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席

周兴涛

七 杂感（班上一女生向我倾诉后情绪平静而去，次日又要自杀）你是蝼蚁，他们眼里我是我全部，如果我是你哨音把人劈得血肉模糊不带一丝腥味祭祀上苍，一无所有，于是变卖自己灵魂还有肉体这不要紧人如垃圾一样被扔弃到这个魑魅的丛林没有选择无法拒绝历史的真实真实的历史人的真实真实的人都是狗屁，就像圣人头上的光环或暴力手中的利刃唯一确定的东西是——生存，不用迂腐学究告诉我们生活与生命的若干这若干那承受不了照亮光明的黑暗你要赎回自己借用他们的信仰和伦理结果，最近距离地目睹狭义生命的撕裂花的色彩却逾加鲜红那是，有人以后所有灵魂在聚会在博杀在蚕食在灭亡的瞬间也许 永恒(2004/3/26)
八 内外窗外，春色融融室内，千年不化的冰川挤压每个可能的空间和时间，我蜷缩在墙角呼喊、挥拳、踹腿以此驱赶寒然而，汗水、泪水凝作的冰柱同样尖利 硌得肌肤与灵魂更疼或痛(2004/5/25)
九 元旦游桫椤谷
     鸡啼声天外，
     云中犬吠在。
     途穷绝壁险，
     折枝欣然返。(2004/1/1)
十  后尘
牟鹭玮，用割腕和安眠药而
步入天堂的师姐
朱剑锋，我的哥们
从钢筋的五楼
印进水泥路面的彼岸
他们爱的都是逝去的文化，就像静安先生
一个研究，一个创作
又是所谓的灵魂工程师
成都七中，眉山中学
人们标榜的“国重”
男的感性  女的理性

同样的专业与职业
也许还有同样的结束
不是形而上的哲学和人性的困惑
也不是推而广之的社会压迫
甚至不是形而下的个人命运
心是天，命是纸
剩的是等死
躯体与灵魂在天堂与地狱间
游荡
听见他们的召唤
步履蹒跚
有没有勇气追逐他们的尘土(2004/6/8)
                    
十一 无题
1流水的利刃
割走我瘦瘠身体上
仅有的肌肉
更加嶙峋的还有脑袋
2 选择，被迫停留在生、死与不生不死既生既死间
思想，以死悟生
过在执着
行动，以生会死
那是歧路
非生非死亦生亦死
这种景象想象不出，却是尘世常态
自杀，死的亮光
点燃了生的色彩
涤除头脑的泥污
一闪即过，
一切又都闷得心慌
生生那个死死的黑洞
3 河岸独茗
看河看河
水面翻转的泡沫——白
读书读书
文字散发的毒药——黑
汽笛在河床肆虐
徒劳于切断时间的经
编织空间的纬
然而，没有人干涉
读书读书
触摸到时空的唯一
一凉恩到骨还是寂寞沙洲冷？
看河看河
浪花肿胀了纸的暗黄
黑，点状的黑，书中的水中的
一一萎缩淹没(2004/7/4)
十二     乐山师院校训
   “ 立德、立功、立言”，语出《左传》。今赋新义，作吾校训。
德者，人之本也。欲成才，先为人。故立德之要，其根在循公德，作合格之公民。百行以德为首， 在其位，安其职，乐其业，精其术。前此之上，更臻“纯粹”、“高尚”之境，善莫大焉。
言者，学问也。立言之本，培固学养。建知识框架，必博览厚积，求广求深求精。立言之道，时去旧知而纳新见。善假他山之石以攻玉，网络快车，求知利器。立言之旨，自成一家之言。不欺世，不盗名，视学问为生命，视学品为人品。博学、敏行、慎思之后，确有所得，或释前人之疑，或纠旧说之谬，或自创体系，发人之未发，掷地有声。
功，事功之谓也。立功，不弃宏图巨制，然尤重脚踏实地，积跬步致千里。厚根基，宽视野，卓然而有所恃之能，然后度己之力而为之，建功成业，造福社稷。        
立德、立功、立言，三立和谐，毕生经营，岂无大成？
愿以斯文，为诸子勖。(2003/12/9)
十三 自拟挽词
