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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飘摇的花洋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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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4-20 20:3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飘摇的花洋伞
为生活劳碌奔波,我有很多年没回生我养我的故乡了。除了泥泞崎岖的乡间小路,混合着牛粪和青草芬芳的小溪,一直萦绕在我脑海的是那把袅袅婷婷飘摇的花洋伞。撑着那把伞的就是我远房的大伯,也是我小学时候的老师。
我的大伯是一个非常随和善良的人,在有几百个人的村庄里他是“美”名远播的。不是因为他的随和,也不是因为他的知识渊博(在那时我们的村庄他可以称得上),而是因为他的美和巧。
他个子高高瘦瘦的,脸庞却是清秀异常。白白净净的皮肤,小巧高挺的鼻子,典型的丹凤眼,还有薄薄有型的嘴唇,谁见了都想多看两眼。更为与众不同的是,无论多么清苦物质多么匮乏他都会想方设法地弄来鸡蛋将蛋清和着面粉抹到脸上保养皮肤,这种方法被看到的人视作异好。他对非议多是一笑了之,自己则坚持去做自己愿意做的事。从小让我们这些女孩子羡慕万分的是他有一把特别漂亮的花洋伞,在青黑一片的岁月中唯独他于晴雨中撑着那把浅蓝色的带着红黄白小碎花的洋伞。他还有一绝,那就是毛线衣的编织方圆几十里再没有能比他织出更美花纹的人来。这些远远胜过了他在小学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教育所作出的成绩,不过在对他的称呼上仍然保持了学校里的习惯,凡是见到他的人或尊敬或窃笑或戏虐或好奇地喊他一声罗老师。
因为他一直独身,过了三十岁还没有结婚而且也没有结婚的迹象,我的父亲便在我小的时候将我过继给他。于是我在父亲的命令下喊他做大爸,他也惊喜异常地接纳了我。因为我可以打那把能让我在全村女孩子面前趾高气昂的花洋伞,也可以穿上全村找不出第二件同花色的毛线衣,我就兴高采烈地认了这个大爸。他并不计较我是否真的愿意当他做父亲,也不计较我是否漠视他的父爱和好意,他只是费尽心思变着花样的让我高兴。
我们的矛盾发生在我到了上小学年龄的时候。我是一个野丫头,因为父亲家里忙,所以我经常帮家里放牛。说是放牛,实际上是和一群孩子在长江堤边追逐嬉闹,抓蝴蝶,翻跟头,搞恶作剧,甚至引发两头牛打架都能让我乐不思返。大爸见我只知道玩,根本没有上学读书的念头非常着急,他和我的父亲商量能不能叫我不放牛而去上小学读书,在他的再三要求下,我父亲终于下了决心要让我安安心心地上学受教育。但在我的眼里,他成了我的仇人,因为他剥夺了我童年最大的乐趣,而要强迫我去学一些我根本不感兴趣的东西。
我坐在教室的第一排,随时都可以看到他严厉的目光,这目光让我有点陌生和害怕。我不敢犯大的错误,比如怪叫,打瞌睡等,不过我的思想一刻都没有停留在教室里。我偷偷摸摸地在简陋的抽屉里画一些看不出形状的小动物,将纸撕成细小的碎片,或者用手撑着下巴两眼空洞地望着黑板,从黑板中仿佛看到了蜻蜓和蝴蝶,看到了绿草地上点缀的一些小花。这种时刻只能非常短暂,因为大爸很快就发现了我思绪的变化,会马上叫我起来回答问题。我只好垂头丧气地收拾放飞的思绪跟着他读书认字。不过我并不服气他管教我,报复的办法就是故意激怒他,我会故意写错字,故意作错算术题,他开始时会不厌其烦地一一更正,当我故意一错再错,他实在忍耐不住发脾气时,我就拔腿跑回父亲家。而他随后就跟到我家,先是向我道歉说他耐心不够,没有好好教我,然后向我父亲解释原因。我则痛哭流涕地向父亲诉苦说我不是读书的料,还是让我辍学放牛好了。父亲被我的眼泪泡软,但在大爸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游说下终于狠下心赶我回大爸的家。在没有最后的退路的情况下,我只好郁郁寡欢硬着头皮当起了一名过得去的学生。他的苦心在很多年以后我终于彻底明白了,没有他我就不可能知道外面世界的精彩;没有他我就不可能离开闭塞落后的乡村;没有他我就不可能有一个可以憧憬奋斗的未来。
再大一点的时候,我学会了分辨大人眼里的真诚和虚伪,笑容中的开心与讥讽。那时候我就明白了大家看到我大爸称呼他为罗老师时的笑容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尊敬和喜欢了。毕竟在农村三十多岁不结婚的人如凤毛麟角,更何况是一位整天收拾得干净整洁爱美如痴的男人呢?大爸就在异样的目光注视中一如既往地严厉地管教我的学习,在我想朝一些说着冷嘲热讽的闲言碎语的长舌妇睚眦必报的时候,他都会制止我,并且教我“话是别人说的,路是自己走的”道理。虽然不是太懂很多他说的话并且仍然不爱学习,我还是慢慢地开始对他有了深厚的感情。上课看到他的目光不再冰冷严厉,而是充满热切的期盼,他的这份热烈感染了我让我开始转变了学习的态度。
