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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6-10 22: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今天终于放晴了,一扫藏在人们心中由连续数天阴雨绵绵的天气带来的郁闷。但与路人雀跃的神情相比,大良镇政府的三栋大楼还是一如既往地发出死气沉沉的霉味儿。我不敢驻足,生怕我难得的平缓心境受到破坏。我加快脚步从镇政府正门对面的入口进入中心公园。
中心公园,也有人称之为钟楼公园。我从来没有考究过究竟哪个才是它的官方名字。我对地名街道名一向不感兴趣,甚至连顺德地图都没看一眼。反正从自己的住处步行到这里也不过是五分钟的时间,根本不用劳驾的士司机,免去面对的士司机时不知要说哪个名称的尴尬。下午2点多,对公园来说应该是一个冷门时间,但是今天颇令人意外的是公园里热闹非常。我不禁在心里盘算一下:今天好像是星期天吧。自从辞职之后,我已经整整放了两个月的长假,日期与星期的变化对于我可以说是毫不重要了。今天有这么多人,找个位置坐下也不容易啊。我沿着小路走,在图书馆对面靠近马路的地方找到一张没有人占据的长凳。我正准备坐下来的时候,一个中年乞丐拄着拐杖一蹩一拐地走过来,把那肮脏的钵子伸到我跟前。我拿出钱包,正要打开,却听到身边有个声音在说:
“哎,你可别信他,他双腿健全得很呢。”
我转过头来,那是一个穿着黑色崭新的adidas运动服,长着披肩长发,20岁出头的女孩。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
“我昨天和前天见他时他是拐左脚的,今天却突然变成了右脚。我可不相信他会在一天之内治好左脚然后摔断右脚。”
我仔细盯着乞丐的右脚,大概五秒钟,他仿佛明白什么似的,口中念念有词地离开。
“哦,原来真是这样的。”
“这年头的风气,就是喜欢利用别人的善心发财。”
我点了点头,同时轻轻地叹了口气。唉,不能相信任何人啊,同情、怜悯也要收起。
女孩挥了挥手就向着喷水池跑去。我在长凳上坐下来,从背包里拿出两个自己做的三明治,和泡好装进水壶里的ucc咖啡,默默地享受我的平凡的午餐。因为喜欢看Jamie Oliver的烹饪节目,所以我也经常在厨房研究各种菜式。当然,我的水平不高。与其说我喜欢烹饪,倒不如说我喜爱的只是呆在厨房里。不知道从何时起,我爱上了厨房,它总给我温暖感和安全感。有时候半夜喝醉酒回到家里,我会毫无意识地睡在厨房的地板上。我觉得厨房是创造那些维持生命的能量的地方。我们活着离不开厨房。我看着来来往往的游人,吃着自己做的三明治。很快,就把两个三明治都塞进肚子里去。我拍去身上的面包碎,然后拿出MD机听音乐,并一边品尝着尚暖的咖啡。所谓小资情趣无非就是体验这种饱和感吧,虽然这里不是星巴克,吞下肚子里也不是高级西点。我低着头沉浸在耳畔的音乐中。
那个穿运动服的女孩再次出现在我跟前,对我说了一句什么话。我摘下耳机。
“你听什么歌?挺入神似的。”她好奇地问。
“帕格尼尼狂想曲第十八变奏段。”
“哦,太好了,我终于遇到一个不爱流行曲的人。”
“是的,我不喜欢流行曲。你刚才对我说什么?”
“是了,你有没有带数码相机?”
“有。”
“帮我照一个。”
“好的。”
我从背包拿出数码相机,她退后几步。
“喂,摆什么姿势好?”
“右手摸着长发,左手托着胸部。”
“你去死吧!”
她笔直地站着,我按下快门。
“怎么样?”
“嗯,不错,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树。”
“哼!”
她一手抢过相机。
“嗯,还可以,”她自言自语地说,“喂,你跟我来一下,我找部电脑把照片E-mail出去就OK了。”
“你不会是玩什么网恋吧,把自己的近照发给网上的老公?你自己去好了,我等你。”
“天啊,如果我是骗子,你的相机就一去不复返了。”
“我觉得你不是骗子。”
“快点跟我来。”
她这句话的威力就等于有只巨形的手把我整个人抽起,不容我抗拒。我们步出中心公园,沿着马路一直走到人民医院对面的一家药店。她叫我在门前等她,然后就飞快地走进店内。我在人民医院对面的人行道上站着,凝视着医院停车场入口旁边的血库大楼,外墙有个非常显眼的白底红字的招牌写着“捐血救人,爱心无价”的字样。不一会儿,她出来大声说了一句:thank you!然后把相机塞进我背着的背包里。
“喂,你打算捐血吗?”她说。
“我不想。”
“那么你老盯着那个牌子干嘛?”