  而立未过隙，本非莲藕身。遇人且不淑，久染尘与埃。渐渐力拒之，其奈天命何？相书有语云：人中浅难寿。吾岂敢不信，名之曰兴涛。翼其有灵验，焉知事无补。今已无所眷，唯待鬼敲门，埋我行止处，亦是心所愿。可怜父与母，二白哭一黑。兄弟与姊妹，恸泣手足失。尚有小阿娇，早识世无常。友于爱且恨，何不洁自身?卿卿性命误，殊失人间味。时久念自消，吾魂倘显灵，默祷吾爱者。(2004/7/1)
十四  古城丽江之行
1 背负着现代的重症
乞灵于雪山下的东巴尘土
踩在历史的罅隙，抛下
高跟鞋、旅游鞋、布鞋、皮鞋、草鞋的肤色
地铁的花枝的脸庞在狭小逼仄的茶马古道
并列、错位、重叠、变形
杂七杂八的包裹从纳西的古镇的涌进涌出
得意于小资们的眼球
黄脸黑眼睛黑脸白眼睛非白非黑的灰眼睛灰脸
在夏日的溪水的阳光的抚摸中异样柔和
暗黄的土墙油黑的门楣本色的木柱，不明白
他们在夜色的烟幕何以那样的疯狂迷醉
酒精、香水、霓虹灯、红唇膏、紫睫毛
尖叫、摇摆、暧昧的微笑、湿润的耳语、挑逗的神情
古镇褪下神秘温和的面具——
掏光你的腰包
白昼只是温柔的另一刀
2 清冽的三眼井从脚下滑走
掰开白腻的路南乳饼
看一眼飞檐翘壁，吃它一口
酸酸的，就像头上方拱頂画的龙凤呈祥
斜斜的山风吹来一只犬，一付要和我们分享阳光的姿态
踱步、摇尾、奔跑、蜷伏、轻吠一声——汪/汪
盘算着手中的食物
来吧，我们都是狗样的
叼起一块却卡住喉咙
黑的四轮车五彩的两轮车肉色的大脚板小脚板
一遍一遍将强烈的紫外线与白色的尘土和匀
粉饰着我们的疲惫无奈惶惑
身前，盛垃圾的袋子大口大口地
收获人们的同情
流浪的乞丐享受着流浪
还有捡来的爱情(2004/8/29)
十五 新年
春天来了好，
女人衣裳少。(2005/2/2,于成都大圣慈寺)
十六 诗人
低首垂肩拱背顺眉
抬头
双手向空中一挥
词语的利剑劈向无形之墙
喀嚓
断的是自己的骨头(2005/2/25)
十七 无题
2005年春天的第一场雪
希望回到四川(2005/2/19，成都-乐山)
十八 戏笔(2000/3/2-9)
1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给你一个小妞泡，给你一幢别墅住，给你一把钞票花，给你一只宠物养，给你一辆车来开，给你一生痛来哭。
2忙时酒须醉，闲来茶一杯。
3提剑茫茫手足凉，添香红袖梦一场。惆怅青丝误风霜，寂寞惹火石煮肠。
4三更听雨苦凄凄，开窗望云月满湖。只爱孤叶伴风尘，老树叹息无泪哭。
5给你一朵红玫瑰，让我劳累又疲惫。雨中痛饮想要醉，凄风孤枕难入睡。
佳人入梦无花吹，巴山巴水但相会。洗摸揉按全免费，你说爱情贵不贵。
十九 青神四日游
1寄杨丽萍 眉儿弯弯，发儿曲卷，还有一个鼻子尖尖。误称小兰色不变，自诩前世花木兰，胜过几许男子汉。  踏中岩，跨神海，顺带一脚踹平千佛岩。识得小玉讥檀郎，你说冤枉不冤枉？把细处，一举一投女儿态。漫道扑朔之术世不传。
2 赠龚晓云 A细思量，青衫点点泪两行。不思量，一吟一叹转惆怅。欲说未说悲添肠，一寸一寸慢慢长。  道相思，心早死。不道相思胜是相思。身在天涯心咫尺，身在咫尺心如丝。
   B一年见面三次，次次不同质。有人问：追你到底值不值？老树着花无丑枝，何况干伊底事？   渐近渐远心绪繁，总是沉默不发言。正要偷偷看一眼，玉足纤纤遭天羡，不妨受点小磨难。一瘸一掰可怜复可爱。时日匆匆过，不敢梦中见，想是在等缘。
3题古兰 蜀中才女辈辈出，这个古兰有点凶。琴棋书画洋样通，据说还会做木工。五段妙笔吐巧思，三星古迹重振雄。昔年有人吐口水，今该再续木兰风。
4 自嘲 东坡少年足风流，中岩三日泡一妞。读书不换万户候，看他山转水慢走。盛唐极宋消磨尽，恨水依旧山依旧。今过青神为爱酒，一醉鼾声响雷吼。四日眉州恍隔世，孤灯难眠笔墨皱。居有竹，食则肉，人还瘦。欲偷仙翁才思一点点，学文先擒芳心味始甜，古人哈哈大笑如是言。
