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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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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9 13: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
   梅觉得嘴巴左上方第三颗牙齿,突然发出“嚓”的一声轻响,这是一种崩溃的声音,牙齿的骨质开始变得象桃酥一样松软,口腔里充满了水蜜桃的香甜气味,用舌头一舔,感觉又是滑腻又是苦涩。梅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轻轻咬了一口,于是彻底的崩溃开始了,所有牙齿就象被雨淋坏了的土墙一样开始解体,嘴里到处飞溅着钙质的碎片,最后沉积在口腔粘膜和牙齿残桩的夹缝里,轻轻一嚼,便沙沙作响,象旺旺雪饼里的干燥剂,福尔马林的气味取代了水蜜桃的香甜。这个时候,梅又感到嘴巴左上方第四颗牙齿突然发出“嚓”的一声轻响,新的一轮崩溃又开始了,梅皱了皱眉头,觉得这样好象很重复,可是,为什么呢?
  
   直到第三轮崩溃的结束,梅嘴里已经塞满了绿豆大小的碳酸钙颗粒,吐出来是维生素B的颜色,象乒乓球一样弹力十足,四处乱溅。梅凝视着凝视着,终于意识自己是在梦中,于是叹了口气,忧郁地醒了过来。
  
   天花板上有一条长长的裂缝,象一张掉光了牙瘪下去的嘴巴,当然,梅的牙齿还整齐地排列在嘴里,根据老人们的经验,梦见掉牙齿是要死人的,梅在心底轻蔑地一笑,这个梦她从七岁开始做,做到现在都没见过一个死人,可见这世上没有一种智慧管用。
  
   梅已经萎靡了一个星期,直到昨天才惊觉自己是病了,她的身体过于强壮,简直到了对病痛麻木的程度。早在这个星期之前,按摩医师就告诉说,她背部肌肉板结,寒湿严重,需要拔一拔火罐。当时,梅警觉地翻身坐起,象只多疑的野兽一样凝视着她的医师,他为她做了两年的按摩,现在居然也骗起她来了,真是让人寒心。梅坚决地摇了摇头,穿好鞋子走出了诊所。门外是初春的季节,绿色象墨汁一样从一切的罅隙里泼溅出来---枝头褐色的苞衣,水泥板的裂缝里,更不要说潮湿温润的土壤。生命浓烈、张扬,肆无忌怛地开始招摇、泛滥,她和安的伟大创作也即将拉开序幕,而医师却要她拨什么火罐,要在她几近完美的背部留下一个个圆形的,深紫色的淤痕,这种用心,何其歹毒!
  
   然而,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几乎要了她的命,寒气从表皮浸入肌理,象穿肠蚀骨的王水一样地瓦解她的战斗力,每天早晨起床只能维持五分钟的清醒,然后脑浆就开始浑浊,她浑身酸软,瘫坐在床沿,鼻腔里象有一只蜜蜂嗡嗡地钻来钻去,双目赤红,迎风落泪,空气里春意盎然,到处飘浮着发情的花粉,害得她“阿乞,阿乞”,没完没了。
  
   更糟糕的是,昨天上班时,一个做零工的老头儿走到她面前,煞有介事地说:“你,昨天发工钱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梅以为是开玩笑,回了一句:“多数了两张给你呀?”
  
   “多?多了的话我当场就还给你了!”老头儿脸涨得通红,好象在生气。
  
   梅脑子里轰地一声,不禁慌起来,然而又为这慌生自己的气---能有多大的事呢?老家伙一个月总共四百多块钱,最多不过少数一两百,有什么好怕的。
  
   果然,老头儿说少发了两张五十的,梅定了定心神,说:“这话奇怪了,你说多发了当场就会还给我,少发了,你老人家怎么反而不支声了呢?这种事情怎么好隔天再说?银行里还当面点清,出门不问呢!你怎么这样糊涂呢?”
  
   说来也怪,老头儿的气焰顿时矮了下去,嘟囔了两句就走了,梅觉得不对劲儿,就找来别的工人一问,才知道老家伙昨晚上打牌,摸钱摸掉了五十块,被人捡了,今天早上突发异想,竟然诈到她的头上来了,真是天方夜谭!梅气得要发疯,这样老实巴交的农民也来骗她,自己何至于这么窝囊!回到寝室仔细一照镜子,才发现一道青气隐隐从鼻梁延伸至眉尖,抛开晦纹入眉的迷信说法,凭借儿童时期的经验,梅意识到---自己病了。
  
   二
   虽然意识到自己病了,但梅仍然不吃药,她要做的事太多,根本没有吃药的时间。
  
   她用二十分钟时间梳洗完毕,就立即去赶长途汽车,然后坐七个小时的汽车去看一个叫“心”的男人。梅坐在长途汽车上,心中是一种抽丝剥茧的喜悦,象蝴蝶刚抽出幼湿的翅膀,在未知的亮光中蠢蠢欲动。
  
   梅的男人很多,简直把找男人当做了终身事业,只是她从来不承认这点,她只承认自由是她的终身事业,但事实不是这样,她每多找一个男人,就会失去一部分自由,到七十岁寿终正寝的时候,会发现自己的灵魂淹没在一群喋喋不休的男鬼之中,完全没有一点自由。
  