“我,只是觉得……”
每次路过这里,我都忍不住驻足凝望这座冷漠的建筑物和它那招牌。我心里颇困惑,人们捐血是没有报酬的,但接受输血的人却要付给医院昂贵的费用。医院不是一直做着无本生意吗?从中赚取的利润不是很巨大吗?然而一直没有人感到不妥,仍然觉得捐血是光荣的事情。其实他们是把免费收回来的血液高价卖出去,那卖出去的东西倒不如说是人们的爱心我想会更贴切些。而这座建筑物就是用人的爱心建成的。我想他们说的“爱心无价”就是这个意思了。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她之后,她也跟我并排站着凝望着那个招牌。
“但是……”
“嗯,就是因为它成了日常的观念,才没有人发现它的荒谬性。有时候我实在感到很绝望,怎么全世界的人都拼命把别人的爱心转化为金钱收进自己口袋里?甚至连社会福利、公益的事都成了这样子?”
“哈哈,你刚才的爱心也不是差点被乞丐转化了吗?”
“唉……”
我长长叹息一声。于是我们两人继续沉默地凝望着那没有朝气的“捐血救人,爱心无价”,陷入令人痛苦的思绪中。良久,我回过神来,发现只有我一人孤独地站在人海中。
无缘无故出现情绪的低潮期。我连续好几个晚上都到酒吧狂灌威士忌。而我的信用卡也到了透支的地步。我想我得重新找一份工作,否则在厨房里再也寻觅不到维持生命能量的原料。生活就是这么一回事,总被“不吃饭就会饿死”这句话恐吓着。是的,为了不想死,我们不得不吃饭;为了能吃饭,我们不得不干活。就好像死神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不得不服从他,除非你一心寻死。在这种恐吓之下,“面包会有的”成了最让人感动的安慰语。我用缓慢的动作拨了个电话给在人才交流中心工作的堂妹,请求她的帮忙。
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第二天堂妹就告诉我有一家贸易公司招聘文员和业务员,明天去面试。堂妹还约我晚上7点半在凤山中路的凤岭公园入口处等她,说有些事情想当面跟我谈谈。我猜她一定又用老一辈的调子要求我端正人生态度,不过由于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她,就没有拒绝,尽管我很讨厌散步这种浪费时间和体力的活动。
凤岭公园其实就是凤山,因为修了环山的散步道和一些休闲设施而变成公园。在记忆中,凤山是与疯疯癫癫痴痴呆呆的人密不可分的,(注:过去顺德唯一的精神病院就叫凤山医院)现在我竟然在凤山脚下逗留,实在有点可笑。“走!”堂妹一见到我就拉着我的手臂往前拖。山腰的游泳池空无一人,那萧条的景象让人不忍目睹。夏天还没到啊。我抬头仰望夜空,期盼夏天的到来。我喜欢夏天,喜欢聆听游泳池里的欢笑声。与之相比,环山的散步道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有情侣、小孩、老人、学生、中年夫妇……而且除了倒立走之外,什么走路姿势都有。
“每个人都不一样啊。”我小声地感叹。
“不,哥,我觉得只有你不一样。我在你的资料上写了你是社会不适者。”
我停下脚步望着堂妹,上山的斜路使我感到十分吃力。一阵风把我的头发吹到面前。
“说笑的,哥,你把头发剪短一点会更好看。”
我摇了摇头,用双手理顺有点凌乱的头发,继续移动上山的步子。
“哥,我实在不明白你。你为什么会突然辞职?然后这两个月的时间却无所事事,只会把积蓄拼命挥霍。你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我们几个亲戚聊天谈到你的时候,他们都说你的思想一定有点毛病,唉,我很担心你,我希望你过得好……”
“担心什么?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我不是开始找工作了吗?”
“嗯,如果明天过关,你就真的要像以前那样,认真地……怎么说呢?就是用正常的生活方式生活。知道吗?”
“明白了。”
“是了,你找到新的女朋友没有?”
