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月殇

xigongda

翔所出生的地方是一个北方的小山村，自他懂事起，他就忘不了他家门前的那条清水河，小时侯，爹总是将他娇小的身子埋在一个竹制的大箩筐里带着去田里面干活。一路上，翔总是不安分，扑闪着两只眼睛透过空隙向外面望去，他喜欢外面世界的那份新鲜感，看着一路上袅袅升腾的淡蓝的炊烟，听着铜栓粗声大气的骂自己的媳妇在外面偷汉子，还有那一片绿荫荫的瓜藤，那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了，因为那里有他最喜欢的二瘸子大叔，其实二瘸子只是一个乡里乡亲的给他起的一个外号，只是因为他当过兵，打过鬼子，在一次战斗中受了伤，遣送回来的路上被几个土匪打折了腿，所以走路一瘸一瘸的，又因为在家里排行第二，所以叫他二瘸子。二瘸子当年也是村里数的上的帅小伙，可如今平白的少了一条腿，不能下地干活，光景自然不会好到哪去，拖人说了几次媒，结果没有一个姑娘能看上他。在那个小山村里，与世隔绝，外面的世界发生什么似乎与他们毫不相干，他们只单纯的信奉靠力气吃饭，如果听说哪家的小伙子不能干活，那在族里大会上都是没有发言权的，因为别人都会用一种眼神提醒他：你这个俅败家子能有什么说道的。
           就因为这个道理，连村里的娃娃在路上碰见二瘸子都会用石子打他，村里谣传他在外面因为争女人，还用马刀砍断了长官的胳膊，幸亏有几个兄弟凑了些钱，又服了软，才保住了一条命。为此，村里几个爱说长道短的老女人逢人便说他是活该断了一条腿，那是老天爷给他的报应。后来解放了，村里人都算翻了身，二瘸子满以为自己的苦日子应该到头了，可是硬是有些不怀好意的族里长辈跳出来说，“二娃从小就是个坏坯子，整日里就是看哪家的媳妇长的漂亮就挨上去，又在外面败坏了我们李村的门风，这田哪，不能分给他，要是给他，会遭报应的。”结果二瘸子一分田也没有分到，有些好心人看他可怜，把剩下的赵员外的一头牛给了他，叫他为村公社放牛，用现在的话说，也是为了改造他。赵员外是村里有名的大善人，乐善好施，撇着他的面子，大家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从此二瘸子就在清水河边安了家，清水河畔有一片绿汪汪的草地，年春的时候，那草啊长的啊有一人多高，弯个腰就可以藏个把个人。沿着草地向岸上走一段不远的路有一小片沙地可以种瓜，二瘸子寻思着也不能坐吃山空，就在这片巴掌大的地上盖起了一小座瓜蓬，夏天里三伏的日子你走在里面，有一阵透心窝子的凉爽，在那里喝上一碗茶，那叫舒展。就是看着那绿油油的瓜藤，也会在心里沁着一丝凉意。翔小时侯最爱去的就是二瘸子的瓜蓬，二瘸子是村里面唯一见过大世面的人，有一肚子的故事，什么营长的太太啊晚上出去与情人私会，什么上海的女人都是大屁股，脸上都抹什么“洋水”啊，还有什么有轨的车啊可以在大马路上跑，屋里的灯不点灯油子一摁圆圈就亮啊。二瘸子虽然没有文化，可是却有着比一般乡里人强的多的感受事物的能力，可以将自己在大城市里的所见所闻讲的绘声绘色，而且边讲边喝茶，连声嗝都不打一个。翔最爱听这个了，他觉得二瘸子大叔一点也不象村里人讲的那样面目可憎，反而觉得他讲都是自己从来没有从其他人嘴里听到过的。这人啊就讲个缘法，二瘸子从小就特别喜欢翔，夸他有灵气，书读的好，将来一定是个先生，还常常背着他到清水河边去玩，去的时候还带着一口小锅，在河里摸鱼，二瘸子在军中学得一身好功夫，你看他在河里一个猛子扎下去，上来的时候已经晃着两个鱼白肚了。把鱼放在锅里，用石头垒个灶，点上火，撒点青盐，那时候，翔就会晃着小脑袋趴在地上，平望着锅底的蓝色的火苗子，拍着小手，“你看你个馋娃娃，口水子都淌到地上了”，二瘸子总是抽着一袋老烟叶，笑着摸着他的头。
