫头!我这可是假公济私啊,要不是看你平常工作态度还算认真的份上,我才不管你呢。”
我伸手拦了辆路过的出租车,掉头向机场飞速驶去。
机厅人如潮涌,转了几圈也没看到艾宁。难道说他已走了?不是说十点半的飞机吗?我靠在安检通道旁的墙边气喘吁吁,心头有说不出的失落,也许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相逢很难,错过却极其简单,而一旦错过,留下的可能就是一生的遗憾。我叹了口气转身向门口走去,一路低着头,不小心与对面的人撞在了一起。“对不起!”我赶紧抬头表示歉意,落入视线的却是我熟悉的牛仔外套,这样的穿着在青岛现在的天气中略显单薄,但对于上海来说,应该是很合时宜的。
“艾宁!……”我本来怀疑是艾宁故意拦住我,可看他的表情竟然平静得近似冷漠。“噢,顾小雨?没想到在这儿相遇了,你来机场送人?”
我的心沉沉一坠,原来艾宁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深情,我这么急急地跑来反而有些自作多情了。
“正巧路过这儿,所以就来看看了。”我努力挤了个微笑,掩示着自己的失望,“你该登机了吧?祝你旅途愉快。”我礼貌而疏远地伸出手与艾宁告别。
艾宁笑笑,也礼节性地握住了我的手,却在我准备抽手的瞬间猛然一拽。我猝不及防,倒入了他的怀中,头脑一下子处于了混沌状态,只听得艾宁在我耳畔低语:“为什么不敢承认是来送我呢?”
我抬头,看到了艾宁嘴角浅浅地坏笑。我想挣脱艾宁的怀抱,他却将我拥得更紧了:“小雨,你逃不掉了,不管你给我的答案是什么,你都休想从我生命中逃走!”
艾宁的语气虽然霸道但目光却极其温柔。心中的冰雪刹那间融化,我不自主地紧贴在他的胸前,他的如阳光般温暖的气息从手臂处源源不断地传来,一直浸透到我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我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已“在劫难逃”。
(二十七)
老中医所言果真不差,随着春天的到来,姗姗的腿有了明显好转,几乎是在同一星期,就完成了从慢慢站立到缓缓移步的过程,虽然还不能象同龄的孩子那样活蹦乱跳,却也让我们这些一直关爱着她的人兴奋不已。
星期六的清晨,徐扬给我来电话:“小雨,姗姗昨天从幼儿园回来就嚷着要去中山公园看樱花,说是幼儿园组织的,每个小朋友至少要一名家长作陪。可我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实在脱不开身。姗姗说除非你陪她去,否则她不让我走,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姗姗?等会议结束,我去找你们。”
“没问题,我也正想去看樱花呢,听说今年中山公园的樱花比以往哪年都开得好看。”我一口答应,“姗姗跟着我你就放心好了,你要是太忙就不用来找我们了,等看完樱花我直接送她回家。”
当灿烂如海的樱花映入眼帘时,我沉醉了。
晨光轻柔地抚着那些微微颤动起浮的花海,清风过处飞扬起一片粉红的花瓣雨。我抱着姗姗伫立在花雨中,几乎忘记了前行。
“阿姨,你抱着我是不是累了?”姗姗见我半天未动,伸出手擦了擦我额头的细汗,“我们去那边坐一下吧?”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阿姨不累,咱们得快走,要不跟不上其它小朋友了。” 我回过神来,忍不住轻吻着姗姗的脸,今天她穿了件粉红的毛衣,浅绿的背带裙,同色的小靴子,活脱一朵漂亮的小樱花。
一个与我同样身着牛仔套装的女子走了过来,对我笑了笑:“来,我帮你抱会儿吧。”
“贾老师!”姗姗快乐地叫着,“这就是我的小雨阿姨。”
“贾老师好!”我笑着抚了抚姗姗的头,对贾老师说,“这个姗姗,见谁都介绍我。”
贾老师上下打量着我:“我们几个老师早就听说过你了,姗姗在幼儿园总是提起你。你是姗姗小姨吧?你们还真是很象呢。”
“是啊,姗姗在学校听话吗?”我谎认了自己的身份。若说我与姗姗没什么血缘关系,只是偶然的相似,相信旁人会更加好奇,那才更难解释清楚了。
“姗姗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我们都挺喜欢她的。缺点就是有些胆小。”贾老师笑着抚了抚姗姗的头,“不过,比刚进幼儿园时好多了。”
“姗姗的腿不太方便,给老师添了不少麻烦吧?真是谢谢你们了。”我由衷地表示着谢意,“没有你们的照顾和关怀,姗姗的病是不会好得这么快的。”
“别这样说,让孩子健康成长是我们每个教师的责任和义务。”贾老师摆摆手笑着说,“听姗姗说,她妈妈出国了,你常照顾她,姗姗能有你这样的小姨真是好福气。”
“这也是我的责任和义务嘛。”我活学活用,说完后才惊觉,真的,不知从何时起,我已将照顾姗姗当作了自己的份内之事。也许,命运早安排了我与姗姗将生活在同一个圆周之内,就如我与艾宁的相恋,也是早已注定的缘。
想起艾宁,心头自然而然涌上了甜蜜的温暖。就象一首歌中唱到的那样:思念并不甜,然而我绝不怨,虽然你不在我身边,但你的爱在我心间。遥远的距离没有阻隔我们的情感,手机短信传递着爱的语言,虽只是支言片语,却表述着无尽的牵挂与惦念……
春游结束,我抱着姗姗向老师们告别。徐扬来电话说已开完了会,让我和姗姗在公园等着,他马上来找我们。
走到一个游客较少的草坪前,我将姗姗放下,坐在地上休息。
“小雨阿姨,我知道你累了,你休息一会儿,我自己慢慢走走,不走远。”
想不到姗姗年龄不大,居然能说出如此体贴的话语,我不禁感叹,经历过磨难的孩子果真比平常的同龄人心思细腻了许多。
姗姗摇摇晃晃地前行着,有几次都差点跌到,可她硬是咬着唇稳住了身体。看着她额头渐涌的汗珠,我有些不忍:“姗姗,走累了就过来休息一会儿吧。”
“我再练一会儿,我要尽快好起来,就可以与其它小朋友一起玩了。”姗姗倔强地向前移动着。
徐扬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旁,默默地注视着姗姗姣小的身躯。
“徐哥。”我轻轻叫道。
徐扬对我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出声。
“爸爸!”姗姗转过身时看到了徐扬,加快了脚步。
“姗姗小心!”我和徐扬异口同声的惊呼,姗姗现在只相当于一个刚刚学会走步的婴幼儿,这样的步速肯定会跌倒。
话音未落,姗姗已扑倒在地。
徐扬抢先一步扶起了姗姗,连声问道:“摔哪儿了?痛吗?”
“不痛。”姗姗嘴里说着,可脸上的表情却告诉我们这一跤摔得不轻。“爸爸,是不是我会走路了就可以看到妈妈了?”
徐扬身子一颤,转过身迟疑地对姗姗点了点头。侧头间我看到他的眼眶红红的,眼中分明噙着泪水。
我的鼻子猛然一酸。原来姗姗这么努力地练习走路,真实的心愿只是希望母亲早日回到身边,要是知道了母亲早已不在人世,她会是怎么样心情?她还那么小,脆弱的肩膀能够承担多少残酷的真实?
