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曾经花开（小说）

开落无异

[这个贴子最后由开落无异在 2004/12/21 07:43pm 第 1 次编辑]

      花开自有花落时，一切都会有始有终，是该结束的时候了。她望着手上的剃须刀片，终于知道永远就在刹那间。


     14岁的时候，她见到了她，那个撕扯着她的人生路的女人。
     新年刚过，到处还浸泡在一遍喜气中。父亲带着她来到那个有着奢侈美丽的城市，把她的小手交到那个女人的手里。她正上初中，但她的眼睛快要瞎了。
     女人很美。白中带红的脸蛋以及一张樱桃红唇，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眼皮上有一层发光的东西。后来她才知道那些叫胭脂口红眼影。女人是花了妆的，但她不知道什么是化妆，只觉得女人很美，和那个城市一样耀眼而奢侈的美。
     女人带她去了医院。
     接下来的几天，女人带着她去了酒店，ok厅，公园------
她终于知道，城市和农村原来是不一样的。
     开学的时候，父亲把她送回小镇。父亲留在那个城市，和美丽的女人共事。
     她向来喜欢美丽的人，尤其是美丽中带着狡邪的智慧和善心的人。她记住了，父亲要她叫阿姨的人。
     初二的时候，母亲去了父亲的城市，带着弟妹们。家里只有她和年迈的爷爷奶奶相依。她并不觉得伤心，只是每天都在想着他们，想的时候，胸口在痛。
     她一直是父亲师生的骄傲，温和的性情，可以安静地听任何人的说话，平静无波的生活，没有出轨的行为，成绩优异。
     中考，她报了一个“下三烂”的学校，父亲却把她推进了重点高中。用父亲的话说：你是我的希望，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于是，她背着背包，背着父亲的爱和希望，来到了与那个美丽女人的城市相领的城市念书。
     父亲隔三差五地奔过来看她，和那个她叫阿姨的女人。父亲的手无限温柔地滑过她的头发，眼里充满了诉说：你是我的希望。
     父亲用超重的爱为她筑了一个牢笼，她不能轻易越雷池一步。以及那个女人，也给了她莫名其妙的爱和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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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央是这个城市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当她开始觉得孤独和害怕的时候，央出现在面前，露出甜美的笑，并对她伸出雪白的小手。
     那一刻，她就跟着她走了。
     高二的时候，她们认识了程。
     程从小侨居加拿大，因年迈的爷爷希望落叶归根，所以程跟着爷爷回到了这里。
     程真英俊。央经常眼睛发光地对她说。
     她默默地点头，装出混沌的样子。
     那天早读课上，班主任带进一个高高的，白皙干净的男孩子。
     这是程，从今天开始加入我们班。
     程在一片嘘唏和鼓掌声中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程坐到她的身边，礼貌而友好地和她交谈。他的眼睛太亮，她低下头看着地面。
     你的影子是蓝色的。她突然说。
     程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影子。
     程是这个城市送给她的第二份礼物。
     三个人，三份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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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不断地给她送钱送物。走的时候总是口气沉重地说：你的任务是学习，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她牢记着。
     为了父亲要的分数，她封闭着自己。
     当她从书堆和题海中探出头来残喘的时候，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头。
     她的封闭和低调，获得了师生们的好评。
     乖巧的，温柔的，文静的，淑女的，------
     她只是皱着眉。因为她只能做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父亲把母亲和弟妹迁到了这个城市。
     母亲是传统的农村妇女，见到她的时候总是疑心个没完：你父亲和那个女人肯定有问题。
     但她固执地相信父亲，父亲的爱，相信女人只是阿姨。
     流言四起。她开始恨，恨那一些传播流言的人。
     恨他们企图破坏她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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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央整天像吃了兴奋剂，蹦跳说叫个没完。
     一个人焕发着招摇的光彩。
     高三
     班级晚会上，央深情地唱了一首《爱你在心口那开》，眼睛不时飘向程，激动的。
     程坐在她的身边，不停地为她倒着茶水。
     她不停地喝着水，似乎那样可以麻醉或冲洗去灵魂深处的杂质。
     贪婪地吮吸着水中的精灵。
   