   但是,命运往往是这样的,当男人成为你的终身事业之后,你就会发现这世上能入眼的男人根本没有几个,但是,梅很幸运,至少心还值得每个月坐七小时长途汽车见上一面。
  
   要真正见到心,必须等到午夜十二点,他就象灰姑娘一样,不到午夜不会残妆谢尽回到家中。所以,如果梅晚上七点到,就要和心的兄弟喝五个小时的酒,才能见到想见的人。
  
   能陪你喝五个小时酒的人,要么很喜欢你,要么完全当你不存在。
  
   在梅看来,心的兄弟比心长得俊,虽然心有一头长发,而兄弟却剃了个秃瓢,但是真正性感的男人就应该是秃瓢,好比一个干干净净的遍身皂角气味的和尚,肯定比西装革履喷着古龙水的绅士要性感得多。
  
   梅能感到兄弟对心的爱和自己不相伯仲,所以梅觉得他是因为喜欢才和自己喝五个小时的酒。这里面有个很简单的逻辑---梅喜欢心,所以连带喜欢心身边的人,兄弟也喜欢心,所以连带喜欢心枕边的人,这叫爱屋及乌,心是一幢老宅,他们是屋顶上聒噪不止的两只乌鸦。
  
   当心回来时,兄弟就提着酒瓶悄然退下,他们衔接得如此丝丝入扣,以至于梅时常分清谁是谁,所以她总要摸摸心的头发,因为兄弟的头摸起来一定很扎手。
  
   心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至少看起来是这样。每个人都有一张定了性的表皮,比如梅看上去就非常象个物质女郎---黄金分割的身材,白牙齿黑良心。但事实不是这样,事实是梅从来不用男人的钱,认识的名牌不超过三个,并且分不清鱼翅和粉丝的味差。梅从来不为生计发愁,她觉得自己就象一只麻雀一样---无论如何,这个世界还不至于苛刻到让一只麻雀活不下去。
  
   而心的表皮就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瘦弱,带着一丝憔悴和疲惫。当然,这只是一个表皮,这个皮的作用就是讨好所有看到它的人,所以喜欢心的人很多,个个儿都把他夸得有如天神。
  
   但梅喜欢的心和他们不同。
  
   梅喜欢的心是躺在床上的。
  
   这个时候的心盖着薄薄的被子,拿着书,静静地看,对谁都爱理不理。梅躺在他身边就象一只波斯猫,要引起他的注意,非得用爪子挠破那些书才行。所以,梅总是事后偷走心最爱看的书,积累到现在,数量不菲,别人看了都要赞美她品味不俗。
  
   但是,梅从来不在心看书的时候打扰他,这不是名贵的波斯猫所为,这个时间应该用来做更有意义的事---比如说用来看心的脸,英俊的脸有很多,耐看的却没有几张,并且耐看不等于英俊,心就是一个例证,如果把他拆散了,没有一个零件不是残次品,可是加在一起就让人浮想连篇。在这个想象力溃乏的年代,梅愿意为这样的一张脸做一切的事,愿意为他去死。但是梅对兄弟说:“这不是爱情,爱情是自私的,爱情没有这么伟大!”
  
   心看够了书,就会摘下眼镜,揉一揉眼球,然后俯下身说:“来,我们做ai吧。”
  
   三
  
   梅和很多男人做过ai,梅觉得不能把爱情和做ai混为一谈,确切地说,梅认为爱情不存在实质的意义,爱情就象一张一张花花绿绿的纸票子,离开等价交换的经济环境就毫无意义,不能吃也不能穿,用来写诗不吸墨,擦屁股还嫌咯人。象梅这样不打算住洋房,开汽车,搭块破布片就风情万种,喂二两白米饭能活三天,并且随时准备倒毙街头的女人,完全没有必要打着爱情的旗号招摇幢骗。
  
   所以,和心做ai是件很自然的事,既然愿为他做一切的事,当然也包括做ai.
  
   和心做ai,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体液交流,是一种胶着的动态,是宇宙里的冥想,是逆向思维的驰骋。
  
   和心做ai,好象同时和一百个男人做ai,这个不是说心有一百条阳ju,而是说一百个男人的卑鄙加在一起才赶得上心的诚实,一百个男人的无耻加在一起才赶得上心给人的刺激。梅把这个想法告诉心,心说他不认为那个人是他,但他不介意这一百个男人和他一起进入她的身体。
  
   心说,淫乱和乱伦是从古到今文人的梦想。
  
   心说,她可以和任何一个男人做ai,尤其是他身边的男人。(这时,兄弟从外面客厅走过,拖鞋沙沙地响,象一群松毛虫蠕动着从梅的心头爬过。)
  
   心还说,她对他的依赖是无人可替的,他是她不能超越的极限。所以,她只得做他的性奴,当然,从另一角度讲,他也是她的奴隶。
  
   梅说,她喜欢看见男人因为她的缘故,满面赤红,青筋毕露,呼吸急促,欲仙欲死。这使她体验到一种生命本源的喜悦。
  
   梅说,她喜欢坐在阳光中,象骑士一样的做ai.长发从头倾泻下来,飘在空气中,犹如漂在海洋里,亿万粒尘埃飞舞着,象一个昆虫的群体,摩翅而歌。气流温暖,有节奏地震动,不可目视的幽灵摩挲着她的肉体,她感到目光从下面的身体传来,从四面八方传来,她感到被窥视,被欣赏,她感到洁白的油脂沉入泥塘,她感到玷污、蹂躏,以及生之喜悦。而她如此顺从,无力反抗,犹如水底摇摆的青荇,犹如田埂上践碎的红果,她被如此狠心的对待,真是忍不住的快活。
  