“姥姥!”姗姗突然叫了起来,用手指着不远处,“是姥姥和姥爷!”
我顺着姗姗所指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艾宁的父母正坐在樱树下的长凳上休息。心情变得说不出的紧张,想着唯一一次去艾宁家竟是醉酒后,脸不由得有些发烫。若二老知道了我和艾宁已从昔日的普通朋友变成了相恋的情侣,他们会怎么看待我?
容不得我多想,姗姗已走到了艾宁父母的跟前。
“姗姗?你怎么在这儿?”两位老人惊呼,然后伸手搂住了姗姗。
“姥爷姥姥,是我们幼儿园组织的春游,爸爸也来了,还有小雨阿姨。”姗姗开心大叫。
艾父艾母一脸诧异地望着我:“顾小雨?”
“伯父伯母好。”我赶紧走上前微笑着招呼。
徐扬跟在我身后,小心翼翼地叫了声:“爸妈,你们也来看樱花?”
艾母对徐扬的问候置若罔闻,却走上前拉着我的手热情地说道:“怎么不上家来玩了?听艾宁说你是外地人,一个女孩子在青岛独闯真是不容易啊。有空常来家玩,艾宁虽然不在家,还有我们老两口嘛。”
“嗯。”我微笑着连连点头,“有空我一定去。”却不敢过久地与艾母对视,在这个“未来的婆婆”面前,不自觉地就有了胆怯的情绪。好在二老似乎也不愿逗留,嘱咐了姗姗几句就离开了。
至始至终,两位老人一直没有正眼瞧过徐扬,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
望着两位老人远去的背影,徐扬无奈地咧了咧嘴角,虽然没有言语,但眼神却暴露了内心的忧伤。我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当我决定与艾宁携手时,已自然而然地介入了徐扬与艾家的矛盾之中,这是我无法逃避的现实。我是真的不愿意看到任何一方承受伤害,艾宁之于我是幸福的爱情,而徐扬之于我是温暖的亲情,这两者都是我渴望拥有而不舍放弃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能力让这段仇恨化为虚无,但我想我应该尽力去找寻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与方法,也许会很艰难,但那是通往幸福的必经历程,我只能面对。
(二十八)
阳光恰到好处地照耀着窗台上盛开的白色杜鹃,喷水后的花瓣象绸缎般闪着纯洁的光芒。我小心翼翼地清洗着每朵花每片叶上的尘土,看着它们在阳光中展示着无限生机,心情便说不出的轻松愉快。这是我排解工作疲惫的一种方式。
“霎霎!”
探出头,看到童飞在院中微笑招手。而他的身旁,竟然站立着……艾宁?
我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没错,真的就是艾宁。站到艾宁面前,心突然有些慌乱不安。虽说电话中已有过无数的甜言蜜语,可真正面对时许多话语却说不出口了。或许,根本就不必说,眼神的交流足以替代任何言语。
我和艾宁就这样任目光交织缠绵,忘记了时间和空间,直到童飞实在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我们才惊觉身旁还有人存在。
“霎霎,你竟然对我保密?看我以后怎么教训你!”童飞故意做了个恶狠狠的表情,又对艾宁说道:“你小子也有些不象话,摘取我们办公室的室花竟敢不经我的许可,这笔帐我先记着,找机会得连本带利地收回,哈!”
童飞走远后,艾宁将我的手握在掌中,轻声问道:“还好吗?”
我点点头:“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来电话告诉我?”
“刚下飞机,想给你一个惊喜。”艾宁低声耳语,“想我吗?”
我抬头与艾宁对视,在他温柔的目光中绯红了双颊。怎么会不想?我是那种一旦爱了便会全心全意地付出的女子,从乍暖还寒的初春到百花灿烂的初夏,多少个细雨飘飞的日子,多少个有星有月的夜晚,我的思念有如窗前的那串紫风铃,一直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叩响着同一个的名字。
“闭上眼,送你一件礼物。”艾宁低低地命令着。我顺从地闭上了双眼,感觉到他的手指穿越过我的发梢,在项后作了片刻停留。“好了,看看喜欢吗?”
胸前坠挂的是一个玲珑小巧的玉佛,半透明的玉体在阳光下莹洁而剔透。
“这是我特意到普陀山去求得的,还请当地最有名的老方丈进行了开光。它包含了我最深的祝愿,即使我不在身边,你也会平平安安。”
我的心因感动而激荡着,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温润而柔和的玉佛,上面还留存着艾宁独有的气息,这气息正缓缓地浸入体内,温暖着我的心田。
我们手牵手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肆意地享受着明媚的阳光与和煦的春风。不知觉中竟走到了“心灵之约”,我和艾宁相视一笑,心有灵犀地携手步入其间。
蕙心微笑着迎上前来,看到我和艾宁亲密相依已然明了,俏皮地眨了眨眼:“宁哥哥,小雨姐姐,看来明年不用我替你们准备巧克力和玫瑰花了。”
“才不呢,我们偏要上你这儿来,每年都来!”我也调皮地眨着眼。
“姐姐,你来得恰好,我正准备给你电话呢。”蕙心从柜台的抽屉中取出了一盘CD,“这是你上次预定的《和平之月.兰》,我终于帮你找到了。真的很好听,姐姐的音乐品味很典雅,不知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呀,是学服装设计的。等你结婚时,我帮你设计婚纱吧,保管你成为世上最美丽的新娘!”我还准备继续玩笑,感觉艾宁轻拧了下手臂。我抬头,见蕙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忧伤。我有些诧异,不明白为什么蕙心会因这样一句平常的话语而神色黯然。
出了“心灵之约”,艾宁轻轻告诉:“小雨,你知道吗?蕙心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是不能结婚的。”
“啊?”我吃惊得差点丢掉手中的盒带。
“很小时候我们就知道刘哥这个妹妹的生命是无常的,谁也说不准哪天她的呼吸就会停止。所以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在不自觉地尽力满足着她的要求,希望她在有限的生命中多体验一些生活的幸福与快乐。”
我忍不住轻声感慨:“艾宁,我现在觉得自己真的是个非常幸运也非常幸福的人,因为生命中有了你!”
“是的,小雨,我也有相同的感受。”艾宁伸出手臂紧紧拥住我,“让我们好好珍惜自己的拥有吧!”
我们坐在海边,看晚霞夕阳中的归帆,看轻旋在浪尖的海鸥,看沙滩上嬉戏的孩童,然后再转回头,看彼此的黑发在海风中飞扬跋扈,看彼此脸上流露的甜美笑容,看彼此眼中闪烁的无限柔情……因为心中有爱,世间的一切在我们的视野中都是那么的美好。
“小雨,跟我回家吧,去见见我的父母。”艾宁将飘散在我面颊上的头发拢向耳后,轻吻着我的额头。
“改天可以吗?”
我知道艾宁急于要我见他的父母是他对我的一种爱的表达方式,但不知为何,只要一想起艾母的脸,我的心头竟有说不出的怯意,前几次的会面都是在一种特殊的场景中,直觉告诉我,自己给艾父艾母留下的并不是很好的印象。
“怎么了?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嘛。”艾宁一脸坏笑,见我真的有些胆怯,忙伸出手握了握我的,“不用担心,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因为他们爱我,而我---爱你!”