     第二天，她约他们去爬山。
     去城市的边缘，那座以前常去的，有蝴蝶飞舞的大山。
     脚滑或碰到野刺的时候，央夸张地尖叫着。而程，像王子般小心保护着公主。
     她一个人不停地往上爬，碎石往她的脚下不断地滚落。不去理会野刺和尖岩，伸手抓到东西就向上攀。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是想这么爬着，一直爬着。
     终于到达山顶。站在顶峰，伸手似乎可以触到天堂。
     啊！你的手在流血！央惊讶地指着她的手。
     程迅速地抓起她紧握的两个拳头，用力扳开手指。掌中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他的眼神严肃，她猜不透。
     她默默地看着他用矿泉水为她清洗伤痕。突然，迅速地抽回双手，抛下一句——回去吧。飞奔下山。
     完全不去理会后面尖叫的两种声音。
     潜入书海，海里有她的梦。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
     央幸福地对她说：我和程恋爱了！
     她看到那座大山上，纷飞的蝴蝶一只一只地跌进深渊。
     晚上，细雨。
     程约她去看电影。
     回来的路上，一直沉默。她在等着他开口。
     对不起。他说。
     她无声。
     你的表面虽然文静柔弱，但你的内心很坚强；央看起来活泼开朗，却是一个玻璃娃娃，她更承受不了失去我。
     她微笑着，笑容像一道在风雨中迅速溃糜的伤口，血肉模糊地躺在烂泥里。
     她抛却乖乖女的形象，逃了一天的课跑到大山上睡觉。
     温顺而愚钝的表面总能让她看起来平静而幸福，什么都可以承受。别人不会明白她亦懂得痛和窒息。她活得比任何人辛苦，因为她要骗瞒住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
     她还是决定遗忘。
     她的梦还在天涯，她要努力地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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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完毕，她手里拿着录取通知书。
     学校和专业都不符合父亲的愿望，勒令她复读！
     父亲是她的天。
     她不知道，作为人，她该如何抗拒天。
     她背着背包，背着父亲的爱和希望，重演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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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和央打算到加拿大去念大学，程的爷爷已尝心愿。
     飞机场的候机室里，播音员娇滴滴的声音有规律的重复着。
     他们拿出一个淡蓝色的水晶玻璃盒，里面装着一只紫色的蝴蝶标本。送给她。
     希望你早日飞到你的梦中去。他们说。
     她微笑，但胸口在痛。
     难道你们不知道，死了的蝴蝶永远也飞不出水晶棺！
     回来之后，她把水晶盒和蝴蝶埋在大山的脚下。
     程和央的面貌在她的脑海迅疾地模糊，无法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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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腥风血雨的前奏，总是平静。
     最后一次走出教师的时候，她感觉一切恍如隔世。
     蕴涵已久的矛盾，早已激发。
     商场失意，父亲开始赌博。家底逐渐走向精光。
     丧了心的人，频频伸手向母亲要钱。
     公开带着那个女人出入公共场所。