   梅知道, 这样的话说出来未免太过惊世骇欲,但是,心不会被吓得惊慌失措,心是唯一配得上听这样话的男人,因此梅又说:“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说完对着心微弱地一笑,仿佛是在书页中夹碎的一朵小花,脉胳清晰,易碎,丝绸般顺滑。
  
   在此之后,心突然从她身上支撑起来,用一种极为凌利和凶狠的眼光看着她,这种眼光就是把周润发、黄秋生、刘德华、汤姆.克努斯、辛.康纳利、以及小道拉斯揉和在一起也无法表演出来,心这样看着她,喘息起来,耸动不止,然后极其剧烈地射jin,象慷慨悲歌的烈士一样倒了下去,梅的身体就是他的刑场。
  
   梅清晰地听到他临刑的遗言是:“我真喜欢你!”梅觉得满心欢喜。
  
   我们知道,这种喜欢在那一瞬间是真实的,所以梅的欢喜在那一瞬间也是真实的。
  
   心卷成一团沉沉睡去,这种睡姿对他旁边的人非常不利,可见他很久没有和人合睡过了。梅觉得寒气从肩背袭来,往肌肉的间隙里猛扎进去,象一个冰凉的灵魂暴戾地侵犯着她。
  
   梅咳嗽了一声,爬起来,在衣柜里找到一床床单,裹到身上,再把心的皮带随便往腰上一系,然后推开门出去,想到客厅找点东西暖和暖和。
  
   她看见,兄弟端着一个杯子坐在当中。
  
   四
  
   客厅的灯象一个烂鸡蛋黄,光线一漾一漾地扩散开去,照得到的地方是一种不新鲜的黄色,照不到的地方则是一种有毒的黑色。
  
   兄弟坐在屋的当中,头皮贼亮,后脑猖狂地隆起一块反骨,手里端着一个玻璃杯,里面是透明的液体,表情肃穆,象在祭奠着谁。
  
   梅倒了杯水喝下去,一条冰线从喉咙顺流而下直抵丹田,梅的牙齿不禁“咯咯”地打起架来,她知道自己又做了一件蠢事。
  
   梅想,反正蠢事也做得不少了,何妨一口气多做两件。
  
   于是她走到兄弟身边,夺过他手中的杯子,仰脖喝得干干净净,一团焰火“蓬”地在她腹中绽放开来,到处是迷离的白光、红光,桔色刺耳的鸣响。
  
   她笑了,原来是二锅头呀。
  
   梅觉得很暖和,四肢百骸充满九阳真气,如果不趁这个机会,有些事就永远都做不出来了。
  
   于是她伸出手摸了摸兄弟的头,果然很扎手,她嘻嘻地笑,问:“你是谁?”
  
   兄弟看着她,牙齿咬得“卡卡”地响,眼睛半眯起来,想把眼光聚焦到一点,烧穿她的胸膛,可是又觉得她象一具石棉裹成的实心筒子,烧不起来,全没有一点心肝脾肺。
  
   兄弟的肾上腺猛烈地抽搐了一下,一种胆汁的苦味从牙垠浸了出来,他低低地嚎叫了一声,往前一冲,把她死死地抵在了墙上,她的嘴角绽开一种嘲弄的笑容。兄弟突然觉得不可抑制的饥饿,慌忙压到她嘴唇上狠狠地吮吸,那是一种甜美的、凛冽的、腐烂着的死亡的气息,他越是吮吸越是空洞得难受。他犹豫了下,突然狠狠地一口咬下去,一丝血腥的甜味从他舌尖扩散开去,象一滴墨汁,菊花般地在雪白的宣纸上渲染开来。
  
   梅无声地战栗起来,他的手指从床单裹成的领口探进去,触到她的皮肤那么烫手,仿佛底下奔腾着不是血液而是岩浆。---她要烧死他!该死的!她这个流氓!她这个婊子!他多么恨她!他一定要杀死她!他的嘴里顶出锋利的獠牙,指尖闪着雪亮的利爪,他觉得天旋地转,血肉横飞,腥膻之气充满太虚......
  
   突然,一双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气息逆转,直冲卤门,睁眼一看,梅掐着他的脖子,嘴角挂着一丝血迹,直勾勾地盯他,狰狞地,似笑非笑地,说:“我,要杀了你!”
  
   梅半裸着身子,天鹅般的长颈,柔软的乳fang上隆起一道道淤痕,象故意抹上了蓝莓做的果浆,他怜惜地抚摸着那伤痕,他说:“你杀死我吧,这样死了,很好。”
  
   说完,兄弟就松开手,并排躺在梅身边的墙上,他喘了口气,恢复了人的笑声,他说:“不能死,现在在死了,心会说我畏罪自杀。”
  
   梅拢好上衣,迷迷糊糊地笑着,她觉得这样咬来咬去的很好,可以咬到天亮,心要她做的事情,她一定要做到。可是这样躺着也很好,可以一直躺到坟墓里去。
  
   兄弟不这么想,他端来一杯凉水,缓缓地从梅的鬓角倒下去,一直倒进她的怀里,梅哆嗦着撩开头发,惨淡地笑着,她觉得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够稀奇。兄弟又拿来毛巾仔仔细细地帮她擦干,然后开门把她送回心的床边。
  
   心依然睡得很沉,梅探了探被窝,睡了这么久都没有热气,这是一颗冰冷的孤独的心,梅解开床单钻进被窝,从背后抱住她的心,可是她也是这么的凉,她没有能力去温暖他。她叹了口气,迷迷瞪瞪地笑了一回,她想:心就是这样的嘛,谁的心不是孤孤单单的呢?
  