我摇了摇头。
“哦,没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有好感的女孩遇到过吧。”
“嗯……有一棵树不错。”
“你说什么嘛,你的话跟你的人一样怪怪的。我真希望有个女孩子能管管你。”
为了避免话题总绕着我转,我成功地把话题引到堂妹的婚礼上。堂妹即将跟拍拖两年的男朋友结婚。拍拖两年才结婚按现代人标准看实在有点不可思议。现代的恋爱快节奏,合则结婚,不合则分手,全在短期内解决。所谓快餐文化真是无孔不入啊。我对堂妹的恋爱过程一无所知,我从来没有问她,因为对爱情,我像一个门外汉,和一个失败者。
不知不觉,我发现我们已经来到山顶凉亭。登上凉亭的最高层,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几乎整个大良也尽收眼底。我不能像一般人那样轻易地辨别每个建筑物,但我还是找到人民医院的所在。从远方眺望那建筑物,它被昏暗的橙黄色灯光包围着,一种令人颤抖的凄凉感油然而生。我忽然有种正在凝视墓碑凭吊故人的错觉。我转身对着堂妹,她那活泼的短发正随风微微飘动着。
“你参加话剧演出的时候,有没有突然感到很害怕,不想上台,甚至一走了之的经历?而这种害怕不是来自台下的观众,而是自己也不知道的某一个点。”
“没有……我喜欢话剧。”
“嗯,你很幸福。”
一阵强风再次把我的头发吹到面前,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坐在中心公园的长凳上,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我感到呼吸困难,接近窒息。我回头把视线转移到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来去匆匆的行人。人们都像是很繁忙的样子,忙着追名逐利,然后就能过上所谓幸福的生活。如果以现代社会成者王侯败者寇的功利主义标准来看,我是百分之百的失败者。只能孤独地栖息在自己的荒岛上。可是,现实的魔鬼连鲁滨逊也不放过,为了觅食,胆小的寄居蟹也得探出头来冒险。我真正深入感受到现实的威胁。为了不让“不吃饭就会饿死”的致命恐吓变成事实,我得坚持着,硬着头皮投入到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人潮里。不知道鲁滨逊从荒岛回到文明社会后的生活是怎样的?还能适应吗?在不见阳光的春日午后,我竟然花了很长时间思索这个问题。直到她的出现才把我从文艺复兴的英国拉回来。
“哇,今天穿了西服!……不过,好像不太……”
今天她穿的是牛仔装,与那天的运动服有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等会我要到那里的一间公司面试,总得穿正规一点。其实我不喜欢西服与领带,像上吊一样难受。”我指着那个方向说。
“我也不喜欢穿所谓正规的白领服装,特别是公司统一的制服,觉得穿上那个连个性也消失了。让高跟鞋丝袜见鬼去吧!”她笑道。
我们互相交换一个笑容。
“是了,能否告诉我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嗯,如果不方便讲的话可以不回答的。”我忽然对自己冲口而出的话感到后悔。
“哦,黄页公司,听过吗?就是一本收集顺德所有企业的电话本。”
“有人买吗?”
“没人买不要紧。我们主要靠广告收入。就是到处欺骗那些企业说我们的发行量几十万册,销往全国各地。一般企业觉得只要花不多的钱就可以在发行量几十万册的电话本里做一个彩页广告,是很便宜的事情,都很乐意这样做。”
“这好像骗子的行为……哦,对不起。”
“哈哈,反正商人们的钱财都不是正当的,我们只是骗取他们部分不义之财而已。”
“啊!”
