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门掩幽兰

兰烬落

                                      门掩幽兰
    一盆幽兰静放在长门宫的花架上。几点水珠驻足在墨绿色的叶尖，晶莹剔透，映出一张精致的女子的脸。细致娇小的轮廓，只有旧时的工笔才能描画的出。乌黑的眸子嵌在略施脂粉的脸上，闪着一丝凄冷的光芒，但很快又暗淡下去，像一层蒙了灰的窗纱。娇小的鼻子，娇小的红唇，连睫毛都是长长的淡淡的，遮住了深邃的眸子，却遮不住眼中无尽的愁丝。
    日渐昏黄，阿娇纤秀的小手在兰叶上抚摸着。花瓣有些发黄了，慢慢地开始枯萎，一点一点。虽然很慢，但阿娇知道，最终它还是会谢落的。这就如宫中的女子，终归会老去，总失宠的一天。但花与人不同的是，明年这时花还会开，可是人呢？
    那年的秋天，天冷得似乎比往年早。风，不带一丝感情，袭遍整个皇宫。叶，夹着一丝未了的残梦，静静地飘落在长门宫前。
    阴冷的宫墙内，阿娇一人斜靠在雕花木椅上。乌黑的长发沿着椅背，自然地垂落下来。她低头摆弄手中的玉坠——那是武帝小时候送给她的。唉，武帝也有好一阵子没来了，心想着，阿娇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窗外。
    窗外并没有武帝的身影，只有几片落叶蜷缩在窗台上。风从褪色的窗纱中钻了进来，嘶嘶地响着。一侍女道：“娘娘，该掌灯了。”“掌吧！”阿娇随口应道。这时，她已经站了起来，把玉坠紧紧地攥在手里。
    天愈加黑了，黑暗中的冷气也逐渐沁生出来。风伴着阵阵寒烟，锁住了整个长门宫。幽兰的叶子在暗黄色的烛光中随风摇曳，映在略微斑驳的宫墙上。阿娇怔怔地坐在床榻上，歪着头，靠在一边。她还记着她刚搬进长门宫的时候，那正是兰花开得最艳的季节，院子里都是银白的蝴蝶。轻盈的蝶粉落在纯白的花瓣上，洒出了一院子的馨香。暮色里的烛光照在含羞的兰花上，便映出一道修长的影子。武帝曾说：“若得阿娇为妇，愿筑金屋藏之。”他倒也没有食言，把阿娇立为皇后。可皇后有什么用？不过有一个好听的名份罢了。现在不也是待在这冷冷清清的长门宫吗？母仪天下？只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而已。想到这，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不知她是在笑自己，还是笑……”
    宫中的更漏一声声地响着，敲碎在失意人的心上，有些痛了。阿娇呆呆地摆弄手中的玉坠，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窗户，她像是在找寻着什么。忽然，眼前出现了一盏熟悉的灯笼，灯笼先是小小的一点，然后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了。“——是他。”阿娇在心中默默地喊着。她倏而站了起来，眼中闪出难得一见的光彩。然而，事实却没有像阿娇所期待的那样。灯笼拐了弯，向西边消逝了。
   “西边？西边住的是哪位妃子？”阿娇感到有些落空空的，转身向一旁的侍女问道。这一阵子，她因心情不好，很少出门，对宫中的事情也不太清楚。
   “西边好像住的是卫贵妃。”一侍女答道。
   “卫贵妃？哪个卫贵妃？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既而又道：“是不是长公主家的那个奴才？”她嘴角一撇，用着一股轻蔑的口气。
   “正是她，她在几天前被升为贵妃。”侍女补充道。
   “哼……”阿娇心里冷笑道。
    次日，阿娇生着闷气，无方向地在宫中漫步。她走得很快，微微喘息，两腮红扑扑的，更添她的娇艳美丽。突然，她看见几个小太监托着什锦盒子，飞快地向这边奔来。人影愈来愈近了，阿娇定了定神，那正着武帝身边的小太监。
    几个小太监也看见了她，口呼：“皇后娘娘千千岁。”慌忙跪下。
    阿娇摆了摆手，示意免礼。却猛然瞥见几个盒子里都装着新奇果物，这可是西域进贡的呀。 阿娇不冷不热地问道：“这些果物是送给谁的？”
    领头的太监答道：“是皇上赐给卫贵妃的。”
    阿娇隐隐地有些不快，继续问道：“那你们跑这么快干吗？”
  “这……”太监们面面相觑，只得照实说：“皇上说，要奴才们赶紧给卫贵妃送去，否则果物就不新鲜了。”
    阿娇并不接话，眼睛却又愣愣地盯着果物，既而又渐渐发红。太监们见皇后娘娘不说话，就跪了安，一溜烟地往西跑了。
    阿娇无心再继续散步，气呼呼地回到长门宫。
   “咣……”她向一个花瓶狠狠地踢去，碎片散落了一地。幽静的兰花吃惊地看着这个失意的人，漠然无语。阿娇暗哼了几声，回头向一旁的宫女命令道：“去，把王仙姑给我请来。”