我凝视着艾宁的双眸,那里面有让我心静的诚挚爱恋。我微笑,身旁有艾宁坚实的臂膀,还有什么好害怕呢?
“爸爸,妈妈,这是顾小雨,你们早见过的。”艾宁将我推到艾父艾母面前。
“伯父伯母好!”我赶紧鞠躬,虽说与两位老人已不陌生,但这次毕竟是以另一种身份相见。
却听艾母惊诧地叫道:“宁儿,原来你说的女朋友就是顾小雨?那她与徐扬是----?”
我有些尴尬抬起头:“伯母,我与徐扬只是普通的朋友。”
“噢。”艾母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我却从她看我时那犀利的眼神中敏感地觉出了她内心对我的排斥。
整个晚上我如坐针毡,虽然极力微笑,却敌挡不住心中愈来愈烈的不安,终于连艾宁也看出了我的别扭,趁二老没注意时,悄悄对我耳语:“小雨,如果你感觉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家吧。”
“好啊。”我急急地点头。
走出艾家,我获救般地长吁一口气,挽住了艾宁的胳膊。“艾宁,我的感觉不太好,你爸妈好象不太喜欢我啊。”
“不会的,他们只是还有些不太习惯。刚才我爸不是说过吗,你与我姐长得太象了,总是让他们产生幻觉。”艾宁解释道,“给他们一段时间,好吗?”
“可是,按常理说,我与艾雪相似,他们应该更喜欢我才是啊。”我不自信地摇摇头,猛然醒悟,急急地抓住艾宁的手臂,“是因为徐扬吗?艾宁,我真的只当徐扬是哥哥的。”
艾宁伸手拥了拥我的肩,给我了一个信赖的微笑:“小傻瓜,你不用解释,我知道的。你那么单纯而善良,什么东西都写在了脸上,我又怎么会不明白?”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我姐生前与家里的关系一直有些紧张,所以我爸妈见到你时才会有如此反应。”
“为什么?”我瞪大了双眼,心中的疑惑更甚。
“我父母本来不同意她与徐扬的婚事,可她却执意孤行,非徐扬不嫁。”艾宁狠狠地对着夜空挥动了一记掌头,“小雨,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徐扬吗?徐扬与我姐结婚的时候我还在上大学,爸妈虽然表面上不与姐姐往来,其实内心还是很惦记他们的,每个假期我一回家他们就会暗示我去姐姐家看看。我到姐姐家看到最多的情景就是她满眼血丝仍趴在电脑上为徐扬进行市场预测和数据分析。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我姐相助,徐扬根本不可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可他功成名就后却忘记了我姐所有的付出,如果不是他伤透了我姐的心,又怎么会发生那样的惨剧?”
“艾宁,不要这么憎恨徐扬好吗?”我伸手轻轻抚了抚艾宁因愤恨而变得僵硬的脸颊,轻声说道:“如果徐扬真的犯了错,那么他已经为此付出了相应的代价。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一直生活在困苦之中吗?”
“好了。”艾宁有些不高兴地打断我,“我知道,你对徐扬的感觉一直很好。我不想改变你的看法,但你也别想改变我的观点。”
我没有反驳。我明白此时不宜与艾宁过多争执,他们全家对徐扬的成见已很深,绝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化解的,操之过急说不定会事得其反。
不用急,终有一天,恨会被爱替代。我在心底对自己说,因为恨是有极限的,当人越来越感觉恨的沉重与疲惫时,他就会自然而然去渴求爱的轻松与快乐了。
我伸手咯向艾宁的腋窝,调皮地做了个鬼脸:“艾宁,我饿了,咱们去吃宵夜吧?”
艾宁终于憋不住气笑了起来,脸色慢慢柔和,他轻叹了口气,将我拽入怀中:“小雨,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女子,你一直用心中的美好去看待着眼前的世界,但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无瑕,阳光越是灿烂越容易产生阴影啊。”
可是艾宁你知道吗,阳光虽然会产生阴影,但与它带给我们的光明与温暖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没有人会因为阴影的存在而放弃对阳光的需求与享受。其实对人也应该有同样的宽容和谅解,人非圣贤,在漫长的生命旅程中谁都会难以避免的犯一些过失与错误,但若因此而否定他的全部本性和整个人生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二十九)
又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到窗台,叩醒了沉滞心底的乡思。这个季节,家乡的天气也应该是阴雨连绵吧?父母是不是又在窗前轻唤着我的名字?近一年没见面了,不知他们的两鬓是否又新添了白发?一直没敢说已与林凯分手,怕他们知晓后日夜担忧。当初执意要来青岛,父母就很不放心,怕我一人在外吃亏受委屈,但看我态度坚决,最后只得顺从。有时觉得自己真是个不孝的孩子,从小到大就没让父母省心过。艾宁倒是很希望能陪我回家乡去看看,但我还不想这么快就让艾宁与他们见面。虽然我与艾宁相爱,但直觉告诉我,我们所面临的道路并不平坦,能不能携手走过那些坷坷坎坎最终到达幸福的彼岸,目前还尚未可知。首先,谁也无法预言我们这种“银河两岸”式的爱情能够在现实生活中存活多久;其次,艾家二老能否接纳我这个“外来媳妇”也难以判定。
谈及这些问题,艾宁总是比我乐观,他说等上海方面的合同到期后,他就打算辞职然后回青岛重新开始。“放心吧小雨,工作绝对不是问题,只要有能力就会有机会。”艾宁自信而深情地望着我,“至于我的父母,你更可以放心,因为我会与你共同面对。”艾宁的坚定虽然增添了我的勇气,但有时想起仍是说不出的茫然。尤其这样的雨天,看着那些纷纷扬扬的雨丝,没来由地就有了许多感伤。真希望此时艾宁就在身边,我是那么渴望他的温暖拥抱。掏出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想了想又放了回去,算了,现在上班时间,接了我的电话他一定又不能安心工作了。
正望着窗外出神,童飞急急走入了办公室:“霎霎,帮我一个忙,将这份广告策划书送到‘华天实业公司’。蓉蓉不舒服,刚才来电话让我陪她去医院。”
“蓉蓉怎么了?”
“不知道,我现在去接她。”童飞将策划书递给我,“你到‘华天’直接找赵总就行,我已与他联系好了。赵总若有意见及时向我汇报,这可是大客户,不能出错。”
“放心吧,我一定会完满完成任务的,你只管照顾好蓉蓉就行了。” 我抓起椅上的外套和童飞一起出门。
看了‘华天’楼前的指示牌,找出总经理办公室的位置后,我坐上了电梯。电梯在六楼停了下来,我对着墙上的镜子整理出一个自信而得体的笑容,然后径直向赵总的办公室走去。
“小姐,请留步。”门口的秘书小姐将我拦住,“赵总现在有客人,请稍等,好吗?”