     掏空了所有的人之后，离婚，就成了最大的威吓。
     爱，信念，碎在狂唳，咒骂，撕打和泪水中。
     她不知道，这样的情景是不是噩梦，这个噩梦会不会醒？她只希望早点飞出这个牢笼，飞向她的梦，她的自由。
     档案早已被取走，通知书却迟迟未来。
     学子，一群一群地奔向梦巢。
     终于，学校抛出一个霹雳：通知书停发！
     一切都无须解释，她成了金钱和权势下的牺牲品。
     她在黑暗中洒尽了所有的泪水，走进第一间药店——
     我睡不着觉，请给我几片安眠药。
      ---------
     被发现后送去医院洗胃。她没死成。
     生活越来越窘迫。为了躲债，开始频频搬家。
     女人离开了他，父亲完全颓靡。疯狂抽烟和汹酒，借着酒疯打母亲，骂她，骂所有的人。
     她的天塌了，但她不知该如何顶。
     在疼痛中，她的性情被扭曲，她的叛逆暴露。她开始和他对峙。她用尽所能地讽刺他，挖出所有恶毒的语言形容他。她用尽全身心和灵魂地恨着他，恨着一个她曾全身心和灵魂爱着的人。恨的时候，她感到是那样的痛和快乐。
     在他清醒的时候，会向着所有人忏悔。在一次一次的原谅，一次一次地复发中，她开始麻木。
     在一次激战中，他抄起一张凳子，无情地朝她砸去，并吼道：你再也不是我的女儿。
     血！汩汩地从额头流出，流过眼睛，嘴唇，------
     她没有让任何人帮她清理，独自卷宿在黑暗的角落，添着鲜血。
     她昏迷了三天三夜。当她睁开朦胧的双眼时，母亲抱着她悲伤地哭诉着。但她却已没了任何感觉。
     她的命上帝不收，生活还是得过。
     她开始工作，用她微薄的力量撑着一个支离破碎的家。撑着被摧得精神恍惚的母亲，以及幼小的弟妹。还要满足着已犹如野兽一样的父亲。
     她的心，已然超出了负荷，但是，她感觉不到痛！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灵魂才攀爬出来，写着一些潮湿而破碎的文字。
     她再也没有傲人的身资，没有折人的才华，没有惹人的性格。只有一副穷酸潦倒，毫无生息的躯壳，以及一颗还在跳动的心。但她不知道，在它周围流动着的，是红色的，还是黑色的血？又或者，只剩下一些哀而不伤的透明，无知无觉地淌过。
     她终于明白，用感知和灵魂生活的人，往往比生活本身更累！
     但她没有办法选择。
     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
     20岁走出校门的时候，已经5年。
     父亲慢慢振作了，开始了他的又一人生历程。
     弟妹已经长大，母亲也在康复中。生活开始平凡。
     一切逐渐愈合和平息。当她走在阳光下的时候，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终于似已雨过天晴。如果没有那女人的话。
     女人又开始沾着父亲。尽管父亲已经后悔，并百般摆脱。
     然而，女人像一条毒蛇般缠绕着她的父亲，毒液吐满了她的周围。
     为了钱，女人无所不用。威协，恐吓，撕打，极尽所能地。
     对往事的恐惧和对女人的憎恨，让她再也不能熟视无睹。
     一切祸端和痛苦都应该结束。
     她请女人喝茶。
     离开茶楼的时候，她来到了曾经有蝴蝶飞舞的那座大山上。
     静静地坐在山顶上，望着苍茫的天空，以及山下苍翠可爱的世界。心情无波。
     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剃须刀片。她知道，一切都会在这里结束。她并不感带悲伤，她只是好奇，她的血，会是什么颜色？
     女人喝了毒茶，但她不想在监狱中度过或枪毙。
     刀片在她的手腕上慢慢地不停地划过，划出了一条支离破碎的手臂。但她感觉不到痛。
     也许灵魂挣扎的太深，人就失去了感觉，没有了痛的感知能力。
     鲜红的血液流出。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在她失去知觉的瞬间，看到了一个男孩在为她清洗着伤痕。