我再次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太阳到哪里去了?我感到一种带有绝望色彩的强烈不安。
我看了看手机外屏显示的时间,离约定的两点还差十分钟。我向她道了别。然后快步走出公园。
烟雾弥漫,在混浊的空气里我甚至难以完成呼吸的动作,只感到胃部里有个东西在翻腾着,很想推开窗子呕吐。赫然发现窗口正好对着医院外墙那个白底红字的“捐血救人,爱心无价”的招牌。
那胖子吐出一口烟雾,然后小心翼翼地对我说:
“你以前做过汽车销售,嗯,据说你交际能力不错,而且酒量很好……现在业务部正好需要人手,我想那里绝对是你大显身手的场所。不过,你得剪去长发,把头发染回原来的色泽。”
我凝视着窗外那孤零零地裸露在阴霾中的招牌。如果你能剪去长发,把头发染回原来的色泽……心中响起回音。
“剪发倒没什么问题,但我不会染回原来颜色的。咖啡色代表现在的我,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改变它的。”
胖子突然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没有正视他,但我直觉觉得他的眼神充满敌对的蔑视。
“哦,蛮有个性的,”他把烟蒂弄熄在烟灰缸,“要不是你那在市政府工作的叔叔开口,我还不会考虑你呢。你要知道,现在多少下岗人员了?应届毕业生又有多少了?像你那个时代的人,创意不够,经验又不足。还不安守本分踏踏实实,将来只会一事无成。”
窗外的天空依然灰蒙蒙的。我感到胸口一阵疼痛,堂妹出卖我了,叫她父亲帮忙。已经叮嘱过她不要惊动长辈的。胖子重新点上一支烟,我趁机看了一下那烟盒,是三个五。他深深吸入一口,然后满足地吐出一团烟雾。
“那好,你叔叔委托我的事我还是要办的。这样吧,你不肯改变形象的话就先到行政部做文员吧,尽管那里人手已经足够了。”胖子再次坐下。
八个红色的字此刻散发出凄凉的光。
“每天都对着医院,你不感到痛心的吗?”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来。
“你说什么?”
“你不会,你当然不会的,你们这些商人,也不正是贩卖别人的爱心赚钱的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别胡闹了!这里不是愤世嫉俗的地方。”
“没有分别,所有人都是一伙的。”
“哈哈,顺德是工业城市,是生产暴发户的地方。金钱世界,你的个性是没有市场的。别胡闹了,星期一来上班吧!”
“我不想在这里工作……谢谢你。”
我猛地睁开双眼。曾被称为“人民礼堂”的建筑物顶部的八个令人恶心的口号化字样映入眼帘。我松开领带,做了几次深呼吸。带有春天树木气息的空气进入肺部,这才使头晕目眩的症状得到舒缓。刚才不知道是否睡着了,感觉晃晃悠悠的,如航行于清晨的海湾的船。印象中堂妹打过电话给我,狠狠地训斥我一顿。可能我就在那个当儿睡着的。天色昏暗,路灯已经亮起来了。喷水池旁边人们的喧闹声乘着风传了过来。黄昏的公园,依然充满无聊的人。我看见那个乞丐拐着左脚过来。
“这次又用左脚了?”我用普通话冲着他说,我感到自己的声音几近咆哮。
他吃惊地抬起头望着我,几秒钟,他读懂了我的意思。迅速转身离开,嘴里依然念念有词。
我感到双腿软弱无力,不能站起来。饿?疲劳?还是虚脱呢?我一直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身体发出的信息。但不管怎样,我相信多坐一会儿就会好转。眼睛还是最自由的,两个小孩把手中的纸飞机向喷水池方向掷去,但我看不见飞机的着落点。太远了,还是太暗呢?
从寻找纸飞机的着落点作为起点,我的思绪又跑到远方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出现在我视野内。
“面试怎样?”她问道。
我摇头。她也做了一个表示无奈的表情。
“你怎么老是来这里?”我好奇地问。
“公司就在这儿附近,我一空闲就来,每天都来这里几躺,这样总比呆在办公室里听男同事讲色情笑话好。”
“这样哦,我还打算给你讲色情笑话呢。”
“这里是我第二个家。”
把公园称为家的女孩,也实在给人与众不同的怪怪的感觉。忽然觉得她比任何一个人更亲切。她微笑着在我身边坐下。我旋即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
“我好久没有跟女孩子这样近距离接触了。”
“难怪你脸红了?哈哈,你不会从此爱上我吧?”
“嗯……谢谢你。”
“为什么谢谢我?”她笑了笑说。
“因为你,我才对人类恢复一点信心。”
“哈哈,你一定是看《罗生门》过多了。”
两个小孩找回那只纸飞机,又向另一个方向掷去。这次我仍然看不见它的着落点。实在太暗了,只有疏落的路灯发出昏暗虚弱的光,对抗着黑暗。
我蓦地站起来,握着拳头的双手在胸前一振。
“就这样继续下去吧。”我说。
“什么这样下去?”她也站了起来。
“这样,就是这样。”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我,然后也微笑着点了下头,似乎明白了我的想法。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4-6-10 22:38 | 显示全部楼层

[转帖]Beyond You

终于看完了,看的时候一直在想,怎么还没有结束呢,呵呵,人总是复杂又善变的,怎么觉得这里面的主人公很象自己?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4-6-11 18:48 | 显示全部楼层

[转帖]Beyond You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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