    不一会儿，王仙姑到了。这是一个很老的妇人，身着一件怪异的服饰，皱纹爬满了苍老的脸，阵阵阴笑夹杂在皱纹之间，倒和皇宫中的阴森有些相似。阿娇支走了众人，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王仙姑。恨恨地又道：“这卫氏有什么了不起，不就仗着皇上宠着她嘛。”王仙姑裂开漏风的嘴， “呵呵”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道：“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卫氏吗？娘娘你放心，看我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说着，她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偶人和一包银针。王仙姑面露凶相，一字一顿道：“娘娘，你把卫氏的生辰八字贴在布偶人上，每天扎下一枚银针，不出百日，那卫氏便心痛而死。”这句话倒触动了阿娇心弦，便留下了王仙姑，令她诅咒卫贵妃。
    几天以后，武帝突然心血来潮，想去看看阿娇，便带上几个小太监，也不让人通报，径直来到长门宫。
    刚踏进宫门，武帝就觉气氛怪异。奴才们全都站在院子里，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他们一见到武帝，竟吓得两腿发软，呼啦啦地跪了一地，高呼：“皇上驾到。”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这使武帝更觉奇怪，他一个箭步上前，踹开了房门，顿时，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房中烟雾缭绕，薰得人睁不开眼睛，墙上横七竖八地贴着各式灵符。一个巫婆打扮的人跪在桌前焚化纸钱，阿娇端坐另一边，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词。桌上摆着一个布偶人，扎满银针，赫然贴着卫贵妃的生辰八字。武帝立即明白了，他飞起一脚，向巫婆踢去。王巫婆惊呼一声，跌倒在地，口中喊到：“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武帝拎起王巫婆，咬牙切齿道：“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王巫婆吓得喘不过气来，结结巴巴道：“是……是皇后要……”
    武帝扔下王巫婆，瞟了一眼阿娇，她早已瘫坐在地，面如死灰。“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武帝已经气极败坏。阿娇并不答话，只是缓缓地抬起头来。武帝倏而一惊，侧过头去。他忽然感到一丝凄凉，这还是以前活泼开朗的阿娇吗？还是自己最心爱的阿娇吗？怎么一点也不像。武帝把手高高举起，眼看就要打了下去，却又缩了回来，叹了一口气,转身向侍卫吩咐道：“来人，把这个巫婆拖出去斩了。”他顿了顿，又道：“没有朕的命令，皇后不许踏出宫门半步。”说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长门宫。
   武帝走后，阿娇的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不知是爱极了他，还是恨极了他？她一语不发，目光呆滞地盯着手中的玉坠。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美丽的脸颊，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滴碎在玉坠上。在阿娇的印象里，武帝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他几乎没有大声对她说过话，可这一次？唉，他是不会再来了。
   夜凉如水，宫前的梧桐树微微显出老态。烛光中，武帝的身影渐渐模糊了。也是这样一个秋天，阿娇清楚地记得：当时，她和武帝还小，因为两人是表亲，便常在宫中一同玩耍。也是在一棵梧桐树下，武帝把这块玉坠塞进了她的手里，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要保护阿娇一辈子。”当时的阿娇似懂非懂，只是瞧着武帝严肃的样子，她忍俊不禁，“嗤”笑出声来……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时光毕竟一去不复近了。想想现在？“物虽旧物，人非故人。”阿娇不禁自叹道。她不愿这样，却又不得不这样。毕意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地上散落着几片梧桐叶，飘零无依。她渐渐有些怜惜落叶了，亦可说是怜惜自己。她应该认命吗？
