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废刀

泉

    他是一个卖刀的，他的刀都是自己铸的，不值几文钱，他的日子也就过得十分拮据。他的名字是什么，别人都不知道，因为他姓李，所以人们都称他“小李”，我们也就姑且叫他小李吧。
    小李本就不是江湖人，不问江湖事，可偏偏买他刀的人都是江湖中人。耳濡目染，他也知道了不少江湖中事。他认为江湖其实和市井没什么两样，什么东西值钱，一帮子人就你抢我夺；哪个人出名，别人又是仰慕又是嫉妒；要哪天冒出本“××秘笈”，就像市场上古董卖十两银子，一窝蜂地去抢，个个像强盗。不过这种情况极少发生，就算有，到最后才知道那古董是赝品。同理，这秘笈不也一样。所以江湖和市井没区别，只是所用的方法不同罢了，一个是价高者得，一个是武强者胜。
    自从小李得出这个结论后，也就对江湖人士不再向往了，认为他们也不过如此。还是专心铸刀是最重要的，这可是吃饭的本钱，要是哪天真铸出了一把绝世名刀，那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但他只是想想而已，因为有多少铸剑师忙活了一生还没能打出一把名剑，他又凭什么能耐铸绝世名刀。然而很多事都属于“人算不如天算”的范围，所以他真的铸出了一把好刀，一把让江湖中人你抢我夺的刀——醉刀。
   
    他不一直想弄出把好刀吗？可现在真做出来了，他又高兴不起来了。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知？那把刀是他最伤心的时候做出来的。
    只要是男人，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喜欢上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小李活了二十五、六年，还从未沾过一个女人，不是他不爱，而是女人都看不起他。但他坚信“大丈夫何患无妻”，也就得过且过了。可是有一天，他不知中了什么邪，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产生了浓浓的爱意。为什么？因为她是今年的花魁，公认的第一美女，她叫芜蘅。花魁都是有钱的公子老爷们选出来的，人人都恨不得咬上一口，可都咬不到，只有出价最高的人才能得到。小李凭哪点和别人争？所以他不争，只是偷偷地看一眼，然后躲开。
    什么叫桃花运？不是看到个漂亮女人去追她叫逃花运，而是漂亮女人来找你，投怀送报那才叫桃花运。所以说，小李是犯了桃花运。芜蘅姑娘竟亲自找上门来。为什么会这样？小李说不清，据芜蘅讲是因为她虽为风尘女，却不愿和别人一样沦落，她要找一个真心爱她的人，而不是纨绔子弟。贫穷无所谓，只要人好就行，换言之，她就是“洁身自好”。小李虽然真的是喜欢她，可这么突然，还是让他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知道自己福份不浅，有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在身边，此生足矣。他很是细心地照顾芜蘅，把家里收拾地井井有条，就怕她住不惯这简陋之地。他还把所有的活都揽下，生怕伤了她柔弱的娇躯。除了铸刀外，还要煮饭浆衣，无所不做，虽然以前也做，但这感觉不同，洗她的衣衫总觉得有一股淡雅的清香。他侍候芜蘅就像侍候皇帝一样，一点闪失都不敢有，但他心甘情愿。他的刀越铸越小心，他的日子越过越谨慎，这样子其实很累，可他觉得是无比幸福，因为有芜蘅。她的娇、她的媚、她对他的情、她对他的意，都让小李时时感觉到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芜蘅和小李在一起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城里，小李顿时名声大振，所有人都来向他道贺，他总是乐喝喝的，洋溢着一脸的满足。
   