   五
  
   上午七点,梅从心的身边爬起来,穿过空荡荡的客厅,穿过曲折的回廊,自顾自地走了,弄堂口的电线上站几只麻雀,它们用小小的圆圆的眼球瞪着这个惨白的黑衣女人,觉得好象跟她夙缘未尽。
  
   梅坐在长途汽车上,又得用七个小时穿越时空回到起点,感觉象一条蛇笨重地,痛苦地钻回到她已经蜕掉的一层皮里去。
  
   晨光中到处是星星点点的飞沫,就象梅的意志力一样开始渐渐幻散。当然,在多数人看来,这才是正常人该过的生活。
  
   梅忽然想起,曾对兄弟说过:“人生精华不过数日,蓁皆是行尸走肉。”梅微微一笑,觉得自己懂的道理不多,这句却是真理。
  
   回到寝室后,她照了照镜子,鼻梁上的青气还在,隐隐地透着一层黑,梅耸一耸肩,把镜子往床上一扔,换了身衣裳,便匆匆往工地赶去。
  
   梅在工地上巡视了一圈,这是个位于市中心的广场工程,开工那天,三台巨兽般的挖土机同时仰天咆啸,引来一大群一大群的人围观,工地上尘土飞扬,忙碌非凡,仿佛是一个新世纪的开端,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一种暖洋洋的迎接新生的笑容。
  
   梅当时觉得,创造,是一种幸福。
  
   但是梅现在看到,苍黄的天底下,民工们戴着亮黄色的安全帽,蚂蚁一样地爬来爬去,到处都在堆砌,这和创造又有什么关系!无论多么伟大的工程都难逃枯燥乏味的过程。
  
   梅突然觉得后腰上肾脏的位置一寒,仿佛硌了两块生冷的鹅卵石在那里,腰一下子酸得撑不住,只好弯下来,用双手抵住大腿,头向下垂着,象一只驼鸟。
  
   “梅财会!怎么了?饿的吗?灶台上有现成的白面馒头,要不要我拿来吃吃?”
  
   梅歪过头一看,正是那个找她麻烦的打零工的老头儿,一张皱巴巴干核桃一样的老脸,讨好地笑得稀烂。
  
   梅觉得好笑,不知道革命故事里那些豪情万丈,啸聚山林,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的农民老大哥到哪里去了,尽剩些卑琐不堪的下脚货。她恶意地在眼前的这张脸上搜索着,一直看到老头儿的脸发绿,浑身散发出鱼鳞一样的腥臭。
  
   梅说:“我不饿。”然后重新站直,几滴雨水忽然扑上她的面颊,象出奇不意地被人偷吻了一下,梅觉得很舒服,就伸出手来,想接住一朵雨花儿。
  
   “赫!”老头儿在一边惊炸炸地一拍大腿,“死老天,怎么又下起雨来了!”
  
   梅说:“下雨不好么?春雨贵如油。”
  
   “你们城里的女娃子哪里知道!现在正开油菜花呢,这么一下雨,天一冷,菜花要谢的,谢了怎么长菜籽呢?今年的油菜不就白种了吗?赫!庄稼人的苦,你们这些女娃子哪里知道!”
  
   梅微微一笑:“现在有几个农民还在靠种庄稼挣钱呀,你老人家不是也到城里打工来了吗?何况,晚上不是还可以打打小牌,挣点外水钱呢!”
  
   老头本来在兴头上,突然被梅一句话点在软肋上,老脸不禁从绿里又泛出一层黑红,象腌了一半的老青菜邦子,转身悻悻地走了,背影勾娄得象一只虾米。
  
   梅收起笑容,麻木地看着这个背影。当然,理想中的自己应该慷慨地拿出五十元,天使般地送给老头儿,然后说:“大爷,可别再赌了,为了你家里的婆娘和孙头,好好管着自已个儿吧。”梅这样想着,脚底却纹风不动,喉头“咯咯”地送出两声,传到耳里,竟是刺骨的一声冷笑。
  
   梅觉得从头皮到脚趾一片冰凉,她忽然想起一句话:“戏子无情,婊子无义。“
  
   不相干的。
  
   六
  
   梅躺在床上,浑身骨头嚓嚓作响,象把不牢实的椅子。她觉得自己应该吃点药,但药在衣柜左边第三格的抽屉里,太麻烦了,比病死都麻烦,还是不吃的好。
  
   手机叽叽喳喳地吵起来,一接,是妈妈。
  
   妈妈总是叹着气,飘来飘去,象另一个世界溜进来的月光,忧郁至极。
  
   “什么时候回家呀?”
  
   “有关于你的不好的传闻---”
  
   “浩越来越有钱了,围着他的女人越来越多---”
  
   “你们什么时候才结婚呀?”
  
   “结了才安定嘛,法律才会保护你呀。”
  
   “你这个驴脾气,你是怎么想的,你还能折腾个什么出来!”
  
   “浩对你实在不错,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咔嚓!”
  
