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禅》（组诗）

萧泊零羽

[这个贴子最后由萧泊零羽在 2004/12/24 08:46pm 第 1 次编辑]

    [第一章]禅
    十指指向太阳，菩提指向人心
    在万物叩响头颅的一瞬
    火回归火，真神回归光亮
   
    而我相信那是新的
    年岁的刀口循环流转
    在我们的额头留下稠密的刻痕
    像草木迷茫地葱茏
    而我相信那是新的
    从一个千年到另一个千年，从灰烬到灰烬
    万木不死是因为枯萎，信仰不死是因为苦难
    历史的箭簇指向靶心，表情各异的幻想被一一击破
    碎片散落成庙宇和佛塔，尖顶高耸，指向宿命自身
    但是欺骗永远只是接近
    一种心境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风吹过尘土自然会去，风来时尘土自然会来
    庞大的轮回不是用来超度的
    而是亘古的观光车
    铁轨是上帝的食指，车窗是醒来的眼睛
    永不停息的是对虚无的坚持
    晚钟如马，踢踏于山路石子
    化缘归来的僧人
    喂饱自己，然后喂饱信仰的马匹
    梦幻空花，何劳把捉的是永恒的疲惫
    没有禅
    只有水

萧泊零羽

    [第二章]空
    譬如一只陶罐，
    盛过酒精和我们的爱情，
    在今夜它怀抱饥饿，投入大火，
    高声歌唱并将我们否定。
    在陶破裂的一刻，消失了我们，
    也消失了佛。
    可我们依然信奉着，
    真理或一种永久的误解，
    在蒲垫和木格窗的内部，
    将欲念高高挂起，把握着持久的敲击。
    敲击，不是黎明的更声，
    不是风荷托举的雨点，
    不是门扉洞开的巨响，
    而是一种停滞一种苟且。
    当万物呼喊着在窗外围猎春天，
    我们听从神的旨意安然静坐，
    注视着花朵在坠落中变成苹果，
    以为已领略了这个世界，
    包括神宽阔的额。
    然而，花开时我们依然渴望采摘，
    佛来时我们当然要去叩拜。
    在死前的一瞬，
    我们应不应该相信一下疼痛，
    怀疑一下这个世界，然后流一些泪水？
    不是没爱过，也并非无恨。
    这世上到处充满伤害，
    只不过有些人更善于忍耐。

林中小路

心若空明尘埃不进啊！

萧泊零羽

    [第三章]坐
   
    也许，你早已看到，
    世界是一只陶，在经久不息的大火中燃烧。
    万物高举头颅，盲目，和渴望，
    被欲念统治或杀戮。
    它们渴求新生，
    像种子葬入土地，
    在第二年春天找回自己。   
    而宿命早已在等，像这个夏天以它固有的形式存在。
    它为每一只蝉设计好鸣叫，
    为每一双翅膀设计好飞翔，
    为每一颗泪设计好伤害。
    也许，你早已看到，
    这一切都走不出神的想象。
    万物是很孤独的。   
    我们渴望饮取彼此，  
    可酒精已脱离杯子，
    它们在持久的坠落中醒来，流泪，
    痛苦地将自己稀释。
    我们一直在路途之中，
    无法结束，却早已开始。
    于是，有些人停下，
    放下包裹，砌成庙宇，
    并且长久静坐。
    手敲木鱼，口含佛珠，
    拒绝原因和提问，
    以为能忘却世界的荒芜。
    然而，心既有神，岂能无物？
    心再高，高不过眼。
    以及过眼的云烟。
    坐，一种奇怪的姿态，
    是一些学会直立行走的生物，
    在不愿站立和躺下时，
    痛苦地将自己降低。

萧泊零羽

    [第四章]戒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不使惹尘埃。”
    因为信奉清贫，又恐无法坚持，
    才关闭诸多门窗，
    让寂寞更寂寞，让渴望更渴望。
    可人世间注定有太多的灰尘，
    注定不会有另一方空气让我们呼吸。
    极乐世界属于“极乐”的神，而我们一直痛苦。
    每天手捧经卷，涤面净心，
    以为渐近的是神，
    却不知是一纸单薄的安慰。
    忆及当初，我们告别俗世的自己，
    本以为同样也告别了俗世，
    却最终发现，
    叛逆的是灵魂，
    疲惫的是心。
    拒绝油腻。
    拒绝脂粉。
    拒绝少女的嘴唇。
    当信仰最终沦为凌厉的清规戒律，
    一切便重归千篇一律的游戏规则。
    痛苦的是挨打的，茫然的是监罚的，
    微笑的是别人。
    纵使拒绝一切，却无法拒绝一粒粮食。
    其实这世上哪里有明镜？
    发光的是神，明亮的是心而已。

