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榴莲的女孩和买榴莲的康康

独坐幽篁

       卖榴莲的女孩和买榴莲的康康

    康康住的小区里有一家水果店，靠近家门口。
    店主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如她卖的水果。
    瑞士归来后，康康便在家蜇伏不动。突然，她发现自己在繁华的现代都市找不到方向了，于是将所有的门窗关得严严实实，不让一丝光线从红丝绒的窗帘缝隙中透进来，也不开灯，光了足在黑黑的屋子里走来走去，听些莫名其妙的歌，再将自己蒙进被子里，一日复一日。
    她说，要弄明白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自己的方向究竟在哪里。
    这天，康康照例下楼去采购一些“夏眠”的粮食，是了，夏眠，她将自己目前的状态称为夏眠。毫无例外的是一些被现代文明充斥着的垃圾食品。虽然，速食的食物，速食的感情，速食的生活，让她厌弃极了。

    回家途中经过水果店，不经意的一瞥，却让她欣喜若狂。
    居然有一个榴莲！几乎康康所有的朋友都害怕兼讨厌闻那种臭臭的味道，但是她却对之情有独钟，且在上海，喜欢榴莲的人并不是很多。而此刻，居然在家门口能够见到！
    但她的神色黯然了，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吃得完？置于冰箱？康康顶讨厌这种所谓保鲜的食物了，如她厌弃所谓保鲜的爱情一样。
    只能离去，满心的不舍。
    心终还是悬着，系于那只臭臭大大的榴莲。
    隔了两天，到底忍不住了，康康又从蛰伏处无声息地溜下楼，只为去看那只榴莲。
    呵呵，榴莲还在，且裂开嘴巴了。康康一看便知，此时的榴莲已经成熟，且是最好吃的时候。
    咂咂嘴巴，努力地向下吞着快流下来的口水，康康绕着这只大大的榴莲巡视了两圈，终于艰难地准备开口了。
    不料，独自坐着看书的那店主却安静地先说话了：你要买榴莲吗？对不起，我不卖的。
    无名火起，康康毫不客气地顶回去：“不卖！？不卖你放这儿干嘛？水果店不卖水果？”
    女孩依旧恬淡，竟有种巧笑倩兮的意味：“小姐，对不起，这里所有的水果都卖，除了这只榴莲。”
    天！这是什么人，什么话！康康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女孩：“我今天还就要买这只榴莲了！我一定要买，说吧，多少钱？”
    女孩犹豫了一下，看着康康眼里的坚定，终于让步了：“这样，好不好，你如果真的想买，就买半只吧。”
    康康的心里得意地乐开了花，怎会这么巧，刚好她一个吃不完，居然就有人只卖半个！觉得很奇怪，不禁问了为什么。
    女孩笑了，有些羞涩：其实也没什么啦，我自己特别喜欢吃榴莲，但是一个又吃不完，你如果实在要，我便分半个给你。
    何等奇妙的事！
    释然，康康也笑了，温和地对女孩说：那咱们说定了好不好，以后有榴莲，咱们都是俩人分着吃，你一半，我一半。
    女孩有些惊奇地看着康康，那神情竟似一个包容的姐姐，俩人便笑开了。
    在半个榴莲的来来往往中，俩人很熟悉了，竟似认识了多年之久。那女孩毕业出来，理想便是开个自己的小店，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可以看书写东西。因着对榴莲的喜爱，她便开了这爿店。
    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性生活，努力地活出自己，何等幸福。说这些话时，女孩一副满足的表情，任身边车水马龙，喧杂扰攘，有自岿然不动的气定神闲。
    那晚，康康失眠了，她想了好久好久。
    次日晨，她飞奔下楼，径直去找那女孩。见了一把捞住她：我找到自己了。
    女孩也不问什么，就只是笑。
    俩人搂着蹦啊跳啊，毫不理会路人的诧异目光。

    后来，康康就突然消失了，说是继英语、法语后，要去学日语了。榴莲女孩怅然若失，好久没有人与她分享这种难以与外人道的美味了。
    又过了好久好久，久得让人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了。这天，榴莲女孩收到一张明信片，背景是日本的富士山，很美，纯净得如同未经污染的世外。翻过来，是日文，看不明白，只在最后，龙飞凤舞地签了两个字：康康。
    呵呵，康康终是如她所想地做了个“八国联军”了：学习各国语言，游历世界各地。她知道了，自己的方向总在前方，要一直走下去，用她的眼睛看，用她的嘴巴说。
    以后，榴莲女孩断断续续地收到各种各样全世界各地的明信片，反面也总是各国的文字，只是在最后，无一例外地签着“康康”两个大字，字如其人的夸张，跋扈，率性。
    女孩每次总是很享受地看很长时间，然后很珍赏地收好。
    康康的每封信里也都提到她们的最爱----榴莲。她还说过，哪天，她若累了，还是要回来的，到时候一起吃榴莲，一人半个。

              丹心，上海
          2003年10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