谒 贾 岛 墓

柴福善

                               谒 贾 岛 墓
                                                  柴福善
诗人贾岛，虽不能与李白、杜甫比肩，但在文学史上，仍占有重要地位。“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雄浑壮阔的诗句，凡读过唐诗的人，或许都不会忘记。而对于这位诗人，在我心目中，总觉距离很远。从地理上，是范阳人，古时涿州才称范阳郡，岂码在河北境内，绝非三五十里路程；从时间上，生活在大唐王朝，距今已一千余年了。近日，忽然闻说贾岛是北京地区人（按现在的区划），确切地是房山人，原来房山在唐代就隶属于范阳！
真是如梦方醒，赫赫诗人敢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于是，不顾雪后初霁，急于可待地驱车拜谒了。
贾岛，字流仙。家境贫寒，屡次应进士试，不中。一度思想消沉，出家为僧，因受韩愈影响，还俗。后来曾任遂州长江（今四川蓬溪）主簿、普州（治所在今四川安岳）司仓参军等职。当是极其卑微的小官吧，满长安的落叶竟没有一片落到他的头上。诗人有才，一定想修齐治平，兼济天下，却怀才不遇，只能庸庸碌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空耗生命，应是最大的悲哀与痛楚。当然，诗人不会让生命空耗，便将一腔抱负尽情寄寓诗中。“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潜心磨励，欲有所作为的情态，尽现其中。尽管“把示君”，可谁又赏识？他的心境确实很苦，他的诗才显露出凄苦的情调。他是一门心思全用诗上了。“一日不作诗，心源如废井。”一生著有《长江集》十卷，《全唐诗》录存他的诗约四百首。由于他处于社会底层，视野较为狭窄，作品往往缺乏社会内容，但在遣词造句上特别下功夫。一次在路上沉吟“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的诗句，到底是“推”好还是“敲”好，正犹豫不决，不料冲撞了京兆尹韩愈的车骑。韩愈问明原委，不但没怪罪他，反而对他说：“‘敲'字好！”从此“推敲”一词就流传开来，并且一直流传到今天。此事恰反映出他专心苦吟的境况。苏轼有“郊寒岛瘦”之语，后人也曾称李白为诗仙杜甫为诗圣孟为诗求，而贾岛呢，则称为诗鬼了。
会昌二年（公元843年），贾岛卒于参军任所，时年六十四岁。苦吟诗人去了，夫人刘氏承其遗志，次年择四川安岳县扶风乡南岗，将诗人下葬。后来，鉴于诗人的影响，另在安徽当途修墓，以志纪念，同时在故乡北京房山石楼镇修墓建祠，诗人魂归故里。
当我来到石楼镇二站（为古驿站）村南，那是一片平展展的土地，被厚厚的大雪覆盖得一片洁白。唯独立着两幢碑刻，虽然字迹有些风化，但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一为贾岛祀地碑，一为重建贾公祠碑。墓在哪里？祠在哪里？当地人向我手指着脚下，我明白了，就在此地。翻阅有关资料，诗人墓到底建于何时，因年深日久，已无从查考。明正德十一年，监察御使卢其按行至房山，访得贾岛墓，见断碑仆地，一派荒凉，乃崇茔植碑，大学士李东阳另书一碑立于墓旁。清初，墓地被旗人圈占，再度荒没。康熙三十五年，房山知县罗在公重修诗人墓，并于墓南创建贾公祠。嘉庆二十六年秋，祠又重修。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祠保存尚好。贾公祠坐北朝南，四周围以高大院墙。祠门嵌有大理石横额：“贾公祠”。进门为韦驮殿，再为三教殿，上悬四字“殊途同归”。继而诗人祭堂，配有东西禅房。诗人危襟正坐于堂上，须髯飘洒。堂壁墨迹连连，题咏众多。而最绝妙者，当属堂前那副楹联：“万古文章配东野，一生知已属昌黎”。横批：“推敲佳话”。精辟地概括了诗人一生的重要经历和文学成就。祠后是墓茔和碑亭。贾公祠自创建以来，社会名流、文人墨客，拜谒者络绎不绝，一时成为京畿名胜。
历史匆匆走到了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在破旧立新的幌子下，毫不留情地拆了贾公祠，继而毁了诗人墓，想必不会掘骨场灰吧，因为这里到多是个象征性的衣冠冢。敬奉了数百年，竟轻而易举地毁于一旦！诗人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其作品千百年来众口传诵，而在故里在中国，怎么就容不下一座小小的祠堂和墓地呢？谁之过？莫非缺那一小块土地，缺那一小把收成么？饥荒的年代，人们并没有因此而减少饥荒。我抚摸着仆倒尘埃多年现在终于又重新树立起来的碑刻，诗人祠堂和墓地的遗物，大概只有它们了，用漫漶不清的字迹，向我述说着过去的沧桑。
破坏容易，建设难。过去的总算过去了，历史翻开了新的篇章。今天，我欣然获悉，地方文物部门已有设想，准备旧地重建贾公祠，重修诗人墓，重塑诗人身。我想，待明日，茫茫积雪融化尽了，大地恢复了本来面目，诗人的魂灵，便可以回归故里，从此不再飘泊……
                                           2003年4月19日改

桑者闲闲

口碑，心碑，诗便是碑；
柴先生严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