   梅放下手机,想起浩的样子,圆圆的,模模糊糊的,象妈妈,象天上的月亮。
  
   浩讨厌大多数的化学药剂,讨厌胰子的香味,讨厌牙膏的香味,讨厌剃须水的香味,用砂纸搓澡,用摄子拔胡子,不得已用了牙膏,就要用一大桶水漱口,一边漱一边说:“梅,我可以打赌,你的嘴巴从来没刷干净过,一股牙膏味!我这样漱才对,漱一次管一个月的用!”梅一声不吭,拿来一罐食盐“啪”顿在他面前,建议他以后用盐刷牙,节约用水。
  
   浩唯独不讨厌杀虫剂,一天到晚到处喷药,追着蚊子喷,追着蛾子喷,追着蜘蛛喷,追着壁虎喷,空气里东一块东一块地粘着辛辣的菊花香气,让人不得安生。浩说:“梅,我无法想象你不嫁给我,我无法想象一个不爱洗澡,不爱洗脚,满嘴烟臭的男人睡在你的身边!我无法想象他头发上的油汗沾到你的枕巾上!这些,难道你不同样害怕吗?”梅觉得不止这样,他不能想象的是在她的身还有其他可以呼吸的东西,所以一天到晚在腰上别着一瓶杀虫剂。
  
   梅一想起这些,就觉得空气里象钻进了一条大鱼,“扑刺,扑刺”地搅得人心烦。
  
   梅“啪”地点开电视,伊拉克的孩子在帐篷里用空洞的眼神看着她,他一定是搞不清摄影师是哪一国哪一派的人,所以无法秀出恰当的眼神来,只好干巴巴地空洞着。梅因此加倍的心烦,她想:活着就真他妈的得有个目的吗?
  
   梅烦了很久,终于想起了安,天气暖和了,她和安的伟大创作即将拉开序幕,他们得在一起蕴酿蕴酿。
  
   梅一翻身爬起来,换上件领口极低的毛衣,梳了梳头发,又不顾一切地跑了,梅总是这样,不顾一切的事情才有做它的必要。
  
   七
  
   梅推开安的画室,是的,安是一个画家。当然,安不是最好的画家,安只是梅能找得到的最好的画家,但是梅自信可能让他变成更好的画家。
  
   安正在端详自己刚结束的一幅油画,画上两个裸体的浴女正别过头梳洗,刚好看不到脸孔。
  
   安说:“怎么样?这幅怎么样?”
  
   梅看着,心底泛起一层抑郁和悲哀的泡沫,咸咸的,是灰色的海洋的泡沫。梅抚摸着浴女平滑的小腹,语调里带着点忧伤的颤音:“你喜欢勃拉姆斯吗?”
  
   “谁?勃谁?”安除了画画,其他方面有如白痴,所以梅才相信他能画得更好。
  
   “<你喜欢勃拉姆斯吗>,这是一个法国女人写的书。”梅也不想解释得更清楚,“别人是不是都夸你这幅好?摆脱了情欲的味道,非常优美的线条和质感。”
  
   “你不喜欢?”
  
   “我不喜欢勃拉姆斯。”
  
   “又勃谁?”
  
   “勃拉姆斯爱上了他的师母,他的音乐中充满了由不伦之恋引起的抑郁和痛苦,象用一把手枪瞄准自己的头颅。”
  
   “这个模特......我是认识的。”梅轻轻抠了抠浴女别过去的脸,“她的身体没这么完美,你总是画她,各种各样的肖像,你画她时充满了复杂的感情,你那么怜惜她,可是画到她的身体却支支吾吾起来,恨不得蒙上一层纱布。你把她放在一个合理的环境,做着合理的事情,企图让每一个人相信这只是一个生活场景的截取。你用清冷的色调,你完善她的身段,在第一根线条和每一块肌肉上精雕细琢,你总是在向人解释,总是试图说明这是个唯美的过程,与性的幻想无关。但,你难道不是为她眼的忧郁疯狂着吗?你不是为她不可阻挡的衰老而悲哀吗?你不是想触及她,把她从俚俗的生活中生生地拖拉出来吗?你却把这一切埋藏在合理与完美之下,当然,这种极致的痛苦也能达到一定的高度,但是,把它们全部表达出来,就让你那么害怕吗!”
  
   梅转过身来死死盯住安,眼睛赤红的,象一个狂热的极端分子:“或者,你怕吓坏了看画的人?我不喜欢勃拉姆斯,我喜欢贝多芬。何必在乎绝大多数人的认同?绝大多数人的认同就是平庸!一个真正伟大的创作者,应该不顾一切地摒弃他的观众!”
  
   梅撇了撇嘴,把浴女的画从画架上拎下来,再把自己的一副肖像搁了上去:“如果你想健康、卫生,不如到幼儿园去画壁画;想撒谎、掩埋,不如去做泥水匠;如果你非要这样地去画女人的身体,就千万别画我。我的裸体决不会丧失情欲变成青灰色,我的裸体也决不会别过脸,藏在合理的环境里做合理的事情。如果你打算用一种压抑的情绪来画我,那么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天气再热,捂出一身痱子,也不会在你面前脱一件衣服。”
  
   安觉得梅是一个让人招架不住的女子,象午夜来临的风暴,狂戾、漆黑、沉静、无头无绪......每一句话都透着荒谬和无理,但又藏着末世预言般的机锋。
  
   安慌乱地坐下来,觉得受到了诱惑,但仿佛又是一种鼓舞,象海潮从心底涌起,冲击着他,又窒息着他,让他手足无措,他觉得起用了全部的定力,终于对她说:“来,坐下,让我们画完这一只手。”
  
   八
  
   “为什么会这样白?”安一边画一边摇头一边唉声叹气,“你的手太白了,可是它的确是这样白。”
  
   安干脆看着梅的手发起呆来:“它是这样白,我都不敢画了。”
  
   “怎么了?”梅起来站到安背后,画布上的自己穿着黑衣,坐黑色的背景里,脸和双手从黑色中挣脱出来,象混沌中诞生的思想,“是色彩的反差太大了?”
  