“好的。”我礼貌地笑了笑,在临窗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也好,可以再看一遍策划书。这个策划方案我没有过多参与,许多细节还不甚明了,若无法回答赵总的询问岂不太过尴尬。
我看得入神,直到有人走到面前才察觉,抬起头,触及的是一张精描细绘的脸。
叶雯?我站起身,迟缓着不知该如何问候。
“顾小雨。”叶雯优雅地一笑,“还好吗?没想到会在这儿相遇。”
“我来给赵总送广告策划。”我解释道。
“那你快进去吧,赵总刚与我谈成了一笔交易,正心情舒畅呢。”
叶雯笑得很甜美,可我看后却莫名的涌起异样的感觉,说不清原由地想赶紧离开她的视野。
“好的。再见。”我微笑着欠了欠身快步向赵总办公室走去。抬起手正准备敲门,听到叶雯在身后叫我。
“顾小雨,告诉你一件事:林凯出事了。”
我惊愕地转身。
叶雯依然保持着不变的笑容,仿佛在述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张晓军已被逮捕,林凯涉嫌挪用公款虚假出资也被拘留了。”
我以为林凯已完全走出了我的生活,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成功失败都与我没有了任何牵连,可是当我走进看守所,在那个没有自由的空间中与林凯对视时,他曾有过的爽朗笑容和现在沮丧与颓废的表情就在我眼前交织着,象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紧紧包围。我终于明白,不管我现在是否爱他,生命中曾有过的印迹都不会随岁月的流逝而烟消云散,这个时候,我必须给予他帮助。
我在叶雯公司的会客室等候了近两个小时,不管她是真忙还是找借口不愿相见,我都决心等下去。林凯现在的命运掌握在她手中,我不可以退却。
叶雯的秘书终于向我走来:“顾小姐,叶总请你进去。”
叶雯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看到我微微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座前。 “是为林凯而来?”
“是的,叶总,请你帮帮他。”叶雯开门见山,我也就直言不讳了,“我已咨询过律师,他们说反正林凯挪用的那笔钱早已在期限内归还,只要你承认那五十万是你事先借给林凯的,挪用公款的罪名就不成立了。至于虚假出资,林凯不是主谋,且也算受害者,依法是可以从轻判处的。”
叶雯没有言语,伸手从办公桌的抽屉中取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后缓缓地吸了一口,然后侧望着我莫名地一笑:“你还爱着他?”
我摇摇头:“叶总,这跟爱没有什么关系,作为朋友我也应该帮他。”我和林凯的情感之路早已走到了尽头,在我决心与艾宁携手时,也将我的爱与心都交付给了他,不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动摇改变。
“顾小雨,你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跟我十年前一样重情重义。”叶雯冷笑,“可这十年来我已看透了这个肮脏丑陋的世界,现在的我已是个纯粹的商人,商人就要讲求效益利润,帮他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我深吸了口气,尽量让心绪宁静而平和:“叶总,我不知道你和林凯之间产生了什么误会,但无论如何请你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帮帮他吧。”
“情分?情分是什么东西?现在只有象你这样的傻丫头才会去相信那些所谓的情感了。”叶雯讥笑,“感情在我的眼中早变成了商品,遇到合适的买主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否则就是一堆垃圾不如的废物。”
叶雯狠狠地吸了口烟,接着说道:“顾小雨你知道吗?林凯他居然去夜总会泡小姐!我可以养着他,即使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但我绝对不能容忍他背着我做这样的事,我的钱也是靠自己的血汗赚来的,凭什么让他去肆意挥霍?”
“林凯他真的……?”我难以置信地望着叶雯。
叶雯哈哈大笑:“你以为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跟那些衣冠楚楚满腹污垢的臭男人没什么两样!”
我不知自己是怎样走出叶雯办公室的,我的心凌乱而疼痛,林凯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个如阳光般明朗健康对生活充满信心与希望的男孩就这样消失了?难道生活真的这样残酷,纯真与善良在这个世态炎凉的社会中根本没法保持恒久?
林凯知晓我找过叶雯后,冷笑不已:“其实在叶雯的眼中,我不过是花钱买回的一件商品。我可以承受她的居高临下,我可以承受她的颐指气使,但我却不能容忍她对我人格的侮辱。去夜总会是应客户的要求,事先也是她同意的,我只是做陪前往而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真正恼怒的并不是我去夜总会,而是我的心中根本没有她!哼,本来我们之间就只是一场交易而已,是她承付不起游戏规则。”
望着林凯那张与叶雯同样表情冷酷的脸,我在心底哀叹。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似乎每个人都有一大堆理由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却不知道换一个角度设身处地去为别人想一想,难道真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孰是孰非对于我来说也没有太大关系,我只要尽到自己的情义,问心无愧就足矣。从看守所的高墙中走出,站在路上,天很蓝,阳光灼灼地照在脸上,视线突然间就模糊了。林凯说,我虽然每天行走在这个社会中,但看到的不过是其光鲜亮洁的表象,而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隐藏了太多我无法想象的丑陋和肮脏。是的,我曾天真地以为我的世界会永远澄如明镜,没有污垢没有尘埃。而现在,我知道自己正一点点慢慢地经历体会着阴暗与丑恶。不管是潇洒地笑着,还是忧伤地哭着,我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
(三十)
自从蓉蓉上次去医院被检查出怀孕后,童飞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也不知从哪儿弄了本《孕妇大全》,一有空便抱着研究维生素的搭配组合,还不时自言自语:“豆浆牛奶不可少,苹果西红柿很重要,不偏食来不乱挑,保管生个健康好宝宝。”
我实在忍俊不住,用手敲击着办公桌:“童飞,拜托,别再念你的食谱经了。光说有什么用啊,不如回家老老实实做饭去。”
童飞放下书,满脸无辜地望着我:“我是做了啊,可儿子嫌不好吃,非逼着她妈妈吐出来。”
“哈!”我笑得趴倒在桌上,想接口却喘不过气来。
“霎霎,好久没见你这样笑过了,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人也瘦了许多。”童飞不再玩笑,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这几天蓉蓉的妊娠反应很重,我也没顾上问你。遇上什么难题了?需要我帮忙吗?”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真的好久没有如此开怀了,林凯出事后,我的心绪一直不太好。
“童飞,林凯被关押了。”我如实相告。
“活该,放着好好的正道不走偏想着登什么捷径,哪有那么多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童飞嗤之以鼻,“这种人就应该好好教训一下,这就叫着报应。”
“童飞,你就不要再说风凉话了,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救他吧?”我皱眉不展。
“救他?”童飞瞪大了眼睛,“他那么伤害你,你还想着救他?”
我轻叹了口气,我无法做到象叶雯那样对林凯的一切漠然置之,在我的世界里,任何的恨都不可能延续长久,不管别人对我有过怎样的伤害,我都会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找寻原谅的理由。再者说,若不是林凯,我就不会来青岛,当然也不会认识身边的这几个对我关怀备至的朋友,更不会遇上艾宁。就凭这些,我也不可能对林凯心存怨恨。
“霎霎,你真是太善良了,在这个社会中太过善良并非好事啊。不过,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这份清纯。”童飞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去找徐扬吧,他在公检法有几个不错的朋友,一定会有办法的。去年我的一个朋友因挪用公款炒股被抓,就是他帮忙从局子里捞出来的。据我了解,现在象林凯这样的经济案件实在太多了,执法部门已抽不出相应的人力物力来管辖,只要社会违害性不大,一般交上一定保释金就可以出狱的。”
仿佛转了一个圈又重新回到了起点,为了林凯我必须再次寻求徐扬的帮助。
徐扬曾在一次半醉半醒间对我说过,他一见到我眉宇间呈现出忧愁就会不自主地心痛,仿佛是艾雪正用含泪的眼望向他。艾雪是他胸口永远难愈的伤,因此当酷似艾雪的我出现在他的世界时,他觉得自己有义不容辞的责任让我活得更加开心快乐,所以,只要我有所要求,他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帮助我。我知道徐扬是个一诺千金的人,一旦承诺就绝对不会反悔。可正因为这样,我反而不愿过多地麻烦于他,我不想成为那种利用情感去换取某些利益的人,只希望与徐扬之间能保持一种较纯朴的亲情。
但这一次,我还是硬着头皮坐到了徐扬的对面。徐扬没有推辞,却问了一个与叶雯相同的问题:“你还爱着林凯吗?”
