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茶香半缕

风清荷秀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萍洲……”
    楼上的人轻轻的吟着，那声音恍恍惚惚，虚虚幻幻的，娇慵无力，和了一阵黄昏微雨的滋润，
如花瓣儿般轻悠悠的飘忽。
   初起的太阳暖暖的照着了影怜的脸，似蹙非蹙的双眉，薄如云翳的笼着一丝哀怨，长长的睫毛下，
一双明似秋水的眸子仍是向了楼下，任身上雪云纱的衫子在晨风中管不住的飞扬，本意是挽了在耳边
的碎发却一绺一绺滑下，遮了微有几分无助的眉眼。
    影怜的心便在柔柔的怨：“怎么还不来呢？”
   “怜儿”，
    影怜一惊，柳生已笑吟吟的站在楼梯那边了。影怜笑着一跳一跳牵着长裙下了楼，纤足还未落定，
早被柳生一把搂了怀里。柳生笑起来很好看，明净无邪，用影怜的话便是如柳梢头的月色，如梦的。
   “怎么才来呢？”
   影怜幽幽的问，眼睛便透过缕缕碎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如月的容颜早在影怜心中一丝一缕都划
上了痕迹。

   
   情要在云里雾里渲染着才好，一旦落实就入了下乘。得不了心或得不了身，都属荒郊野外的。真能
行云流水起来，才是解铃。
   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便在这东海渔村边摆渡了，每天守坐水畔，看尽花开花落雁来雁往，来去替南来
北往的过客漂洗多尘的身影，也养一个流云不惊，淡薄如水的性子。只是，我摆渡与他人不同，不用桨，
只驾一叶扁舟，随水漂去。
   原来的姐妹都笑我，搁着好好的神仙不做，却愿意放了舞天姬的架子来当个摆渡女，真傻！
   我笑，亲者为因，疏者为缘，这前世今生的姻缘谁又脱得了呢？谁也不知道，我是在等一个人，只
是，他怎么还不来呢？

   柳生不答，却问：“等的急了么？”见影怜低了眉儿，却又笑道：“怜儿生气的样子才有趣，早该
躲的远远的，看你着急。”
   影怜噘起小嘴，眼儿却偷偷的瞟了柳生一眼，见他正看着自己笑，一下子便红了脸，就势偎在柳生
怀里不依不饶开了……

   山跪的久了，悄然换膝；
   云飘的倦了，落泪几滴；
   日子等的长了，他便也来了…
   那是个薄云小雨的天气，水边一排迤俪的野花开的正香，空气里满是些润润的气息。
   岫便执着一柄长剑，慢慢自风尘中走来。
   他在岸上站定，扫了一眼渡头的船夫，却独把目光停在我身上，
  “姑娘，无桨如何渡人？”
   我对着岫浅浅一笑，
  “空手扶犁头，步行骑水牛。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
该过河的，无桨自然也能过。
客官，我只渡有缘人。 ”
   岫不语，只一步跨了舟上，抱着臂立在船头，高高大大的身影便霸道的占了我的视线，也占了我的心……

   闹的够了，两人才慢慢的寻了个石椅坐下，影怜便缠着柳生问这问那，柳生话少，只看了影怜傻
傻的笑，但柳生的眼睛会说话，别人不明白，影怜是看的懂的。
   今天柳生眼力似乎有几分躲不定和闪躲。
  “怎么了？柳生，你好像有什么事不高兴？”
   柳生叹了口气，略有些迟疑的说道：“我还是想去华山一趟……”
   影怜一惊：“怎么？你……”抬了头望了他，一双眼睛立时便汪满了泪，闪闪的转着。
   柳生不忍，轻轻将影怜的手用双掌拢了，影怜的手指细细长长，柔若无骨，放在掌心握着如一块
温润的软玉一般。
  “这些天心里一直放不下那场比武，江湖第一剑客呵，三年前应了别人的事，不去岂不让人笑话？
朋友兄弟也会看不起我的……再说，父母长辈也都在那儿，正好去看看他们，也免了二老的担心……”
   影怜微微的侧了头，声音有些哽咽，嘟着嘴儿道：
  “我明白，男儿志在四方，那能被个小丫头牵绊，这江南春色留不住你，这静月楼留不住你，就
连我……也留不住你。 不是说了一辈子在江南护着我，陪着我么？现在怎么就……”
   说着珠泪儿便一串串的落了下来，无声的湿了衣襟。柳生见了满心的着急，忙一把搂了她怀里，
细细的替影怜把泪揩了。