5记行 天生我性爱游玩，到眉四日身不闲。岷江欢笑山静默，摩崖石刻随手灭。山僧自矜哈佛客，撇嘴哄笑万象阁。夜宿荒渡舞翩跹，装神弄鬼眠人鼾。昔日东坡风流处，不看碑石只爱竹。手机如厕信有验，霉事佳趣尚未完。一跃而倒似门板，回首低低羞声问：可有男儿得瞧见？神海之舟水飕飕。天工一线灵光透，忍见鱼死泪不流。何怜孤舟钓鱼人，小城深夜忽嬉闹。多了几个夜游神。一路歌来一路醉。电波苦害留守者，落了几人不讨嫌。但恨辛苦东道家，欲谢怕见怪，归来已无言。(2002/12/17)
二十    残阕
弓挂在空中三十年了
没有靶子也就没有箭簇
细细的弦注定在切割什么
没有墙和门的屋子被春风春雷稀释
海的泪锈蚀弓把上的金属片
弦紧了紧身影旋又回复平静
不是瑶筝何必怨知音
没有靶子与箭，就保持这种
姿势，磨练
引弓，是远古的史诗；中的，是空中之空
弓，悬
挂
引而不发(2005/4/9)
二十一   杂题1
大渡河岸读嘉莹，半纪沧桑谁人知？四海飘蓬只谋生，内忧外困弱女承，如何是西来意，如何是东土基？诗家之谛在感发，中西之论盐与水。能感之且能写之，能痛能忍能超越。说奇不奇汝为之，高标山上喂蚊子。(2005.4.8)
二十二 杂题2
春天的鳄鱼想流泪
海面正打雷。(2005.4.10)
二十三 回归
蛹在黑暗中思考
如何破茧
可，茧内的茧外的形态
就是自己？
不管它，先剪掉这绳索
——天经地义的框
追朔最本原的元，神秘不可说
世界是布满地雷的时间与空间
我是布满地雷的肉体
拔去它们——只有自己是工兵
轰——轰——哄——哄
一片火光和雷鸣中
人性出场
去他妈的一切，但还得扮演派定的角色
不能出错噢
焦点需要转移，古人云“借力打力”
去爱女人，不是一个要爱全部
不主动不追求不纠缠（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去写诗，不发表不构思
剥开词语的壳，放个屁也是诗的腥味
去旅游，看希奇古怪
不拍照不摄影，都是过客
去烧书，把理想的毒放出
那些个太腐败
概念的茧构筑钢铁世界
语言是专制的独夫
接受词语，彻底洗白自己
拒绝词语，没有命名的权利
不能挣脱，就是心魔
价值的刀箭四面袭来
伸颈受死，如果被天选定
腾挪躲闪，要是足够机敏
造个假人，死伤的是别人
秩序是蝴蝶
结茧破茧出茧入茧
什么都在变什么都没变（2005/4/23夜）
二十四  夹江行
从乐山在漫漫黄沙中颠簸到了夹江，下车登上到迎江的中巴，途经千佛岩，由其背面绕过。虽艳阳高照，但山中的林荫让人感到丝丝冷意。窗外全是淡黄淡黄的绿，很是养眼。经过无数的弯道上坡下坡后，车在青衣江河坝停。登舟，上岸即是木城古镇。镇沿河而建，南北走向，过境公路穿街于是有了上下街之分。街两面都是木楼、木门、木版、木门槛，路坑坑洼洼。门口三三两两坐着老年妇女，或纳鞋底或把弄缝纫机或望着陌生过客出神。去过无数古镇，木城印象最深的就是老人——那么多，那么老，那么形态多样，那么勤勉。有的脸仅比丝瓜宽一点，有的脸除了黑点就是白点，有的如枣有的如布，有硬若石膏的有不忍触碰的脆……心头泛上难言的感受，很复杂。自己能活到这年纪？老了也是如此面目？是喜是悲？如果中国脸谱是这样，它会被抛弃还是更有震撼力而更被欢迎？小镇的建筑不甚突出，只是窗花比较精美。一家法律事务服务所颇有古风。廊上雀替一左一右挑着两张六角形的纸牌，分别书有“法”“状”字样，白纸黑字，在风中飘舞。细细一看，“法”下有一行小字：“某某，编进夹江法制史。”店门的木版上从左至右，依次竖排写者：“法律咨询、代写状书、代办证件”等服务项目。对面是几家棺材铺，其中一幢门楣上依稀可见红中泛白的“东方红会场”。