在我的印象中没有任何事情能击垮他,除了一次一个朋友的到访,在他离开后大爸几乎病了整整一个月。大爸是读过师范的,听说在离村子很远的省城,但是没有毕业他就回来了,在这里教了十几年的书再没有去过那个地方。那把花洋伞则是他师范的朋友在他回乡两年后寄过来的礼物,他就把花洋伞当作了自己的最爱,就连最亲近的我也只是偶尔能够撑着炫耀一下。曾经有人给他说媒,他总是找各种借口推托连面都不愿意见。我有时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不给我找个大妈,他都会笑着说怕大妈嫌弃我所以干脆不找。听完他说的话我会乐颠颠地跑到他的怀里要他一个人当好爹和妈,他则慈爱的摸摸我的头,保证一定让我成为最幸福的女儿。他一个人是否孤独?我成家立业后在回忆中搜索所有关于他的记忆以及同个屋檐下相处的那几年的每一个我所记得的片断,通过我的经验及逻辑分析推理得出的结论是他一直生活在孤独无奈中,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更没有任何人去同情他。他原本有着女子的柔情和细腻,有着女子的心灵和手巧,也有着女子对生活的感悟对男人的情怀,偏偏上帝给了一幅男儿的身躯。为了给他的朋友一个不受影响的未来他毅然离开了令他眷念的学校,放弃了令他执着追求的学业,安心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当起了小学的老师。
小学还没有毕业,我的父亲就要带着全家迁往县城了。大爸主动找我的父亲要求把我送回,希望我能够跟着父亲在县城接受更好的教育。临走的时候,大爸眼里满是泪水,再三叮嘱我听父亲的话好好念书。从那以后我就很少有机会见到他了,偶尔传来的消息是他仍然是孤身一人,开始打小牌打发时间了。他的形象在我脑海里慢慢淡去了,我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天地,也不再想着带给我童年快乐的草地和牛群,能够让我清晰地记起童年生活的是我撑过几次的花洋伞。
结婚那年的夏天我回了家乡一趟,去给大爸发请帖让他参加我的婚礼。走在那条熟悉而又陌生的小路上我的心情非常激动,大爸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呢?还会不会认识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面联系了,他忘记了我没有?家乡的一切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有几家盖了楼房之外,田还是那些田,路还是一样窄。我来到大爸的家,他的房子除了破旧了一些之外没有任何改变。邻居告诉我他打牌去了,我就按照邻居指点的路去寻找他。半路上我就看见了一个瘦高个打着让我熟悉和亲切的花洋伞,穿着一身在清风中飘摇的丝绸衣服,袅袅婷婷走过来的人,他就是我的大爸,皮肤黑了一些,脸上多了些许皱纹,头发倒是留成了披肩发,还烫过,这样一身装扮在这样的乡间小路上自是一幅独特的风景。我第一次从他的眼中读懂了对生命的无奈和对生活的放任,他的激情和憧憬他的幻想和未来恐怕已经在牌桌上消失殆尽了。他认出我来的时候,眼神突然变得特别有神采,这个神采的出现让他整个人都换了一幅模样,或者我是他希望的寄托,如今我部分实现了他的希望也算是对他的一点慰籍吧。他已经从小学退休了,自己进了敬老院。我邀请他和我一起到城里生活时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已经把自己捆在了这个小山村;他已经把自己埋葬在这个小山村了。他露出了安天乐命的笑容,这笑容却让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短暂的相会后,又是长久的分别,留在记忆中的是那把永不褪色的飘摇的花洋伞。我只能默默地为他祈祷,希望能有来生他能亲实现他今生无法实现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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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4-20 20:48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飘摇的花洋伞

我也经常感觉到这种成长的尴尬,或许还是个孩子比较好,为什么曾经那么深的感情不能一直持久,比如小的时候带我的一个“奶奶”,那时候我就觉得她是天,可是当我渐渐长大,那感情怎么就只剩下了一件“小棉袄”?又可以美其名曰是“童年的记忆”

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05-4-20 22:31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飘摇的花洋伞

呵呵,物品浓缩了一个人的思想和情感,这是一种更深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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