    所谓情者，不知其所自，不知其所往，不知其所以然而然，不知其亲疏美丑，为西施，为村
妇，而情投意合，天地间唯此一人焉。此一人可生可死，可离可合，而心中意中唯此一人，是所
谓钟情。
    我挥了挥身上的五彩缎带，小舟便一飘一荡的向着长安城的方向移去，如水面生风一般。
   “客官，赶着去长安城里可是参加英雄大会？”
    岫转了身，轻轻拂去肩头的雨花残絮，削瘦如冰的脸上见不到一丝化冻的笑意，我不禁打了个
寒战，心道：
   “果然是你，千年前的蓝田玉，至美至坚玉性却也至寒……你，你认不出我么？苍月峰上，我
们曾见过的。那棵纤弱的小草，幸在你这块石畔得了庇护，为我遮风挡雨，才得以修成女体……”
    岫看了看我，目光微微有些异样，却又立即移了视线，慢慢的将手中的剑出了鞘--剑光如水，
刃有碧痕，我不禁叹道：“好剑！”
    话音刚落，夹着一道疾电，几瓣殷红落红随风恣意飞坠，和着黄昏微雨，点点的撒在我和岫
的身上。
    我伸手轻轻一拂，鬓边簪着的一枝桃花早没了。
   “来时花若雪，去日柳如烟”
    岫吟罢，伏下身子对着我，“你真的很像她。只是，姻缘似水，前情如梦，别等什么了。”
    说完，起身上了岸。
    夕阳下，岫青衫飘飘，愈走愈远……
    一刹那，时光仿佛重叠了起来，过去的烟云又成了回澜拍岸，我立在舟里，惘然若失，眉睫间，
雾湿青山……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呢？
    血红的花瓣一瓣一瓣的顺着衣裙滑下，轻悠悠的便都落了河里，水流花谢，带了我的心一并随
着一江春水向 东逝去了。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将发，画楼芳酒，红泪清歌，便成轻别。
　　　　　　　　　  回首经年，杳杳音尘都绝。
    “柳生，明日便要上路了，今夜，你舞剑给我看好不好？”
    柳生伸手挽了影怜的腰，无限爱怜的看着他，淡淡的眉际几缕愁烟，似水的眸子，有种雪样的清
丽。
    柳生便想，她此生是他的，再好不过，自然再好不过，真的，只是……这次去华山，自己也明白，
不过是三年前应了别人的一场拼杀，是要拿性命来换的。而眼前的这个女子，她于自己生命中到底是什
么呢？十丈软红尘中的一个匆匆过客？还是前世命中注定的一段姻缘？此行吉凶未卜，她何去何从？
    柳生皱了皱眉，松开影怜，抽了长剑，舞的行云流水，剑啸风声……剑是他，他是剑，常人只道
他如剑般冰冷无情，她不信，只说，他的高傲与冷漠在她面前解了冻，他若温存，比得镂空在玉玺上的
细琢，寸寸入骨。
    剑客多情，无情的只是剑。
   “等我回来……”柳生说。
    影怜应了，执了他的手端详，泪在眼里隐了，忍着，不给他看见，她的痛苦何需他知道，只要他
愿意，无论何时，她都会给他一个艳惊桃李的笑容，一个平静至极的眼神。
只是，影怜在心里哭着，他不留恋么？杏花微雨，初初相遇的日子；银屏索酒，宝扇题诗的静月楼；无
心笑闹的年少真情……难道他都不留恋么？
    但影怜不怨，真的不怨，她于柳生是心甘情愿的，待他走了，自己便将心葬了，将情葬了，葬在
她的雪艳芳华里，葬在他触目不及的依托里，像当年冷月葬花魂的黛玉，今日葬了侬，他日不见君剑寒
血方凝……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
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
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
　　　　　　　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
　　　　　　　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千顷烟波边，影怜舞若翩蝶，长发不挽，荷袖轻舒，夕阳也为她覆上一袭金灿灿的纱衣，她说，她
要将自己所有的美丽都展献在柳生面前，为他送行。
    那刻，影怜侧眸看到了柳生脸上的震撼和怜惜。
    影怜笑了，她知道柳生其实是不舍得走的，如果此时她要他用那柄长剑，为她裁下天边的云霞做一
身与她相配的霓裳，他也会愿意……
　
    但影怜不以此来挽柳生留下，他看尽她的好，用尽她的情，然后要走，那走是决了念的，她不让他
难做，就尽她最后的一点好。
    柳生走了。
    望水远，天远，人远……
    十七年的滴水时光，
    溪山依然碧，红杏年年香。
    终于，一个疲惫的身影重新踏上了河岸。
   
   “一声玉笛，
    几回明月，
    细数归期未卜。
    今年庭院去年同，
    还依是、万花如绣。
    春浓似酒，
    旧游如梦，
    别后君还记否？
    当时七夕有深盟：
    莫相忘、寄侬红豆。”
    柳生拿出了影怜当年赠他的扇子，上面题着首《鹊桥仙》，极痴情缠绵的句子，柳生看着，不禁
叹了口气，旧扇犹在，笑靥依稀，只是这题诗的人儿，怕是再见不着了……文字

红枫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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