“不!”我回答得很果断。这段时间我也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我如此帮助林凯,是不是因为心中还留存着对他的爱恋?答案自然是否定的,现在的林凯已无法使我的心产生感动,让我牵肠挂肚魂绕梦萦的是艾宁的身影。之所以帮助他,不过是出于我的善良本性,换作其他人,只要是我的朋友,我也会如此竭力的。
“好吧,你等我的消息。”徐扬拍了拍我的肩膀,望向我的表情依然满是关切,“小雨,要学会善待自己,不要总是为别人操劳,你看你,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了。”
我也终于有了心情说笑:“现在不是流行骨感美吗?我也算时髦了一次嘛。”
徐扬动用了多层关系,又耗费了一大笔金钱,终于将林凯保释出狱。
林凯出来那天,我和徐扬去接他。看着他颧骨高耸满面胡茬缓慢地从看守所中走出,看着他在那扇厚重铁门关闭的瞬间全身不自主地颤栗,我的眼泪就不争气地坠落到了胸前。
我赶紧转身擦拭,而后微笑着迎上林凯:“上车吧。”
林凯上车后对徐扬伸出手,慎重地说了声“谢谢”,就靠在后座上不再言语。徐扬也不多话,专注地开着车。我只好看窗外的风景。
不知觉中夏天已来临,一些爱美的女子已迫不及待地换上了吊带装,将婀娜多姿的身材暴露在阳光下,使这个繁华的都市更显得活力四射热情洋溢。我不得不承认,不管白天过后是怎样的黑夜,我都在不由自主地被阳光下的这种温暖感动着。即使有过痛苦悲伤的经历,我依然感觉生活是美好的,我还是会用善良的心去对待周围的人与事。
徐扬带着我和林凯去了海边一座有名的海鲜城。三人都心事重重,面对着满桌佳肴皆没有太多食欲,只是频频举杯喝酒。不知不觉竟喝到了夜深,徐扬起身买单时我侧头看到墙角的酒瓶时吓了一跳,二十多个酒瓶整齐地排列在墙角。不禁自嘲,到青岛来进步最快的当数酒量了,记得刚来时稍沾一点就会吐得天昏地暗,而现在却似乎有些贪杯了,不知最后会不会沦陷到灯红酒绿之中?
出门后被海风一吹,头立即昏沉起来,我有些站立不稳。“当心!”林凯抚住了我的胳膊。
“没事。”我笑着挥了挥手。突然忆起了第一次醉酒时艾宁背我的情景,正巧不远处的一辆车中传来了黄国俊的歌:天是透明的,因为雨慢慢地停了;因为风轻轻地吹着,所以我想念你了……一瞬间心底涌上了强烈的思念,思念艾宁深情的目光,思念艾宁激情的拥抱。
“对不起,你们先上车等我一会儿。我想打个电话。”我掏出手机,走到不远处的树下。
“小雨,你在哪儿?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当艾宁温柔的话语从遥远的夜空传来时,我忍不住有些哽咽:“阿宁,我想你了。”
这段时间每次与艾宁通话我都强作欢颜,不想让他知晓我心头的痛楚和忧伤。可当一切都趋于平静时,我反而显得有些脆弱了,只想枕着他的臂膀沉沉睡去。
“小雨,我也想你。过几天我回来看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艾宁在电话中逗我开心,“若我看到你瘦了,可是要受罚的。”
放下电话后心情好了许多,我悄悄绕到车后,想给徐扬和林凯开个小玩笑,乘他们不备时吓唬一下,排解排解沉闷的气氛。轻轻走过去,正欲开口大叫,却听到了徐扬的声音。
“林凯,你别这么萎靡不振的,我告诉你,你这个样子是不会有多少人同情的。你这点挫败算什么?别忘了你是个男人!当初我妻子死了,我的孩子残废了,我连哭都找不到地方,只能将所有的眼泪都咽自己的肚子里。但人总得活下去!要活下去就得振作,就得昂首挺胸! 记住,只要生命还在继续,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就算我的事业与生活可以从头开始,顾小雨却不可能再回到我身边了。”林凯借着酒意吐露着心声。
我能够感觉到此时林凯内心深处的伤痛,就如我能感受到他望我时眼中所流露的情感。但我无能为力,当那些曾经沧海的感觉随风走远,当那些山盟海誓如烟花般消逝在夜空后,还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三十一)
徐扬安排林凯去了他公司的销售部,经历了那段刻骨铭心的往事后林凯沉稳了许多,日子由紊乱渐渐趋于平静。
这天午间休息时,林凯来电话说发工资了,晚上请我吃饭。
“不用这么浪费吧?买点菜来我宿舍做就是了。”
林凯第一个月的工资,我不好意思让他太破费,况且那些保释费什么的都算暂借徐扬的。
“这次还是出去吃吧,我叫了徐哥,他这么帮我,我一直没能好好感谢。你要是感觉不太热闹,可以再多叫几个朋友啊。”
“叫谁啊,你知道我在青岛没什么朋友的。”
童飞倒算一个不错的朋友,可自从蓉蓉被检查出怀孕后,就彻底变成了“模范丈夫”,晚上所有活动应酬一概谢绝,一下班就往家跑。
“叫上送你玉佛的人吧,也该让我认识一下了吧?”林凯故作轻松地说道。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颈间的玉佛,夏季衣衫单薄,林凯该是早就注意到了。他知道我喜欢玉饰,也知道我是绝不会给自己购买的,因为我曾对他说过,玉在我眼中是爱情的象征,当我接受一个男子的玉件时,就表示我也接受了他的爱情。记得二十岁生日,林凯就是用一只玉镯换取了我的芳心,当时以为一生都不会摘换那件玉饰,无奈岁月变迁,如今已是玉碎情断。其实我并没有告诉过艾宁自己有“恋玉情节”,他送我玉佛不过只是一个巧合,或者说是“心有灵犀”?但不管怎样,我不想这件玉饰再在手中破碎了。
“他暂时不在青岛,等回来后再给你介绍吧。”我答着,是该让艾宁与林凯认识了,这样对我们仨来说也许更好些。还有徐扬,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他我与艾宁的事,不知他知晓后会怎么想?老实说,对林凯说起艾宁我反而坦然些,而对徐扬我总是有些说不清楚的担忧,徐艾两家的矛盾至今仍是一个死结,对于怎么化解其间的误会我还是不知所措。
走进饭店,林凯已早到了。
“徐哥还没来?”我边挂包边问道。
“近来公司业务繁忙,他说要晚一些到,我们先点上菜等着他。”林凯让服务员拿过菜单,“小雨,喜欢吃什么?还是‘清拌苦瓜’‘炝土豆丝’?……”
林凯猛然收口,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翻看着菜单。我知道他神色变幻的原由,这曾是我们最爱吃的两道素菜,几乎每次外出就餐都会点食。回想起以前相互抢吃的样子,不禁也有些表情黯淡。当时因为心中有爱,粗茶淡饭也是食之甘美的,而今爱已走远,即使山珍海味放置眼前,怕再也吃不出从前的那种味道了。
徐扬进门后连声抱歉:“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看了看桌上的酒瓶,笑着摇了摇头:“今天无论如何也不喝酒了,这几天应酬太多,血液里都快全是酒了。”
“徐哥,你不是在为我省钱吧?”林凯开玩笑说道,“少喝一点如何?”