   梅其实并不很白,比如在心的房间里,在那种25瓦的灯泡下面,梅对自己的肤色就非常之绝望,她没什么可打动他的,有的只是顺从。她不停地付出,不停地奉献,仍然觉得没有打动他的可能,她有时喋喋不休,有时丧失语言的能力,无论如何她都感到深深的,无可挽回的绝望,象在粘稠、温热的沼泽里下沉,泥浆鼓起的气泡轻微地爆裂着,沼气令人晕眩,绝望无所不在,拥护着她,亲吻着她,和她融为一体,她觉得,她和这绝望密不可分,对此有着不可思议的爱情。
  
   “我想……身体……”
  
   “什么?”梅在恍惚中,没听清安说了什么。
  
   “我想看看你的身体。”安转过身来,目光的高度正好在梅的脐部,梅穿着低腰裤,腰线和上衣有约摸一寸的空隙,肉的白光熙微透出来,安对着这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象一个毒品交易贩准备检测海洛因的纯度,蠢蠢欲动。
  
   梅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有时候梅是很白的,不仅仅是肤色的白,而是从肉的深处透出白来,剥了的鸡蛋一样白,不可阻挡不可抑制的白,象现在这样,用手捂不住的白。
  
   安撩开梅衣服的下摆,看到一个柔软的小腹,柔软这个词诱惑着他,使他的双手滑进去,在她的身体上游走起来,这种触摸使他紧张,鼻尖上沁出一层油汗,他抬头看她,她的眼睛闪烁着一遥远的光芒,然后轻轻闭上,并不拒绝。
  
   安开始扩展侵略的领域,他把她的上衣撸到乳fang之上,再把裤子褪到脚裸,这样,她的躯干就象陈列品一样展示出来了。安继续抚摸着,从乳fang到小腹,从小腹到腰肢,从腰肢到后背,然后发现她已整个地在他怀中,但又明明觉得自己树叶一样贴在她身上,他低下头,开始亲吻和吮吸,在她的皮肤上蚂蚁一样爬行。这是起伏的山丘,跳荡的深谷,呼吸着的平原,小野兽的气息。安觉得,只想滑落在地,顶礼膜拜
  
   然后,他来到紫草森林的边缘,他犹豫地、胆怯地,探指过去,却一下陷入了温润丰盈的沼泽,湿润的、翕合的、呼吸着的沼泽。他茫然地抬起头来:“湿了,太湿了,为什么这么样地湿?”并没有人回答他,他觉得气泡接二连三地从脑子里冒出来,淹没了思维,他哆嗦起来,想要哭泣,他老了,而她这么年轻,她于他就象一块新鲜的带血丝的小牛肉,诱惑着他,又让他害怕。他曾经进入过的女人都不是这样的,她让他觉得好象从来没有接触过活着的生命,绝望象病毒一样从她的肉体上蔓延过来,迫使他哭泣,迫使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性器,看见它面目狰狞,凶狠如匕首,他为它的不柔软而羞愧哭泣。
  
   九
  
   梅觉得这种抚摸和她与生俱来,就象绝望和她与生俱来,就象呼吸和她与生俱来。
  
   当然,这也是邪恶的,所以安才会贴在她身上,哆嗦得象个孩子。
  
   男人是不诚实的,男人循真理而生存,男人非要经历过血与火,痛苦与哭泣,挣扎与虚耗,才能懂得从来没有真理的存在,绝望无处不在。而这种绝望和梅与生俱来,所以梅从来不解释,她只是抚摸着安的头发,象抚摸一个孩子。
  
   安感到这种抚摸,便不自主地衰竭下来, 羞愧地整理好自己,端坐到一边,他说:“我真是个迂腐的人。”
  
   梅从容不迫穿衣,拢好头发,坐到他对面,然后问:“我的身体怎么样?”她如此平静,深深地羞辱着他,他盯着地板,不知如何是好。
  
   “我的乳fang怎么样?会不会太小?”
  
   “很有弹性,而且也不小。”安抬起头,看见梅的眼睛空无一物,象一具雪白的石膏用语言解剖着自己冰凉坚硬的肉体,他突然想到在这石头的深处,沼泽沸腾着,汨汩流出春天的泉水,这使他再次坚硬如铁,并且经久不衰。
  
   他们说话,一人一句,开始的时候互不相干。
  
   安说:“你使我紧张。”
  
   梅说:“只存在想做和不想做的事,不存在该做不该做的事。”
  
   “我无法在你面前放纵自己。”
  
   “一个人可不可以通过别人的肉体来了解自己的肉体?”
  
