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年表

金剑已沉埋

                              生命年表
    家里有一个带万年历的电子表，我从书架上取下来给孩子做速算题计时。计时结束时，我依然把电子表拿在手里，把时间一个月一个月地调回过去，心随着数字循环往复地变化一点一点地走回从前，直到调到1970年10月，我被惊吓了一般停下拨动按扭的手，那是一个我出生的年月。从那个月起，我的生命便如山水一样真实地存在，然后我又一个月一个月地调回现在，生命以可怕的迅速向前奔涌，几分钟时间我翻过了生命里曾有过的所有纪年，只留下无限的怅惘。
    生命以一种真实而奇妙的方式由起初的静止开始蠕动，爬行，蹒跚，奔跑……最后归于静止，走着一条永恒的生的轨迹，灭亡的轨迹。由起点向终点涌动的过程义无反顾，身不由已。
    生命为何而生？
    生命和死亡一样，是偶然也是必然。在这偶然和必然之中生命循着自然的轨迹固执地行进，在行进中生命凭着天性不断地寻求一种最舒适、最惬意的姿态，就象生命的原子由天性的驱使总是准确无误地涌向孕育它的温床一般。人的一生就如同走在一只透明的盒子里，它的高度和长度已被限制，无论在其中如何翻腾，跳跃，嘻笑怒骂，终逃不出盒子的围困，就象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和腾云驾雾的本事，终究走不出如来的手掌。思考至此，生命竟似一场恼人的捉弄，而冥冥中在被谁捉弄？制造生命的天地万物，还是生命本身？不得而知！
    捉弄也罢，生命毕竟是一种真实而鲜活的存在，在已燃尽的生命之火中总会有一点灰烬值得回头抚摸，值得再感受一点残留的温热。拨开层层灰烬，我看到一个在天空和远山间发呆的眼神，一个生命个体以孤独和寂寞的姿态无限地充实着，只是那样美妙的时光总被俗世的声音搅动，那是一声声让人无法拒绝的悠扬而温暖的呼唤，那是母爱的呼唤；一粒粒孤单而失去生息的情感的灰烬在指尖滑过。燃烧的热烈，熄灭的彻底，甚至在其中找不到一个清晰的背影。这些灰烬竟赶集似的谁也不肯煞后急急地落，没有一粒肯放慢脚步，这些盲目的家伙！它们只是在该燃烧时燃烧，该熄灭时熄灭，也似生命的过程一般自然，既是自然的东西，就不该融入太多人为的感伤，没有了感伤，回忆就变得异常的空洞和苍白。
   
    令人乏味的灰烬，阻止不了未燃的生命继续燃烧。总以为我的存在必然不似一颗凡尘随风漂泊，必然在时空间划过一道别有韵味的弧，必然以一种特别的姿态在天地间驰骋┅┅渐渐地驰骋的梦被岁月的风带到越来越不清晰的远方，只是在那个越来越不清晰的远方依然活跃着一丝让灵魂震撼的动感，那一丝自欺其人的动感让我心存妄想和顽皮的异想天开。尽管这种妄想和异想天开总被俗世的光冷落、黯淡，却让灵魂愉悦地振翅而飞。那是让生命即使在休眠状态也会真诚微笑的飞翔。生命纪年里所有奔跑的、踯躅的足迹，似乎都是在酝酿这样一次动人的飞翔。
    把带有万年历的电子表放回书架。生命依然静静地奔涌，静静地燃烧，在这寂静之中，灵魂美妙的飞翔及来自灵魂深处会心而妩媚的微笑，让我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