我赶紧按下林凯:“听徐哥的,吃点顺口的就成了,酒不喝了,我看徐哥的脸色真是不太好呢。”其实我更怕一喝起酒来又象上次一样刹不住车,到最后全都不知觉地高了。想想酒后那种胃肠难受得只能喝粥的感觉,我就心有余悸。
“是吗?”徐扬伸手拍了下自己的脸叹气道,“我真是有些累了,得抽点时间休假调整调整。钱是永远也赚不完的,还是健康重要啊。”他拍了拍林凯的肩:“现在有钱人是越来越多了,定私家车的一大堆,都快排到明年了。林凯,好好干,汽车行业在我国还算刚刚起步,十几亿中国人民,市场还大着呢。”
“徐哥你放心,我会努力的,不会再象从前了。”林凯端起茶杯站了起来:“徐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大恩不言谢,我都记在心里。”
“快坐下,什么大恩不大恩的,我也不过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帮你。要谢,你就谢小雨好了,她可真的为你出了不少力啊。”徐扬转过头望向我。“说真的,现在这样的社会,象小雨这样纯洁善良的女孩子真的是不多啊。”
徐扬的赞美让我脸红,我赶紧也端起茶杯:“徐哥,其实你才是好人,我真的很庆幸结识了你这样的好哥哥。”
“好啦,都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徐扬一仰头将手中的茶干尽,“人与人相遇相识都是缘分,你们能当我是朋友是亲人,我真的很开心。你们都还年青,等你们象我一样有过那些不同寻常的经历后,你们就会对生活有更深层的理解和领悟,你们就会真正明白什么才是最宝贵的了。”
吃完饭天色尚早,徐扬提议到一家新开的茶苑喝茶。
“‘雨丝’?好雅的名。”如此别致的名,即使我不太喜欢喝茶,也忍不住想进去一坐了。
刚进门,便有人从吧台中走了过来。“徐总,怎么不提早来个电话?没有雅间了。”
因为逆光,一时间看不清来者的面容,但那高挽的发髻和合体的旗袍以及风摆柳絮的优美仪态已足以说明她是个动人的女子。
“没关系的,林凯和小雨又不是外人,我们随便坐坐就行了。”徐扬环视四周,“走,那边有空。”
“那好,你们先坐,我马上上茶。”来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的眼睛已适应了室内略微昏暗的灯光,面前女人的熟悉面容让我大吃一惊:“雅兰姐,是你?”
“小雨,好久不见,越来越漂亮了。”李雅兰亲热地拉起我的手,“第一次来这儿吧?喜欢喝什么茶?”
“你才是越来越漂亮呢,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我由衷地赞叹,然后四下张望, “雅兰姐,这茶苑是你的?”
“我有股份,但主要是朋友经营,我只是抽空时来帮帮忙。”李雅兰笑了笑,“徐总,给你们来‘青山绿水’吧,是前两天刚到的新品,苦丁中的极品,清热解毒,回味甘甜,味道蛮不错的,比较适合夏季饮用。”又转向我说道:“小雨,给你来杯女孩子专用的腊梅冰茶吧,既清凉解暑又美容养颜。”
“好啊,你推荐的一定错不了。”徐扬点点头。
我看着面前的腊梅冰茶,淡绿的液体中悬浮着浅黄的腊梅花朵,观之已心动不已,轻呷一口,清凉的感觉顺咽而下,禁不住混体通畅,似乎全身都泛起了梅花的芬芳。
“好喝吧?”见我点头,李雅兰接着说,“这是我自己调制的,教教你,回家就可以自己做了。选少量上好的绿茶先冲泡成汤,然后滤去叶,加入适量腊梅花和冰片。注意茶不可太浓,太浓就掩住了腊梅的清香。”
“那岂不很难掌握分寸?”
“其实也不难,你只要想着茶只是取其味而花是留其香就简单了。”李雅兰优雅地转动着手中的茶杯娓娓而道。
“小雨,雅兰身上有太多值得你学习的东西,有空多向她请教。”徐扬靠在沙发上,丝毫不掩示对李雅兰的欣赏。
我看着李雅兰,她脸上呈现着一种宁静而详和的神情,都市的暄嚣尘世的纷扰在她的眼中仿佛都已淡泊而遥远。真的很难想象,生活曾经给过她那么多的伤害与磨难。这一刻,她就象我手中的腊梅冰茶,散发着清凉而淡雅的迷人气息。这样的女子,真的值得去了解去感悟。
(三十二)
艾宁来电话说下午三点半飞机到青岛,放下电话后突然感觉炎热的空气变得特别清凉,脸上不自主地流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童飞从办公桌前抬头看我:“霎霎,偷着乐什么呢?买彩票中奖了?”
“俗------不可耐!”我故意拖长了声音,“谁象你啊,一天到晚想着天上掉馅饼。”
童飞这段时间一有空就忙着研究福利彩票,说是计划在孩子出世之前中个大奖,一家人从此就衣食无忧了。为这我没少笑话他。
“天上掉馅饼有的是,象你这样老不上道的,有也落不到你头上。”
“当心掉下的是铁饼打破头啊。”我转了个圈,空手做了个抛铁饼的动作,看着童飞生气瞪眼的表情哈哈大笑。
童飞无奈地摇着头:“你看看你,还有点淑女的样吗?成天与我作对,等艾宁回来后我得让他好好评评理。”
“好啊,他下午就回来,你尽管找就是了。”我猛地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打住,却来不及了,童飞已露出了一脸坏笑。
“我说呢,怎么又蹦又跳的如此反常,原来是有原因的啊。”
我笑笑不作理会,埋头继续手头的文案,一心想尽快结束今天的工作,就可以轻轻松松与艾宁相见了。尽管艾宁说不用我去接站,但我仍希望他在进入青岛的第一时间里就看到我的身影。
站在机场的出口,看着艾宁渐渐走近,呼吸突然间就急促了。分别的日子里,思念是情不自禁的,周围熟悉的场景总让我回想起与艾宁一起走过的日子。与艾宁相恋后才真正明了爱情潜在的美好,夜风中的亲吻,沙滩上的携手,浪花间的相拥……点点滴滴都充满着幸福的味道。
“小雨!”艾宁也看到了我,加紧脚步走了过来,伸手将我揽入怀中。久违的温热气息让我眩惑而沉醉,我顾不上众人的侧目,伸手环住了艾宁的腰身,世界在这一瞬间仿佛只剩下深情相拥的我们。
回到艾宁家中,艾母已准备好了晚饭。两位老人见到我时已没有了上次的惊诧,脸上的表情非常平和。
“去洗洗手过来吃饭吧。”艾母笑着对我说,“小雨,听艾宁说你是南方人爱吃辣,我特意做了份辣椒炒鱿鱼。”
我受宠若惊,竟有些不知所措。不禁在心底长吁了口气,也许艾宁说得对,只要我真心付出,艾家两老就会慢慢地接受我。
吃过晚饭,我主动承担了洗碗的任务。艾母没有过多推辞,到厨房给我指点了一下碗碟的摆放位置后退了出去。
艾宁在艾母走出厨房后溜了进来,站在一旁看我忙碌,调皮地拌个鬼脸:“真是个贤妻啊,什么时候做良母呢?”