************************************

     她模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英俊的男人在拨弄着她的头发，眼睛潮湿。
     你是谁？她问。
     我认识你，你是在梦中出现的男孩。她又说。
     我是程。程痛郁的眼睛里滴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我回来了，回到你的身边来了。沉痛的声音完整地响下去。我的影子是蓝色的，所以只能跟你在一起。因为我们的灵魂都一样孤寂。
     
     程大学毕业后就和央结婚了，但他一直不能忘记，那个在教室里第一次说他的影子是蓝色的女孩，那个在晚会上不停喝着水的女孩，那个在爬山中把自己弄的血肉模糊却没有感觉的女孩。
     于是，结束了婚姻，回到这个城市。但是，物是人非，他找不到她，只好每天到那座山顶，眺望世间，眺望从前。
     于是，他才在山顶上救了她。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她再也不能明白。她只知道每天重复着三个字：你——是——谁？
     由于精神失了常，警方不予追究。
     程在山脚下搭起一间小屋，每天带着她去看飞舞的蝴蝶，每天重复地听着她问：你——是——谁？
     我是程。他回答着，一遍一遍地。

萧泊零羽

很久没有这样的震颤了.也很久没有这种想要流泪的冲动...罪孽和爱其实都是一瞬的盲目.关键的是哪一个更能持久.那山上曾有蝴蝶飞舞.她也曾在那里把蝴蝶种植.总有一天,会有蝴蝶再次翩跹...那是我们最初的也是最后的祝福...无论如何,这是一篇好小说...

开落无异

我写到自己哭了！能没感觉么？

萧泊零羽

能感觉到  没有真情是写不出这样感性的文字的
先固了  希望更多有情人留下你的感动~~

开落无异

谢了。只要还能写就好。

轻舞飞杨

花开花落，缘起缘灭。人生终有定数。只要感动存在，世界就永远是美好的。

DY

感人！
故事是残酷的无奈
结尾却是遥远的童话
……
人生不至于彻底绝望？
善良的楼主！

开落无异

呵呵，谢谢了。其实我挺残忍的，总折磨故事里的人。

前世心香

   很象我梦中的那种感情，爱情被我弄丢了，找回时物是人非，只是那蝶儿还在飞舞着，羽翅中闪烁着蓝色的碎影，忧郁而颓废。

开落无异

只有忧郁颓靡，才能让人感到痛，感到凄美。

前世心香

所以流于千古的爱情都有着凄艳的色彩。
在这样的静夜，楼主的笔会让一个人感动。

孤云笑

不是吧?全是编的,没一点真实的吗?我看着看着就流下了泪,好震憾好感动,你就告诉我是编的?全是编的,没有一点生活里的真实吗?那我不是很傻,给人骗了好些眼泪...,,

开落无异

[这个贴子最后由开落无异在 2005/01/25 03:44pm 第 2 次编辑]

下面引用由孤云笑在 2004/12/20 10:54pm 发表的内容：
不是吧?全是编的,没一点真实的吗?我看着看着就流下了泪,好震憾好感动,你就告诉我是编的?全是编的,没有一点生活里的真实吗?那我不是很傻,给人骗了好些眼泪...,,

真不真实就看个人体会了，你喜欢就把它当真的也好，不喜欢就当假的也罢，在此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傻丫头，不要追究故事是不是真实，有感觉，你就流泪！

求白少愚

只有英雄的悲情和着才女的血泪，才能写出这样动人的文章！！！！！！精彩。花兄弟，奇女子，我为你骄傲。
建议：重新排一下版，修改几个字。
希望更多的人能从头读完你的文章。建议更多的人来读这篇文章。。。。。

求白少愚

强烈建议重新排版后设为精华。。。

求白少愚

花兄弟，我点了一首歌给你，希望你喜欢。你写的小说很好，算是大哥的奖赏吧。。

求白少愚

对了，花兄弟，你怎么设置了短消息免打扰功能啊？？

翦翦风琳

写到自己哭了么？为什么呢，既然想了 写了 又为何要哭呢？
让看的人去哭 去感动 去评……
没有眼泪的释然 与感动  是恸的
为什么会写这样的故事呢，为什么要想这样的故事呢？
现实还不够么？……

萧泊零羽

下面引用由孤云笑在 2004/12/20 10:54pm 发表的内容：
不是吧?全是编的,没一点真实的吗?我看着看着就流下了泪,好震憾好感动,你就告诉我是编的?全是编的,没有一点生活里的真实吗?那我不是很傻,给人骗了好些眼泪...,,

小说都是源于现实高于现实的嘛,既然能让你流泪,就证明它的感情是真挚可人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说骗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