   “我会尽量地控制自己。”
  
   “我曾经和四个男人共睡一室,可是什么都没发生。”
  
   “更大的可能是控制不住。”
  
   “我想他们可能害怕我。”梅想起了兄弟淋下来的凉水。
  
   “为什么?”
  
   “又或许他们怕的不是我。”梅又想起心的长发。
  
   “我知道他们怕什么!”安突然兴奋起来,这使梅注意到他已经在听她说话,她看着他,肯请他说出答案,他却又沮丧起来,怎么也不肯说了。
  
   “那好吧,并不是每件事都能有答案。”
  
   这种冷漠刺伤了安,他无法忍受对面坐着一个思维发散,无视他存在的女人,或者她根本不是一个女人,她使他对自己的性别感到不确定,搞不清谁在被谁侵略着。他懊恼地冲口而出:“他们害怕你强烈的欲望!这么可怕的强烈的欲望!”
  
   梅被这种喊叫震动了,原来他是这么害怕她,他们不害怕泼妇,不害怕怨女,不害怕坚贞的天使,不害怕淫荡的婊子,但是他们害怕她,害怕她如此顺从,完全没有目的和理由的顺从,她顺从爱抚,顺从强暴,顺从不洁的侮辱,犹如顺从风,顺从雨,顺从赤日炎炎,她随时被占领被玷污,又随时恢复自由和空白,她完全不为任何理由而活着,她的肉体是她的一切,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是不死的,是不可摧毁的,这一点可真叫人害怕。
  
   梅听懂了这句之后,就非常同情眼前的男人,她不该那样逼迫他,他这一生只能画画那些忧郁的,沉沦在琐碎的心理病症中的女人,他画不了她,从今天开始,他一想到她就会双手发抖,忍不住要用浓烈的、冷热对立的颜料生硬地铺陈到她的肉体上,这样用色真叫他害怕,这会毁了他积聚一生的绘画理论和常识,我们知道只有少数天才才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毁灭,而梅清楚意识到,安是平庸的。
  
   平庸的男人。
  
   梅觉得,应该还给他平庸的生活。
  
   十
  
   梅走出画室,突然觉得十分孤独。
  
   她能听见安在画室里拨打电话,她想象得出他发颤的嘴唇,他要一个一个地寻找他的情人,他要把他的悲哀一一转嫁出去---这世上的女人大多都是盛装悲哀的瓶子。
  
   梅这才意识到,原来安是她的一只瓶子。
  
   梅回到寝室,嗅到空气中有化学合剂的辛辣菊花香气,房间到处隐藏着被搜检的痕迹,她知道,浩来过,又走了。
  
   书桌上翻开一本杂志,大意在讲流动小贩出售女性春药的故事---小贩说:“这种叫绝代佳人的药,用于网友会面,迪厅和KTV包房,百试百灵,包管让你称心如意。”这样的一句话被浩用彩色水笔勾了线,梅百无聊赖,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梅并不饥渴男人,梅认为男人应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梅自己就是这样,如果没有这样的男人,她宁可孤独地一个人。
  
   梅躺回床上,感到孤独和绝望象河水一样蔓延上来,她沉入水底,她感到一个生命开始在她血液中渐渐苏醒,他疲倦地伸展着四肢,松驰安逸地融于她体内,当一切沉淀下去,他就浮凸出来,他和她丝丝入扣,他熨贴地拥抱着她,遍及每一个毛孔的拥抱,比绝望于她更为融洽。然而她触摸不到他,他的指尖紧贴她的指尖,可是她触摸不到他。他是她的心,他悬挂在天际,他又在她体内,他们合而为一,却又如此孤独,这孤独就象她的病候症,潜入她肌肉的纹理,潜入五腑六脏,潜入她的生命,使她无比地向往死亡,向往冰一样没有呼吸的睡眠,她想起海子的诗:
  
   孤独是一只鱼筐
   是鱼筐中的泉水
   放在泉水中
  
   她开始睡去,仿佛睡在坟墓中。
  
   她知道自己必将醒来,所以在梦中哭了。
  
   牙齿又开始永无止境地崩溃,不知第几轮上她才能清醒。无论如何,她永远想不到,这不过是她自己死亡的预兆。
  
   她之所以是不是死的,是因为她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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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9 13:39 | 显示全部楼层

绝冢

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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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9 14:20 | 显示全部楼层

绝冢

文笔很好,点晶了
推荐一下,唐宋的另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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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9 17:08 | 显示全部楼层

绝冢

梅和心及其他男人的故事,里面有一句关于瓶子的话,叫:这世上的女人大多都是盛装悲哀的瓶子,有味道。之前听说过:花瓶之说。我想既然是瓶子吧,我同意说法,往下说,主要就看瓶子里面装的内容了,哈哈……
刚才听人说另类,我想说:言者无罪,只能说明你是瓶子说的另类了。
为什么梅和心,最和合?可能他们加起来正好没心没肺吧?
他们把生命当作艺术来追求,进而才能达到某种境界,升华人生呀。
梅,可能你只看到她的表面吧,其实她何其渴望真正的生命、爱情?
请看:他和她丝丝入扣,他熨贴地拥抱着她,遍及每一个毛孔的拥抱,比绝望于她更为融洽。然而她触摸不到他,他的指尖紧贴她的指尖,可是她触摸不到他。他是她的心,他悬挂在天际,他又在她体内,他们合而为一,却又如此孤独,这孤独就象她的病候症,潜入她肌肉的纹理,潜入五腑六脏,潜入她的生命,哈哈
50米深深蓝 该用户已被删除
发表于 2003-5-9 18:0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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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3-5-9 18:40 | 显示全部楼层