我故意啐他:“大白天做什么美梦呢?”
“谁说是大白天?外面早黑了。”艾宁涎着脸笑,从身后环住我的腰,下巴在我的脖项间轻擦着。
我的心不自主地感动了,被胡须轻扎的感觉原来如此美妙,忍不住回过身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四目相对时,才发现自己竟然爱得如此深刻,似乎身体的所有细胞都在释放着爱情。相比之下,从前那些情感付出真的是微不足道了。
“我爱你!”我们几乎同刻而语,好象只有这三个字才能表达此时的感受。
“咳!”一声低息将我们惊醒,忙乱地分开,看到艾父正抱着西瓜站在门口,我不禁羞红了脸。
“宁儿,将这个西瓜切切,和小雨一起到客厅去吃吧。”艾父假装无睹地对艾宁说着。
“遵命!”艾宁习惯性地拌了个鬼脸,接过西瓜放在案台上。
“都快成家的人了,还这么顽皮。”艾父摇摇头笑着退了出去。
端着切好的西瓜走到客厅,艾家二老正坐在沙发上看那个全国通吃的电视连续剧《还珠格格》,刚巧播映的是紫薇对尔康作深情告白:“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我心中一震,忍不住回头望向艾宁,他也正心有灵犀地看着我,眼中是毫不掩示的炽热。我们对视着,用眼神交换着魂灵深处的无限情感。
送我回家的路上,艾宁说这次假期为一个星期,提议我也请几天假,一起到海中的小渔岛去玩两天。
“好啊。”我雀跃,来青岛近一年了,不过就在附近的海滩上走动走动而已,早听说有几个孤立的小海岛风光旖旎,却一直没有机会前往。
将请假报告呈给文总时,我撒了个小小的谎:“文总,家里有点事,我想回去看看。”
大概因为我到公司一直兢兢业业,从来没有随意请过假,文总很爽快就签上了字,并没有过多询问。
走出公司大门,艾宁早已在树荫下等候。我远远地做了个“OK”的手势,艾宁欣喜地冲上来前来抱起我旋了一圈:“终于可以过两人世界了!”吓得我连声低呼:“快放我下来,给公司的人看到啦。”
“看到又怎么样?抱自己心爱的女人天经地义!”艾宁理直气壮的表情让我忍俊不禁。
我们选择了正对开发区灵山卫镇的一座名为“灵山岛”的小岛。这座小岛曾是军事要塞,在这个和平时期却成了休闲度假之胜地。每到周末,诸多青岛市区或外地游客便会坐小船来到岛上,享受那种反璞归真的自然感觉。岛上居民大约一千来人,本来多以打鱼为生,随着旅游业的发展,现在亦大多开办了“农家宴”之类的小餐馆,兼职厨师与服务员。
坐上开往灵山岛的小船,感觉象进入了另一时空,那些都市的繁华与喧闹正渐渐远去,承接我们的是一种全然不同的生活氛围与生活方式。
我和艾宁相拥靠在船舷上,看着海鸟轻盈地叼食小船驶过海面时激起的鱼虾,心情说不出的轻松愉悦。艾宁的体温和气息沿手臂源源不断地传来,将我紧紧地包围,我不自主地有些意乱情迷,竟渴望这一刻能够定格为今生的永远。
(三十三)
船刚靠岸,便有不少当地居民涌了过来,或出售新捡的小海味或介绍附近的旅馆饭店。我和艾宁为了清晨去海边看日出方便,选择了一家临海的旅馆。
将行装放入房间,本打算去岛上最著名的景点游玩,天却不合时宜地下起了雨。我和艾宁只好并肩躺在床上一人一个耳机倾听MP3。
“他们说我不应该,一次付完全部爱,他们不明白,若非遇见你,我哪来如此许多爱?他们说我不应该,任青春变苦变坏,他们不明白,若非遇见你,我青春只是空白……”孟庭苇的歌声在耳畔回荡着,我们握紧了对方的手,是的,青春因为彼此的爱恋而不再空白,生活因为彼此的介入而更加精彩。
艾宁转过我的身体,让我与他面对面侧卧着,他的眼光渐渐炽热,仿佛有火焰在轻轻闪烁。我闭上了眼,不敢触及艾宁的目光,心不自主地颤抖起来。明知道跟艾宁单独相处一定不能自抑情感,可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却有着说不出的慌乱。我感觉他的手轻轻地抚过我的身体,他的唇在我的额头做了片刻停留,然后开始温柔下滑……我如一只展翅的小鸟,飞翔在高高的云端,又如冲浪的小船,一次又一次搏击在浪尖……终于,惊涛骇浪渐渐平息,我们相拥着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空气中似有腥咸的海菜味道。我趴在床头,望向身旁的艾宁,他正嘴角带笑睡得香甜,浓密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活象一个淘气的孩童,可爱无比。心头莫名地涌上了一股爱的冲动,难以自禁地俯下头在他的面颊上亲吻了一下。艾宁被惊醒了,半睁着迷蒙的眼睛对我笑了笑,伸出手臂再次将我拥入了怀中:“宝贝,睡醒了吗?”
我本能地挣扎了一下,还不习惯如此赤裸地与人紧密相依。艾宁看了看我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头:“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离不开我的怀抱了。”
我恼羞地握拳在他胸脯上轻捶,却被他抓住了双手。“以吻封缄!”他促狭地笑着,不由分说地覆盖了我的唇。心中的激情再次被点燃,我们毫无保留地相互索取着给予着,享受着生命的美妙时刻。
雨后的气温突然升高了不少,仿佛雨水冲散了迷雾尘埃,天空变得格外晴朗。烈日当空,原定的旅游计划只好改变,好在我们本来就只是想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与空间,所以天气的骤变不但没有影响心情,反而有了粘在一起的借口和理由,除了外出就餐几乎一直呆在旅店的房间里。
艾宁让服务员买了几个地雷瓜送到房间,我们挤在一张床上边吃瓜边看电视,并不搞笑的剧情也能让我们笑作一团。我就势倒在艾宁怀中,象只刚孵出的小鸟样张开嘴,等着艾宁将除去瓜子的瓤肉喂入口中。甜甜的汁水浸润着心田,心仿佛也能溢出蜜来,原来真心相爱的感觉如此神奇而甜美,爱或者被爱都是那么的自然和谐。
夜幕降临,我和艾宁手牵手走到海边。星空下,深蓝的海潮温柔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象在吟咏一首爱的颂歌。
我松开了长长的秀发,任它在海风中飞扬。艾宁伸过手轻轻拨弄着,然后在我的额头轻吻:“小雨,你的头发真漂亮。”
“当然。”我不无得意地用手指轻绕着发丝。我的头发顺滑如缎,是一种天然的黑亮,这在当今这个彩发飘飘的年代尤为难得。
“知道吗?第一次在徐扬家见到你,当你扬头从我身旁走过时,你的长发拂过了我的脸颊,那一瞬间,心突然间有了种异样的感觉。也许从那时起,我就爱上了你,只是自己还不知觉。”艾宁揽过我的肩,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小雨,你是上天特意为我安排的缘!今生今世你再也不可以逃离我的视线!”