出了木城前往麻柳。路过华头镇时，上来一群中年妇女，个个头上包着一块红略相间的方巾。以为是某个少数民族的服饰，一问，因上中风大，为避免头痛而裹而非民族服饰。很快，麻柳到了。当地有民谣描述其地形地势：“前有宝珠做大门，后有猫猫做尸神，左有芙堂万宝山，右有蒲草四季青。” 宝珠，即大旗山，土名宝珠寺，在华头镇；猫猫，山名，洪雅柳江（元旦去过，文字弄丢了）与夹江万河与娥眉县交界的最高处；芙堂，洪雅花溪与夹江歇马、麻柳交接点；蒲草，华头与娥眉、洪雅交界最高点。可见，麻柳的地理位置之重要。其得名缘于山谷中的麻柳树众多。镇不大，仅200-300米长，最高建筑也就三层楼房。
吃过午饭出了镇子，过一索桥，就是当地人称的“铁血洞”（音）。一滩瀑布就在面前，水流不大，水花也不高，但响声很是震耳。在旁人指点下，脱了鞋，踩着石块逆流而上。冰冰的感觉很好，很快，看到了大潭。它完全被四周的岩石包住了，只有一点缝隙的光透过来，面积不大，水是晶莹剔透的那种碧绿。出得洞来，向山里进发。一会是大片大片的楠竹林，一会儿是漫山遍野的桐子花，一会是稀稀落落的黑瓦木屋，一会又是淙淙水声，一会是耕牛在田中劳作，一会是鸣蝉单调刺耳的歌唱，走了好几个小时，一点也不疲惫。在一块田里，发现许多蝌蚪，于是停下观看。细细的尾巴拽着又大又圆的脑袋，多可爱。是4不时的从这游到那，三五成群地聚拢又散开，自由自在。山中的天色黑得早，五点过就暗下来，风也大了，就回到镇子，店铺正忙着关门。找家旅馆，房东很热情，吃住一晚，10元。住的条件一般，有热水，吃的实在：一盘腊肉，一碟香肠都是自家熏制的，一碗菠菜汤。晚间，躺在床上，听到很大的雨声，起来看，却是山泉引起的错觉，旋又睡下。次日，寻找古墓，不细言了。
二十五 物语1
破晓，起来听青蛙
呱——呱
你又不是那一茶（1）。
布谷布谷
尖刻而峻折地捏造山林的曲线。
从野地回家的猫正在韵味
妙，妙……
不-不，枝头的蝉涨红了脸辩解着
断断续续的。
嘻嘻
不知名的小鸟欢快地嘲笑。
一只黑色的乌鸦停在头顶
没说话（2005/4/30晨）
（1）日本俳句大师一茶有句云：“瘦青蛙，别害怕，有我此一茶。”
物语2
成都有一群乌龟
在文殊院、昭觉寺、大慈寺、尼姑庵的放生池
绿眉绿眼
周围浸着痛的海
没有底部，不能爬行
没有翅膀，无法飞翔
做悬浮状垂直
四肢上下搜寻于水的切面
什么也抓不住地摇摆
厚重的盔甲难以保护
裸露
伸出头张开嘴
呼吸——都是滚烫的尘世欲望（2005/4/30黄昏）
物语3 绵羊
卷曲的白毛无声地对抗：谁是敌人
牧羊人
我们吃草，他吃我们，我们是他的草
羊大为美，上帝很虚伪
残害别人来娱乐自己，冠冕堂皇
我们自私，一只羊是羊，一群羊还是羊
我们软弱，一群羊是羊，一只羊也是羊
于是，上祭坛去衅鼓被扒皮成火锅
不反抗不呻吟不哭泣
要嘲笑——据说壮阳用的还是羊
哈哈
钱仲联《梦苕庵诗话》，清诗读的不多，将自己喜欢的钞下一二，大家分享：
1惜花生佛意，听雨养诗心。（近日傍晚多雨，在阳台品茗饮酒就是没有好句，读之心仪）
2不题生事类殷玩，柴米油盐总未关。涉世怕无干净土，秋灯自写好河山。
3有文支柱山与川，恍人有脊屋有椽。我立此语非徒然，眼下现有三千年。
4绝壑锵悬溜，危藤络碎石。/几卷残书闲岁月，数竿修竹冷乡邻。
5入世情如霜后月，还家梦断海南村，/名心淡似幽州日，骨相寒禁易水风。
二十六  纪念
今天五一九，我在阳台喝小酒
崩盘又反弹那时六年前，中国与美国关系很奇特
皇历回翻二十本，球迷大骚乱足球还是臭
下雨打雷地震泥石流滑坡，老天可发怒
我们有气，忍忍吧
对面日本妞一走，来的都是客
栏杆外完成淅淅到簌簌的蜕变
春已归，鸟还啼鱼落泪
今年五一九以前，心灵一直在流浪
哪里来哪里去怎么去
生命的齿轮被磨失光泽同时划下刻痕
谁在制造废品还是保存古董
昨天伴我是书现在佑我是酒明天呢
头发让风做了次自由体操，耳食异味
历史表现是语言，历史是历史的哲学
何必用他们的眼睛做自己的镜子
笔尖走不完酒杯也发酸（2005/5/19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