    “左右悲而垂泪兮，涕流离而从横。舒息悒而增郗兮，履起而彷徨。揄长袂以自翳兮，数昔日之愆殃。无面目之可显兮，遂颓思而就床……”
    凄婉哀怨的《长门赋》在汉宫上空响起，催人泪下。武帝有些后悔了，儿时的一幕幕不时在武帝头浮现。似曾相识中，是阿娇梨花带雨的脸庞。也许她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也许是自己有些冷落她了。他相信阿娇，她一直是个单纯的女子，可是？武帝不愿再想下去，他宁愿选择信任。
    汉宫的黄昏依旧美丽，不同的是，随着时光的流逝和地位的上升，人都有了些变化。夜色渐临，灯火辉映下的长门宫显得极为美丽，不过，仔细看去，却有些陈旧而熟悉。
    阿娇笑了，这是一种得胜后的笑意。她有些飘飘然了。这天，阿娇在宫门口闲坐，忽然听见一阵敲打声从西边传来。“怎么又是卫氏？”阿娇有些不满。她向下人们问道：“卫贵妃那儿最近在忙些什么？”一太监回答：“听说过几天贵妃娘娘做寿，皇上下令替她修葺宫室。”顿时，一股恨意重新涌上阿娇的心头。
    阿娇再次请巫婆入宫诅咒卫氏。可这一次，她终于把武帝激怒了。武帝愤怒地盯着这个疯狂的女子，他的眼中不再有怜惜，完全被失望恨意所充满。 武帝拂了拂袖，转过身去，不愿再见到她。冷冷的声音随即回荡在汉宫上空。武帝在盛怒之下，废了阿娇皇后的名号，把她软禁在长门宫。阿娇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秋风中，只剩下她一人孤单的身影。凄风和寒烟包裹在她周围。一脸迷茫的她不知该怎样，也许，陪伴她的只有那盏黄灯了。风吹起她洁白的裙角，似乎要把她带到一个美好的地方去。这烟里，这雾中，分不清是富贵梦里人，还是一缕香魂无所依。
   “叭”玉坠从她手中掉了出来，碎了
   “叭”眼泪从她脸上滴落下来，碎了
朦胧中，阿娇看见一幢金灿灿的屋子，这是武帝答应给她的。她笑了，慢慢睡了过去……
   “左右悲而垂泪兮，涕流离而从横……”熟悉的歌声再次响起，又是一个兰花开放的季节。盈盈的花瓣，淡淡的馨香，似乎在诉说一个古老的故事。故事里有一位娉婷的女子，一个飞满蝴蝶的深院。
                                 
    一盆幽兰静放在长门宫的花架上。几点水珠驻足在墨绿色的叶尖，晶莹剔透，映出一张精致的女子的脸。细致娇小的轮廓，只有旧时的工笔才能描画的出。乌黑的眸子嵌在略施脂粉的脸上，闪着一丝凄冷的光芒，但很快又暗淡下去，像一层蒙了灰的窗纱。娇小的鼻子，娇小的红唇，连睫毛都是长长的淡淡的，遮住了深邃的眸子，却遮不住眼中无尽的愁丝。
    日渐昏黄，阿娇纤秀的小手在兰叶上抚摸着。花瓣有些发黄了，慢慢地开始枯萎，一点一点。虽然很慢，但阿娇知道，最终它还是会谢落的。这就如宫中的女子，终归会老去，总失宠的一天。但花与人不同的是，明年这时花还会开，可是人呢？
    那年的秋天，天冷得似乎比往年早。风，不带一丝感情，袭遍整个皇宫。叶，夹着一丝未了的残梦，静静地飘落在长门宫前。
    阴冷的宫墙内，阿娇一人斜靠在雕花木椅上。乌黑的长发沿着椅背，自然地垂落下来。她低头摆弄手中的玉坠——那是武帝小时候送给她的。唉，武帝也有好一阵子没来了，心想着，阿娇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窗外。
    窗外并没有武帝的身影，只有几片落叶蜷缩在窗台上。风从褪色的窗纱中钻了进来，嘶嘶地响着。一侍女道：“娘娘，该掌灯了。”“掌吧！”阿娇随口应道。这时，她已经站了起来，把玉坠紧紧地攥在手里。
    天愈加黑了，黑暗中的冷气也逐渐沁生出来。风伴着阵阵寒烟，锁住了整个长门宫。幽兰的叶子在暗黄色的烛光中随风摇曳，映在略微斑驳的宫墙上。阿娇怔怔地坐在床榻上，歪着头，靠在一边。她还记着她刚搬进长门宫的时候，那正是兰花开得最艳的季节，院子里都是银白的蝴蝶。轻盈的蝶粉落在纯白的花瓣上，洒出了一院子的馨香。暮色里的烛光照在含羞的兰花上，便映出一道修长的影子。武帝曾说：“若得阿娇为妇，愿筑金屋藏之。”他倒也没有食言，把阿娇立为皇后。可皇后有什么用？不过有一个好听的名份罢了。现在不也是待在这冷冷清清的长门宫吗？母仪天下？只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而已。想到这，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不知她是在笑自己，还是笑……”