夜色中艾宁的眼闪亮如象天上的星辰,我不由得幸福地深吸气:“阿宁,真想时间就此停滞,我们永远这样在一起。”
“那怎么可以?我还要慢慢地陪着你变老呢。”艾宁捧起我的脸,深情凝视着,“直到我们老得那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是我手心中的宝!”
明明只是一句歌词,却胜过了无数情话。我将脸紧紧地贴在艾宁的胸前,沉醉在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中,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幸运的人,因为我们如此相爱。
(三十四)
相聚的日子总是感觉时光在飞逝,转瞬间艾宁的假期就到了尽头。临别前的夜晚,我们手牵手沿街边散步。心头萦绕着离别的愁怅,都市的夜景在我的眼中也变得有些忧伤。
“小雨,我会很快归来的,然后再也不与你分开。”艾宁感觉出我情绪的低落,握紧我的手承诺。
我努力微笑,却难掩内心的落寞。与艾宁相处的时间越久,对生活的奢望就越高,竟希望时刻相伴不再别离。我想艾宁也是相同的感觉,我们已习惯了两人一起将一些简单而平凡的小事演绎成无限快乐,谁也无法再重回以前的那种形单影只的生活了。
路过一家超市时,艾宁突然对我说:“小雨,等我一下。”
“怎么了?”
我莫名地望着艾宁跑进超市,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食品袋。
“给你的,每天一个,吃完时我就归来了。”艾宁顽皮地笑着,在我的额头迅速一吻。
“是你让我相信爱会永远,是你占据着我全部视线。我的呼吸越来越浅,我的心跳越来越远,给你最美的水晶之恋,一生不变!……”
在艾宁的歌声中打开袋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堆五彩缤纷的“水晶之恋”果冻。我吃惊地望着艾宁孩子气十足的笑容,本来想笑,却禁不住泪凝于睫。这样美丽的爱情,即使无法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过,生命也就没有缺憾了。我不是个太贪心的人,尤其在经历了一次情感浩劫后,我已不敢轻易地相信爱情能够永恒,所以我一直不敢对艾宁承诺永远,只想在爱的时候真心交付,这样,就算某天我们必须屈服于现实生活而分离,也会因为爱时的全心全意而庆幸欣慰。
“傻丫头!”艾宁用唇吮吸掉我睫毛上的泪珠,然后打开一只果冻,吸起一小块不由分说地喂到了我的口中。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脸红心跳,忙不迭地躲闪。好在路上行人稀少,加之夜色朦胧,没人注意到我们的亲昵之举。
“都快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害羞。”艾宁轻托起我的下颔打趣道。
“谁害羞了?”我狡赖,主动地吻了一下艾宁的面颊。
“想偷工减料?没门!”艾宁坏笑着用唇捉住了我的,我不再逃避。在艾宁温柔的亲吻中,我似乎看到了满天星辰正调皮地对我们眨眼。
送艾宁去机场,在入口处地竟意外地遇上了徐扬。看着艾宁与徐扬目光接触时那种敌视的神情,我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场景是我不曾预料的。好在徐扬比较沉稳老练,惊讶的表情一闪即逝,展露的仍是我熟悉的笑容。
“艾宁是要回上海吧?祝你一路平安。”
“谢谢!”艾宁不冷不热地说道,然后沉默不语,我只好硬着头皮对徐扬笑着:“徐哥,你是来接人还是来送人?”
“刚刚送走了一个客户。” 徐扬笑笑,“公司还有点事,我得先走一步。”
“嗯,徐哥,你忙吧,有空我去看姗姗。”我点点头,其实心里很清楚,徐扬不过是怕我太过尴尬,才故意找借口离开。
回转身,艾宁正紧绷着脸瞪着徐扬的背影,我不由得心中一凛,到底要等到何时,这段是非恩怨才能有所了断?如果事态的发展方向并不是我设想的那种美好,我该如何去面对?
艾宁注意到我的沉默,用手轻轻地抚了抚我的头发:“小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样的,只是每次见到徐扬我就会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总会想起我姐和可怜的姗姗。”
艾宁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有些低沉。我忍不住叹息,其实细想想,若是我哥哥突然间从生活中消失,我也定然会怨恨于祸首,所以对于艾宁我不能太过强求,只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的伤痕都可以淡化,所有的仇恨都能够走远。
走出候机厅,随风飘飞的落叶让我意识到秋天已在不知觉中来临,突然间想起再过几天就是姗姗的生日,我竟然差点忘记准备生日礼物,这段时间满脑海都是艾宁,真是名副其实的“重色轻*”。
我伸手拍了拍头,正自嘲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呼声:“小雨!”
我侧头,徐扬驾着一辆崭新的黑色“桑塔纳3000”停在了我身旁。
“徐哥,是你?你不是早走了吗?” 我诧异地问道。
“遇上了一个熟人,聊了一会儿,没想到正巧看到你出来。”
我拉开车门,边上车边开玩笑:“又换马儿了啊?”
“呵呵。”徐扬笑了起来,“这是免费广告嘛,就好比服装店老板兼做时装模特一样啊。”
我不禁莞尔:“这个比喻倒是贴切啊,不过好象这件‘衣服’不是太好嘛,我听说‘3000’没什么市场啊。”
“就是因为销路不好,才自己来制造气氛嘛,也算一种经销策略吧。”
说笑间,机场的那种尴尬似乎烟消云散。徐扬给我谈了一些姗姗的近况,姗姗的腿恢复得很快,只是近日突然不喜欢上幼儿园了,每天早晨都有些耍赖,问她却说不出原由。
“徐哥,你不要着急,小孩子的情绪都是不稳定的嘛。其实姗姗已是我见过的小孩子中最听话懂事的了。”
“不完整的家庭,小孩子总是过早懂事,反而失去了这个年龄段该有的童真。” 徐扬摇头轻叹,“唉,这孩子心思细密,有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徐扬脸上毫不掩示的忧伤,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楞了半天,忍不住说道:“徐哥,难道你不打算让姗姗去感受一份新的母爱吗?”
徐扬咧了咧嘴:“通往婚姻的道路成千上万,但通向爱情的道路却只有一条。如果只是单纯地想要婚姻,我没有必要一直等到现在。小雨,你现在正爱着,你应该明白那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觉。”
我没想到徐哥会说出这样的一段话来,一直以来我们都不过是象兄妹之间的交谈,可是今天,我们的谈话内容仿佛成了朋友间的交流,这让我意外也让我惊喜,因为从这一刻起,我和徐扬之间的情义终于有了个正确的归位。
“徐哥,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你我与艾宁的事。”我终于可以坦然地对徐扬谈及此事了,心头有说不出的轻松。
“呵呵,小雨你真是个单纯的女孩。其实我早知道了,你以为青岛很大吗?”徐扬笑了笑,然后正色说道:“说实话,知道你和艾宁的事后我很高兴。虽然我与艾宁不太融洽,但他的性情我还是了解的。他这个人外表看起来有些冷酷,事实上是典型的外冷内热,一旦喜欢上谁就会全心全意地付出。相比之下,他比林凯更适合于你,所以小雨,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我为徐扬的宽容胸怀而感动,若艾宁一家这能如此,那么两家的仇怨便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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