             翔他爹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平日里在乡里不多言不多语的，但是为人忠厚，哪家要是活忙缺人手喊他一声，他都会放下自己家里的活去帮衬，为此翔他娘老是用手戳他的脑门“就没见过你这么当爹的，自己家的锅都揭不开了，还要帮衬别人。”可是正是因为他老实木讷，又乐于助人，在乡里还小有名气。尤其是乡里女人，一提到李顺子都会翘起大拇指“翠花他男人那是个爷们。”李顺子与二瘸子是远房亲戚，但是因为性格中一贯的与人为善，从来都把这个穷亲戚当成自家人，时不时的接济他一下，农忙的时候还把他叫到家里来做活，一天干稀两顿饭都管。可是翔却从来不欢喜他爹，他总觉着他爹整日里阴沉着也没个笑脸，一天到晚就象一只驴子一样只知道拉磨，在村里被人欺负了也不还手还嘴，没个爷们的硬气，每次吃饭他爹给他碗里夹菜他都偷偷的扔给狗。他觉得二瘸子才是他爹，周六放学回家在路上如果看到谁拿石头扔二瘸子，他都会跑过去跟那群比他高两头的孩子拼命，他只记住二瘸子说的一句话“男人活在世上不能让够日的欺负，才是爷们。”他一直闹不明白象他父亲那种人为什么会讨村里女人喜欢，他暗地想着如果他将来要是象他父亲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干净。随着翔的一天天长大，这种观念越来越强烈。
           转眼间翔已经长成了七尺汉子，高高的个头，宽阔结实的肩膀，细长的腿，体格健壮，线条优美。再看他那张脸，白皙柔润的一张清水脸，眉宇中带着一丝忧愁，嘴唇薄而略带弧形，那双眼里射出的柔情使每一位靠近他的人都顿生好感。村里面的女人见到他，都不禁多望两眼这位年轻的后生，于是某些村里的男人又不高兴了“看他长的那俅样就不是他爹的种，天天和二瘸子那种人粘巴粘巴，八成是与外面的相好的生的野种”。说归说，还是有很多女人喜欢翔，他在这个小村子里面简直就是一位大明星，可是这位后生却好似看破红尘，古井无波一样对女人不假辞色。看到有媒婆到家里来说亲，翔就会一溜小跑到二瘸子的瓜蓬里去，他觉得现在能说知心话的就只有他那位二叔------二瘸子。他有自己的想法，他要说给他听。“二娃，你就在村里找一个婆姨得了，我看李支书的闺女就不错，摸样又好，心也善，对你更是没说的，三天两头的到你家跟你拉话，你倒好，躲在屋里不出来，你妈说了，那闺女走的时候脸上都淌着泪，一个姑娘家能腆着脸这样做，不易啊！你心里头到底是咋想的，你倒是说啊，你想把你二叔急死啊。”连个字都不识，还想让我讨她做老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翔的眼里闪出一丝鄙夷。咋，你娃娃读了点书现在翅膀长硬了，瞧不起咱村里人了。“二叔，你也是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人了，怎么你也这么说，你看俺爹，老实巴交的象个面团，一辈子在这田里掏啊掏，可又掏出来什么，我可不想选择他们这种生活方式，我一定要考上大学，到城里面才会有好的发展，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娃娃，我知道你心气儿高，眼光远，可是你不应该这样说你爹，唉，你这都是我给害的，我不应该从小告诉你那么多事，你肯定是想找个城里闺女，听我一句话，你的根在这里，城里的女人是好，可是心眼太多，他们想要你的时候，就会对你甜言蜜语，温顺的象羊一样，可一旦发现你是个乡巴佬，泥腿子，他们马上就会象戏子变戏法那样，好象你平生亏欠他们一样。娃，听我一句话，二叔我一辈子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生出来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
你莫想改变它，你的根不在城里，在这里。翔还想说什么，可是看着二叔那双眼睛，就低着头不说话啊，可是嘴角依然翘着。
       那一年，翔18岁，正是那个做梦的年龄，心里会随时迸发出幻想的乐章，一个读过书的人已经不甘心沉浮在祖祖辈辈作养生息的土地，他渴望现代文明的快感，向往都市生活的绚丽，他自信他已经从他的父辈的另人窒息的牢笼里做出来了，他渴望一种在路上动态的生活历程。我们这个故事也正式拉开序幕。

水千月

好,有梦想才有追求,有追求才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