绝冢

我不喜欢女作者写这样的文学作品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
做出来因为有隐私啊之类的名词罩着就情有可原
但堂而皇之地写出来就有些不知羞耻
如果一个女人没有了丝毫传统的东西一味的追求纯粹的个性那是可怕的
既便那种个性是真实且真诚的
如果一个女人没有一点追求梦幻追求唯美的情结,那就少了许多美好可爱之处
但是公正地说作者的文笔还是非常精彩的,看上去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写手
呵呵~纯属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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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9 21:15 | 显示全部楼层

绝冢

情爱是一面镜子
往往能照见自己的底子
情爱也是人生的象征
没有前后没有尽头
令人绝望
如此妙文 让心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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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9 21:43 | 显示全部楼层

绝冢

回50米深深蓝:)
请问你刀触都是用来解剖别人的吗?
不能自解,何以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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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9 21:58 | 显示全部楼层

绝冢

请问大漠红兰:
君所言:如果一个女人没有了丝毫传统的东西一味的追求纯粹的个性那是可怕的
既便那种个性是真实且真诚的;如果一个女人没有一点追求梦幻追求唯美的情结,那就少了许多美好可爱之处
给人一种自相矛盾的感觉,才定性为可怕,乍又为梅的追求梦幻情绪叫好,
梅,不正是在追求人性精神的梦幻或唯美而遇挫、甚而感觉身已先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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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9 22:05 | 显示全部楼层

绝冢

可能我没表达明白
我只是讲一个女人
一方面放纵自已的肉体一方面呼唤着真情这不仅矛盾而且是自私~
灵与肉的分离就注定枯萎灭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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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10 08:40 | 显示全部楼层

绝冢

偶像,看得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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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10 08:44 | 显示全部楼层

绝冢

觉得太专业了,这东西不花钱就看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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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10 11:09 | 显示全部楼层

绝冢

题目绝冢(种)
人物梅(没)安浩(好)心
作者眉(没)安好馨(心)
吼吼~
碧水寒天误解了偶说的另类,偶所指另类是说与唐诗宋词以往作品风格的不同.
不过奏算俺说个另类奏言者有罪了不成?
小说的开篇描写细腻笔锋老到,让俺也不由想起曾经有过类似的梦来.梅因叛逆和追求完美而产生了种种宣泄的欲望与塑梦的行为,但是这种宣泄的结果并没有让梅自身寻找到希望和生存的依托,依旧满纸充斥着颓废,失落,绝望.
~~梅觉得从头皮到脚趾一片冰凉,她忽然想起一句话:“戏子无情,婊子无义。“
  
不相干的。
~~~~
这句话又透射另一种思绪,纷乱不定.
梅,什么都没有,空,结果还是空.
心,只属于他自己,不属于任何人.
浩,可能是一个好男人,但是也不会属于梅.
安,用梅的话说,是~~~一个平庸的男人,应该还给他平庸的生活。~~~

最终,~~~梅并不饥渴男人,梅认为男人应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梅自己就是这样,如果没有这样的男人,她宁可孤独地一个人。~~~
所以~~~她开始睡去,仿佛睡在坟墓中。
  
   她知道自己必将醒来,所以在梦中哭了。
  
   牙齿又开始永无止境地崩溃,不知第几轮上她才能清醒。无论如何,她永远想不到,这不过是她自己死亡的预兆。
  
   她之所以是不是死的,是因为她早就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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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10 12:30 | 显示全部楼层

绝冢


“感到孤独和绝望象河水一样蔓延上来,她沉入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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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10 13:17 | 显示全部楼层

绝冢

我以为再次在看九丹的文章,还真是吓了一跳。我来这里不久,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如此大胆的文章。其实我个人认为,不管美丽的丑恶的、高尚的低下的,走多条路线总比走一条路线好。既使这里没有外面书市上也有的是。当初,我第一次接触日本作家一直到九丹她们的文章时,也难以接受。但是时间长了,不仅是我包括我的朋友们,都不把它当回事。其实,每个人都是有判断能力的,有些东西反而光明正大的摆在那儿,人们反而会不屑一顾的。
对于文章而言,用不着去那么多的评判,有点文化的人,自有自己的一个衡量尺寸。言多了反而起无端的争端。看也看了,余下的,该干什么还是去干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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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10 16:42 | 显示全部楼层

绝冢

一目三行的看,绝冢还行,那个人-----没安好心

编故事,文笔都好。
不错,欣赏你,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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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11 19:08 | 显示全部楼层

绝冢

我很赞成大漠红兰的观点,一个把灵与肉分离了的女人是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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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5-12 11:46 | 显示全部楼层

绝冢

应秋叶飘零之邀到现代文学发帖,看了这么多回帖,觉得秋叶的话是很中肯的,这是一个文学的网站,我喜欢大家的解读方式,喜欢或者不喜欢,谢谢大家把这篇小说当做小说看,而不是一种隐私.
50米深深蓝 该用户已被删除
发表于 2003-5-12 11:52 | 显示全部楼层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3-5-12 16:26 | 显示全部楼层

绝冢


我不把这篇文章看作是用身体写就的
佩服楼主罕有的敏感、文笔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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