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贴子最后由梅雪蝶衣在 2006/02/06 07:54pm 第 2 次编辑]
年少的时候,自己的理想就是离开家,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开创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大鹏一日同风举,扶摇直上九万里"是那时的豪情,"西风策马侠客行"是梦想中的浪漫,带着高飞的梦想自己真的走得很遥远,在为理想为爱情奋斗的起落中,父母和家已经一退再退,变成了照片中的背景,静静伫立在心里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又被岁月的尘轻轻的覆盖,于是容颜更为模糊了......
可是有时候人也很奇怪,岁月的起伏让当年追求的东西变得淡了,反而当年不在意的背景却让岁月的河水冲刷的越来越清晰了。经常会在梦中梦到回家,经常会在不经意间想起母亲,今年过年的时候爱人出国了,妈妈身体也很不好,我回到母亲的身边,这是我长大以来最长久最安心的陪在父母身边过的一个年...
在安静的午后和父母总是泡一壶茶,在彼此对饮的氤氲热气中,母亲总是说起我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我们好像是两个亲密的朋友在一起回忆以前的一些美好的时光,好像那个被回忆的人不是我,而是我们都认识的一个故人...
母亲说,我很小的时候,被放在外婆家,她好久去看我一次,每次看到妈妈的时候我就会纠缠着不放,可是妈妈走了好久也从不提及,姥姥有时会说这个孩子心太大,可是妈妈说小孩子小的时候只会记得眼前的事情,看到的人才会记得,等她过了三岁就会知道什么是想念了,果然以后我几天见不到母亲就会哭闹着找妈妈,而且小时侯嘴很巧,会在电话里说;"妈妈我想你了,你是在工作吗?别工作了,回来陪我吧,我是你的最重要宝贝,我很想念你,我长大了会对你很好.........."
妈妈回忆的时候总是很神往:“那时总是以为工作最重要,其实还是你说得对。”我看着妈妈,吐吐舌头尴尬得傻笑着:“对,什么啊,简直一个小奸商,甜言蜜语的骗吃骗喝,是我小时候的好戏,听外婆说过好多次了...”
说起外婆来,我和母亲都笑了,那次和母亲回老家我们一起陪着外婆玩麻将,好多的机会我和母亲都胡牌了,却都悄悄得拆开牌,直到外婆胡了,在我和母亲的唏嘘中,看到外婆开心的纯真的笑脸,我才发现外婆已经变成了童年的我,在大人的呵护下打着纸牌的那个赢了就咯咯笑着,输了就发脾气的任性的小女孩,只是灰白的头发和满脸的皱纹又在提示这是怎么的一种磨难后的回归.....
母亲感慨地说,人老了很多方面又会像小孩子一样,这个时候他的儿女们就会变成她的父母,母亲叹口气,但愿他们的儿女能像当年他们的父母一样来呵护这些沧桑了一生的老小孩,我只是咀嚼着母亲的话,无语沉思,老小孩,老成小孩。。。。
年初一的时候,母亲给外婆打电话,照例是我来拨的号码,电话通了,我递给母亲,开始接电话的是姨娘,母亲和她说了几句互相祝福的话,然后听母亲说:“让妈听电话。”电话那端隐约是说,外婆耳朵背了,听不见了。可是母亲坚持说:“让她来听,她能听见我的。。。”一段等待,可以看出母亲的紧张,她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变形,接着听到母亲对着听筒很温柔地叫了声:“妈妈,是我....”感觉声音有浓重的鼻音,我侧耳细听电话那头是沉寂的,母亲的手有些抖,放大了声音,又说了一遍:“妈妈是我,你的二丫头,你还好吗?”依然是寂寂,在等待中家里安静极了,那一刻我的心仿佛提到嗓子,即使很轻微的回答我们也会听到雷霆般的惊喜,可是......
母亲的声音一次次响起,最后变成低低的耳语了:“妈妈是我,我很想你,你也想我吗?。。。。”
好久听筒里传来姨娘的声音,她说外婆已经听不见了,等配助听器就好了,母亲努力压抑着哽咽问她:“妈妈过年想我了吗?只有我不在她的身边,她有没有念叨我。。。。”姨娘的声音依然清晰的传来,“没有,她现在只是看见的人才想的起来,不看见的人就不会存在她的记忆里了......”
“.是吗?”最后的这句话里的伤心和寂寥让我有点手足无措,这就是我的那个坚强地母亲吗?
看着她抖动的双肩,无助的眼神,我走过去搂住她,在我怀抱里她哭了,第一次我感觉怀里不再是我的母亲,她好象我需要呵护的受了委屈的儿女,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变成了我的朋友,甚至比我还要小了,她会在买衣服的时候因为不知道价钱和样式是否合适而一遍遍地问我,那种依赖的眼神,让我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每每遇到害怕的事情时紧紧扯着母亲的衣角的双手...
过了年我要上班时,母亲告诉我一个吃惊地决定,她说:“三月份我要和你爸爸回家去看你外婆。”我愣了,三月份母亲的心脏不好,不是要动手术吗?我看着爸爸他无奈地说,“你妈妈好几天睡不着,她说你外婆老了,老的已经不会想她了不会念她了,她要回去,她离开太久了,再不回家连妈妈都不认识她了。”“年轻的时候想离开的地方,老了却最想回去,妈妈叹息着..”
我看着母亲,久久无语,眼前好像出现了那个不到三岁的孩子,明明是自己最爱的妈妈离开了却不知道想念的无知而纯真的双眼,交叠上的是外婆那双污浊的,同样变得懵懂的双眼,即使是自己曾经最爱的女儿,可是离开了就忘记了在听电话时的迷茫和呆滞.....
妈妈很坚定地对我说:“你记住,如果有一天,我也老的忘记了你,忘记了想你,你一定回来~不管你离的多远一定回来!让我在走之前看到你,想起你,据说这样老人走的才回安心,来世才能在聚首.........”
泪水被我强忍在眼里,我点点头,故作轻松的笑着说:“如果有一天你老的忘记思念我,那我一定用剩下的所有时光帮你找回来,我是你带来红尘的一颗种子,别想甩开我........”
我用最快的速度悄悄擦掉溢出眼角的泪,看着母亲微笑,同时看到母亲的动作和我是那么的一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