萧泊零羽

    [第五章]菩提
   
    海水般辽阔的蓝，或海水般层层叠加的喧嚣，
    禅房内一豆烛火，平静而热烈，
    燃烧着经卷，冲撞着丝绸与婚姻。
    回忆灌满酒杯，月色溢进露水。
    寒冷的动物，在高高的山岗啼叫当初，
    祈求神的亲吻降临嘴唇。
    色彩才是凝重的。
    流血的是春，受伤的是赐予。
    风是异乡的光芒，
    流动的红黄蓝令人窒息。
    从一滴水到一场梦，过程是虹，
    折射的线路萦绕城市和村庄。
    在一种持久的抵达中，一杯水，
    躲过柴禾和口渴，口衔劫难存活下来，
    却辨不清儿子和泪。
    七彩的光线到底暗示什么？
    神的嘴唇在不在香案上方？
    在天地交合的尽头，是什么支撑着人间的沧桑？
    梦与醒。
    昼与夜。
    血与蝶。
    母亲与十月。
    一场辩论从尴尬到妥协。
    在经久不息的提问中，
    佛将自己点燃，
    又将自己熄灭。

萧泊零羽

    [第六章]舍利
   
    这是怎样的一种晶莹？
    把一生的退守奉给佛主，
    并把自己一同归还，
    喂养了一生的肉体在一瞬间化为灰烬。
    你一直微笑，希望旁观者能够看到坦然。
    但这样就能肯定你一生的价值吗？
    苦海无边，芸芸众生依然支配于庞大的轮回，
    你未能摆渡他们，最终也未能摆渡自己。
    这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泪？
    当春蚕到死，蜡炬成灰，
    赞美属于别人裸露的牙齿，
    歌颂属于天外的箫声，
    理想属于别处。
    但肉体不再属于灵魂，
    它怀着被抛弃者的自由，
    毁灭自己，将前生否定。
    因此，这才是你裸露的魂魄，
    惨淡如百年的虔诚，
    和不肯皈依的荒废情怀。
    高高的山上，依然有人在唱那首儿歌：
    “一个……，两个……，三个……”
    事实上，再多的和尚也不会没有水喝。
    渴死的，
    永远是佛。

求白少愚

兄弟，你真牛！！！！

萧泊零羽

    [第七章]古寺
   
    一千年前，佛初次降临。
    像种子住进干净的壳，
    佛住进塔铃和信徒的虔诚。
    当千年时光静静流过，
    像老去的眼神将延伸的廊柱和瓦檐阅读，
    上古的诵念之音还依稀如耳，
    在皲裂的缝隙间游离，如迷失归途的灰尘。
    当年的滟潋佛光，
    转瞬已成为今日的传奇。
    而古寺依然真实。
    时光的蔓藤纠缠蔓延，
    跟入神的肌肤，
    一一隐去佛像的笑容。
    成群的僧侣走进，洗净身子和热爱，
    又高呼口号离开。
    作为空守院落的老僧，你还能说些什么？
    年岁公平地抚摸了你，
    并且抚平了所有的困惑和坚持。
    无数的枯叶在院中堆积，你不再驱赶，
    眼看着他们长成秋天。
    层层的雨点和云翳，怀抱着这一切，
    淌过千年大水的古物，
    佛曾经的住宅，只是他已离开。
    只是佛已离开。

飞鸿掠江影

心是根 法是尘 两种尤如镜上痕......

萧泊零羽

下面引用由求白少愚在 2004/12/24 09:41pm 发表的内容：
兄弟，你真牛！！！！

呵呵，为了“响应”求白“克柔”的号召，小弟特奉上此篇，不知可否满意啊~？8：）

霁红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援禅入诗，兄已渐入佳境了。

求白少愚

下面引用由萧泊零羽在 2004/12/24 09:50pm 发表的内容：
呵呵，为了“响应”求白“克柔”的号召，小弟特奉上此篇，不知可否满意啊~？8：）

满意得不得了．．

韦二公子

万千气象,宝象庄严.

蝶舞清狂

肉体是精神的载体,精神在肉体的磨难中提炼升华
佛曰"由小处见大世界
心眼开,方得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