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一缕香魂无断绝

江南布衣

一缕香魂无断绝
安徽省蚌埠市第七中学  吴金昌
北宋徽宗末年，城市商业经济高度发达，京都汴梁到处呈现一派富丽旖旎的都市景象。车马喧嚣，行人熙攘，酒楼林立，百肆杂陈。画家张择端用手中的如椽画笔真实地记录了当时的繁华的盛况，今人面对《清明上河图》这一历史的长卷时，也不禁会浮想联翩……
在这幅画卷众多红衫绿绣中应该有这样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丽，“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秦观《生查子》）她就是名噪天下，冠绝京师的一代名妓李师师。可惜今人不识桃花面，桃花空自笑春风，张老先生画的是京都风俗画，而不是百美图，人海茫茫，纵使后人众里寻芳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依旧难觅处。或许这正是美的妙处，相见不如闻名，你尽可展开想象。晚清俗艳小说称她是“歌舞神仙女，风流花中魁”，实为恶俗不堪，玷污了后世文人心目中的美好形象。
李师师虽非出身望门名媛，却也是小家碧玉。其父是东京二厢永庆坊染局的工匠王寅，父亲给她起名叫王师师。出生不久，母亲就撒手人寰，弃她而去。四岁那年，父亲又因人陷害，冤死狱中。从此，幼小的她流落街头，沦为一名乞儿。后来，一个姓李的老鸨见她模样俊秀，就收养了她。
老鸨的确没有看走眼，师师冰雪聪明，才智过人，琴瑟歌舞，赏诗论画，吟诗作赋，一学就会，无一不精，十四岁时就名冠青楼。她天性高傲，出污泥而不染，结交多是京都文人词客高雅之士，莽汉蠢夫纵使一掷千金也难得一睹芳颜，更毋庸妄想一亲芳泽了。
众多文人词客中最令师师倾心的是大晟乐府提举官周邦彦。他风流儒雅的气质，豪爽放旷的性格，像磁石般深深地吸引住了十四岁少女的芳心。俩人相见恨晚，几乎整日耳鬓厮磨在一起。北宋王朝的统治者们吸取了前朝灭亡的教训，大力推行优待官吏鼓励享乐消磨其叛逆思变之心的既定政策。丰厚的俸禄足以供邦彦在歌楼缱绻缠绵，加上大晟乐府又是一个装点盛世的衙门，平日里也没有多少正经的工作，即使不上班也不会造成什么重大工作事故。自从认识师师后，邦彦更是懒得上班，天天陪伴着师师。姮娥辉里抚琴弄箫，豆棚架下品茗论枰，红烛楼中赏诗论画，绿纱窗前吟诗作赋，自是风雅清逸、温馨浪漫。
正当俩人沉浸在幸福的爱河中时，荒淫好色的徽宗皇帝横刀夺爱，将师师占为己有。那些文人词客朝中官员多是识趣之人，虽有爱花之心，却也不敢吃了熊心豹胆和真龙天子争风吃醋。只有邦彦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每当徽宗皇帝不在时，便偷偷来于师师幽会。
一日，正当俩人倾诉相思之苦时，丫环传报皇帝来访。慌乱中，邦彦藏身于床榻之下。徽宗皇帝给师师带来了江南新进贡的甜橙，师师甚是感激，轻启朱唇，为他演唱了数阙周邦彦新创作的歌词。徽宗皇帝雅兴大发，为师师吹笙伴奏。夜阑星残，徽宗皇帝仍无去意，任师师多次暗示，就是装作没听见，师师只得陪王伴驾，同眠共枕。
床下一夜，令邦彦备感尴尬和羞辱，少年意气的他回到寓所挥毫写下了一阙《少年游》：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行人。
这首词传到宫中，徽宗皇帝龙颜大怒，责成京兆尹查办周邦彦。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况且邦彦旷工较多，即以“职事荒废”的罪名被逐出东京。后经师师求情，并答应从此与邦彦断绝来往，才重新召回邦彦，任命他为大晟府乐正。从此，一对有情人咫尺天涯，无缘再见。
靖康之乱，徽宗、钦宗皇帝父子被金人掠到荒寒之地受尽屈辱而死，宫中嫔妃也尽受胡虏蹂躏，据宋人无名氏《呻吟语》记载，不堪凌辱而自尽者就达数千人。金兵主帅闼懒早就对师师垂涎已久，宋降臣张邦昌为讨新主子的欢心，四处明察暗访，终于在慈云庵找到已经出家为尼的师师。面对汉奸，师师义愤填膺，破口痛骂：“吾虽为贱妓，蒙皇帝恩宠，宁死不降。尔等高官厚禄，朝廷何亏于汝？卖国求荣，何颜于世？尔等休想以吾为贽！”说罢，拔下金簪，刺喉而死。明人李贽有诗赞曰：“一缕香魂无断绝，至今犹闻侠骨香。”
一代名妓香消玉殒，令后人扼腕叹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