    宫中的更漏一声声地响着，敲碎在失意人的心上，有些痛了。阿娇呆呆地摆弄手中的玉坠，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窗户，她像是在找寻着什么。忽然，眼前出现了一盏熟悉的灯笼，灯笼先是小小的一点，然后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了。“——是他。”阿娇在心中默默地喊着。她倏而站了起来，眼中闪出难得一见的光彩。然而，事实却没有像阿娇所期待的那样。灯笼拐了弯，向西边消逝了。
  “西边？西边住的是哪位妃子？”阿娇感到有些落空空的，转身向一旁的侍女问道。这一阵子，她因心情不好，很少出门，对宫中的事情也不太清楚。
  “西边好像住的是卫贵妃。”一侍女答道。
  “卫贵妃？哪个卫贵妃？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既而又道：“是不是长公主家的那个奴才？”她嘴角一撇，用着一股轻蔑的口气。
  “正是她，她在几天前被升为贵妃。”侍女补充道。
  “哼……”阿娇心里冷笑道。
   次日，阿娇生着闷气，无方向地在宫中漫步。她走得很快，微微喘息，两腮红扑扑的，更添她的娇艳美丽。突然，她看见几个小太监托着什锦盒子，飞快地向这边奔来。人影愈来愈近了，阿娇定了定神，那正着武帝身边的小太监。
   几个小太监也看见了她，口呼：“皇后娘娘千千岁。”慌忙跪下。
   阿娇摆了摆手，示意免礼。却猛然瞥见几个盒子里都装着新奇果物，这可是西域进贡的呀。阿娇不冷不热地问道：“这些果物是送给谁的？”
   领头的太监答道：“是皇上赐给卫贵妃的。”
   阿娇隐隐地有些不快，继续问道：“那你们跑这么快干吗？”
  “这……”太监们面面相觑，只得照实说：“皇上说，要奴才们赶紧给卫贵妃送去，否则果物就不新鲜了。”
   阿娇并不接话，眼睛却又愣愣地盯着果物，既而又渐渐发红。太监们见皇后娘娘不说话，就跪了安，一溜烟地往西跑了。
   阿娇无心再继续散步，气呼呼地回到长门宫。
  “咣……”她向一个花瓶狠狠地踢去，碎片散落了一地。幽静的兰花吃惊地看着这个失意的人，漠然无语。阿娇暗哼了几声，回头向一旁的宫女命令道：“去，把王仙姑给我请来。”
   不一会儿，王仙姑到了。这是一个很老的妇人，身着一件怪异的服饰，皱纹爬满了苍老的脸，阵阵阴笑夹杂在皱纹之间，倒和皇宫中的阴森有些相似。阿娇支走了众人，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王仙姑。恨恨地又道：“这卫氏有什么了不起，不就仗着皇上宠着她嘛。”王仙姑裂开漏风的嘴，“呵呵”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道：“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卫氏吗？娘娘你放心，看我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说着，她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偶人和一包银针。王仙姑面露凶相，一字一顿道：“娘娘，你把卫氏的生辰八字贴在布偶人上，每天扎下一枚银针，不出百日，那卫氏便心痛而死。”这句话倒触动了阿娇心弦，便留下了王仙姑，令她诅咒卫贵妃。
   几天以后，武帝突然心血来潮，想去看看阿娇，便带上几个小太监，也不让人通报，径直来到长门宫。
   刚踏进宫门，武帝就觉气氛怪异。奴才们全都站在院子里，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他们一见到武帝，竟吓得两腿发软，呼啦啦地跪了一地，高呼：“皇上驾到。”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这使武帝更觉奇怪，他一个箭步上前，踹开了房门，顿时，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房中烟雾缭绕，薰得人睁不开眼睛，墙上横七竖八地贴着各式灵符。一个巫婆打扮的人跪在桌前焚化纸钱，阿娇端坐另一边，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词。桌上摆着一个布偶人，扎满银针，赫然贴着卫贵妃的生辰八字。武帝立即明白了，他飞起一脚，向巫婆踢去。王巫婆惊呼一声，跌倒在地，口中喊到：“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武帝拎起王巫婆，咬牙切齿道：“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王巫婆吓得喘不过气来，结结巴巴道：“是……是皇后要……”
