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碧绿镯子

苏小小小

                        碧绿镯子
    我还是在马路上哭了很久，非常久，无休无止的眼泪。直到一个女孩子走到我面前，也蹲了下来，她很久都不说话，只是望着我，知道我心里的疑惑大于悲伤。我慢慢地在她面前站起来，非常慢。然后我把眼泪擦干，这样我可以把她看得更清楚。
    她并没有跟着我站起来，只是随着我的站立慢慢地仰起她的头，这样我们一高一低仍旧对视着。
    她有明亮的眼睛，灰色的眼睛，就像有月亮的晚上天空黯灰的颜色。两颊绯红，像云彩，非常漂亮的云彩。小巧的鼻子，干燥的皮肤。穿着睡裙。没错她穿的真的是睡裙。蓝色的，上面有如雏菊般的小花。
   在对视了也许有几分钟之后我开始恐惧。因为她的眼神里有最原始的单纯，就像婴儿一样的清澈。逼得我不得不惶恐起来。
    我轻声的说：
    “我叫安安。安全的安。你呢？为什么要蹲下来看着我哭？”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她面前，等待着她回答我的问题，可是她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我。我开始害怕这双眼睛。它的清澈单纯直射我的内心。几十秒之后她突然咧开嘴笑，非常奇怪地笑。笑声里隐藏着放肆的快乐和悲伤，她一直傻笑，没有停息。她站起来，绕着我转了一圈。突然抓住我脖子上的金属链子凝神地看。不一会又开始笑……
    很久之后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疯子。一个漂亮可爱的疯子。她灰色的如同婴儿般的眼睛、绯红的两颊、蓝色的睡裙在我面前构成一种美丽凄凉的景象。我没有躲闪她，只是伸出手去摸摸她的恋，手腕上的一对碧绿镯子撞击出清脆沉闷的声音。
    我猜测不到这个女孩为什么会疯掉，猜测不到她受过什么刺激，更猜测不到她是哪家的女孩子。然儿我打算带她回家去，回到我家去。她也许累了，或者饿了。
    就这样我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让她跟我走。她的蓝色睡衣晃在大街上，非常漂亮。她脚下的拖鞋一直在与地面碰击着发出声响。她变得非常安静，我们走在大街上，就像一对好姐妹。
   
    二十分钟后我们到了家。这是个荒凉的家，既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父亲母亲早已去了国外挣钱，他们说他们要挣很多很多的钱给我。唯一不荒凉的是这个家的钱。我很少担心我没有钱花。不过你可以想象一下，在一套两百多平方米的房子里长年只有你一个人居住的孤独心情。
    女孩站在偌大的客厅中央，抬起头看着周围华丽臃肿的摆设，灰色的眸子上流露出单纯的惶恐。我走过去对她微笑，拉着她的手走进我的卧室。卧室的床上摆着两个枕头。没错，是两个枕头。到处放着布娃娃，非常可爱的布娃娃。她挣开我的手，走到一个很大的娃娃面前，抱起它，在它的脸上亲了亲。我把窗帘打开，真好，阳光洒进来，洒到女孩绯红的脸上，洒到女孩灰色的眸子里，闪耀着米人的光彩。我站在一旁看着她，突然很感动。这是个好女孩，非常非常好的女孩。我想我应该送她去精神病院治疗。
   
    晚上，女孩抱着她喜欢的布娃娃睡觉。她闭上婴儿般的眼睛，很安静。我吻了吻她的脸。在黑暗中，我把手腕上的镯子取下一只，套到她的手腕上，突然觉得不怎么孤单。
    女氦一定做了好梦，因为她在睡梦中微笑，轻轻地说着梦话：“姐姐……姐姐……”我知道她也许不是在叫我，可是我还是感到温暖。
    第二天上午，我在外面看到一则寻人启事：
    “张小默，女，15岁，于#年#日在###路走失。走失时穿着天蓝色睡裙、拖鞋……如有好心人找到她请速与我联系。联系方法……她的母亲：素素。”
    我给她的母亲打了电话，让她来看看她的女儿小默。
    我把小默送到了这个城市最好的精神病院。小默一直安静。她睁到灰色明亮的眼睛看着周围。她穿了一套漂亮的衣服--是我从我的衣柜里找出来的。手上抱着她最喜欢的娃娃，就像五、六岁的小孩子一样。
   
    再次看到小默的时候，她穿着松垮的白色衣服，坐在大大的干净的秋千上，右手的手腕上没有碧绿的镯子在闪光。
    她看了我很久，用她灰色的眸子，只是不再像婴儿般单纯的眸子。
    她叫我：
    “安安姐姐。”
    我抱住小默，像抱住了我曾经的妹妹。
   
    忘了告诉你们了，我曾经有一个妹妹的。她叫小蓓。她喜欢穿蓝色的衣服，和小默一样，喜欢小默抱走的那个布娃娃。我们曾经都戴着相同的镯子。在她十二岁那年，为了阻止父母去国外，想冲到飞机场去把父母找回来。半路上，小蓓被疾驰而过的车撞死，死时手上戴着小默现在戴着的碧绿镯子。在安葬小蓓时，我从小蓓手腕上取下了那只镯子戴到自己手上。这就是为什么在遇到小默之时我手上戴了两只镯子的原因。
   
    还有，那对镯子是保佑戴它的人岁岁平安的。

斜照水

没有过多刻意渲染的情绪
可是，就是那一种烟蓝色的感觉
逐渐的，淹没了一切

苏小小小

小默。小默。
我在许多小说里都把女主人公叫做小默。小孩儿的小，沉默的默。
我给小默安排了不同的命运，在不同的小说里面。
可是我觉得在这一篇里的命运才是我最喜欢的。
小默以趋近于零的智商去对抗这个世界。
她一直沉默。一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