   武帝扔下王巫婆，瞟了一眼阿娇，她早已瘫坐在地，面如死灰。“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武帝已经气极败坏。阿娇并不答话，只是缓缓地抬起头来。武帝倏而一惊，侧过头去。他忽然感到一丝凄凉，这还是以前活泼开朗的阿娇吗？还是自己最心爱的阿娇吗？怎么一点也不像。武帝把手高高举起，眼看就要打了下去，却又缩了回来，叹了一口气,转身向侍卫吩咐道：“来人，把这个巫婆拖出去斩了。”他顿了顿，又道：“没有朕的命令，皇后不许踏出宫门半步。”说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长门宫。
   武帝走后，阿娇的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不知是爱极了他，还是恨极了他？她一语不发，目光呆滞地盯着手中的玉坠。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美丽的脸颊，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滴碎在玉坠上。在阿娇的印象里，武帝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他几乎没有大声对她说过话，可这一次？唉，他是不会再来了。
   夜凉如水，宫前的梧桐树微微显出老态。烛光中，武帝的身影渐渐模糊了。也是这样一个秋天，阿娇清楚地记得：当时，她和武帝还小，因为两人是表亲，便常在宫中一同玩耍。也是在一棵梧桐树下，武帝把这块玉坠塞进了她的手里，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要保护阿娇一辈子。”当时的阿娇似懂非懂，只是瞧着武帝严肃的样子，她忍俊不禁，“嗤”笑出声来……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时光毕竟一去不复近了。想想现在？“物虽旧物，人非故人。”阿娇不禁自叹道。她不愿这样，却又不得不这样。毕意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地上散落着几片梧桐叶，飘零无依。她渐渐有些怜惜落叶了，亦可说是怜惜自己。她应该认命吗？
   “左右悲而垂泪兮，涕流离而从横。舒息悒而增郗兮，履起而彷徨。揄长袂以自翳兮，数昔日之愆殃。无面目之可显兮，遂颓思而就床……”
    凄婉哀怨的《长门赋》在汉宫上空响起，催人泪下。武帝有些后悔了，儿时的一幕幕不时在武帝头浮现。似曾相识中，是阿娇梨花带雨的脸庞。也许她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也许是自己有些冷落她了。他相信阿娇，她一直是个单纯的女子，可是？武帝不愿再想下去，他宁愿选择信任。
    汉宫的黄昏依旧美丽，不同的是，随着时光的流逝和地位的上升，人都有了些变化。夜色渐临，灯火辉映下的长门宫显得极为美丽，不过，仔细看去，却有些陈旧而熟悉。
    阿娇笑了，这是一种得胜后的笑意。她有些飘飘然了。这天，阿娇在宫门口闲坐，忽然听见 一阵敲打声从西边传来。“怎么又是卫氏？”阿娇有些不满。她向下人们问道：“卫贵妃那儿最近在忙些什么？”一太监回答：“听说过几天贵妃娘娘做寿，皇上下令替她修葺宫室。”顿时，一股恨意重新涌上阿娇的心头。
    阿娇再次请巫婆入宫诅咒卫氏。可这一次，她终于把武帝激怒了。武帝愤怒地盯着这个疯狂的女子，他的眼中不再有怜惜，完全被失望恨意所充满。 武帝拂了拂袖，转过身去，不愿再见到她。冷冷的声音随即回荡在汉宫上空。武帝在盛怒之下，废了阿娇皇后的名号，把她软禁在长门宫。阿娇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秋风中，只剩下她一人孤单的身影。凄风和寒烟包裹在她周围。一脸迷茫的她不知该怎样，也许，陪伴她的只有那盏黄灯了。风吹起她洁白的裙角，似乎要把她带到一个美好的地方去。这烟里，这雾中，分不清是富贵梦里人，还是一缕香魂无所依。
   “叭”玉坠从她手中掉了出来，碎了
   “叭”眼泪从她脸上滴落下来，碎了
    朦胧中，阿娇看见一幢金灿灿的屋子，这是武帝答应给她的。她笑了，慢慢睡了过去……
“左右悲而垂泪兮，涕流离而从横……”熟悉的歌声再次响起，又是一个兰花开放的季节。盈盈的花瓣，淡淡的馨香，似乎在诉说一个古老的故事。故事里有一位娉婷的女子，一个飞满蝴蝶的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