    有一句话叫：幸福永远是短暂的，没错。有一天当小李卖完刀回家时，却发现芜蘅已经不在了。她去哪儿了？是不是被青楼的人带走了？他没有替芜蘅赎身，因为他没钱。他赶到了芜蘅所在的那家青楼，他不识字，叫不出青楼的名字，但他知道在哪儿，他以前曾无数次偷偷地来过。他进去时，老鸨很大方，让他直接去芜蘅的房中，并说芜蘅姑娘正在等他呢。
    他来到芜蘅房门口，刚想进去，却听见里面有声音传出。他轻轻地在窗上戳了个洞，看到芜蘅就在里面。小洞看出大乾坤，他除了看到芜蘅外，还看到了一个衣着华美的男人。里面的对话他听很清晰，像一盆冰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两个月到了，你应该给银子了，说好的，二千两。”那是芜蘅美丽的声音，对，是美丽的。
    “忘不了，小美人儿。”男人说着，从口袋中摸出几张银票，道：“四张，每张五百两。”
    “这还差不多。”她娇嗔着，道：“以后少让我做这种恶心的事。”
    男人上前抱住了她，道：“怎么，你在那里过得不好？别人可都说他对你比对皇帝还好。”
    “好什么好？”她一把将那男人推开，坐在床边，说道：“那里又脏又乱，床硬得像石头，下雨还会漏水，有什么好？还有那个小李，一身臭汗，恶心死了，简直连狗都不如！吃得也差，我去了两个月，一点荤腥都没，成天就是青菜萝卜，难吃得要命。唉，要不是你出这二千两银子和我打赌，打死我都不去！如果以后再有人要我去，出再多银子我也不干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以后我不这样还不行？我的小美人儿，别说不开心的事了，我们还是尽情享受一下，啊？”说着，便一把将她抱到床上，她则半推半就地依了。
    小李彻底清醒了，什么“不愿和别人一样沦落”，什么“找个真心爱她的人”，都是假的！只有银子对她才是真的！小李呆立在门口，狠狠地咬着嘴唇，自己是什么？不过是一个铸刀的穷鬼！连那些普通女子都看不上，她凭什么就看上自己！！！他默默地、失魂落魄地下楼，紧接着又疯狂地跑出青楼，一路狂奔。他来到了一家酒肆，那是他一个朋友开的，他可以在那里赊账。他只要了一样东西：酒。是一种劣酒，也是烈酒，是只有他和像他一样的人才喝的那种不入流的酒。他喝了一瓶又一瓶，喝到桌上堆满了酒罐，喝到烂醉如泥，喝到忘了自己是谁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唱着“醉恋风尘醒观人，切莫笑我痴又疯。……”
   
    小李是被人扛在肩上扛回去的。当他梢有点清醒，更多的是醉眼朦胧地看到满屋子的刀时，他突然站了起来，一个踉跄又跌倒了。他再站起，东倒西歪地走了过去，把所有的刀都扔了出去，扔得越远越好，因为这些全都是废刀。他又歪歪斜斜地来到水缸边，将头浸了进去。这时，他已有了五分清醒。小李来到铸刀室，燃起鼓风箱，让熊熊烈火映红他的脸，仿佛有一种被灼烧的感觉。他把那些已经铸好，或是没有铸好的刀统统丢进了烈火中。他再也不要铸刀了，他弄来弄去能弄出个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一堆废铁！！炉中的火因为熔了铁，燃得更旺了，好像要将整个屋子熔化。小李拿起仅剩的最后一把还未铸造的刀，放进炉中烤得通红，再用那把大锤子疯狂地敲打着。他一次次地熔，又一次次地打铸，他大汗淋漓，滴在刀身上，发出“咝咝”的响声。
    小李一边铸，一边大声喊着：“铸刀，铸什么刀？！都是废刀！废刀！！废刀！！！”
    可他还是铸着刀，他发誓这将是他最后一次铸刀。父亲曾说像他这样铸刀的人注定一辈子没出息，他不信，现在他相信了，却为时已晚。他不眠不休地打铸着那最后一把刀，打磨着那把刀，真到打磨地闪闪发光，如明镜照人。当他终于将这把刀铸好时，他扔掉铁锤，已近虚脱，昏昏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他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到刀架上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小李走出去，用冷水抹了把脸，再进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在发光。他看见的是一把刀，一把在阳光下奕奕生辉的刀，那么光彩夺目，摄人心魄。这把凝结了他所有的伤心、愤怒、自卑的刀在他醉倒的那一刻横空出世。
    过了会儿，一个人过来买刀，问他这是什么刀，他说：“这是废刀。”
    “不是废刀，应该是醉刀，好一把醉刀。”那人笑着，用手指在刀身上一弹，刀便“嗡嗡”作响，低沉如禅院古钟，悠长如深山狮吼。那人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好一阵，道：“这刀我要了。”
    他丢下几张皱巴巴的纸，拂袖而去。一路上还唱着“醉恋风尘醒观人，切莫笑我痴又疯。……”小李缓缓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数了一下，共七张，每张都是一千两银子。七千两！七千两银子！这够小李花一辈子的了，甚至一辈子还多。很快，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一个不知名的中年人，用七千两银子买了一把名叫“醉刀”的刀。这把“醉刀”究竟好在哪里，人们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那么值钱的刀一定是把好刀。所以武林中人为了这把“醉刀”又开始你争我抢，上演强盗游戏。
    现在，人们都知道了有小李这号人物，慕名的人纷至沓来，可小李一个也不理会。有一个风华绝代的姑娘，名叫芜蘅，也来到小李家中，说小李才是真心爱她的，她要跟着小李一辈子，可他对她的心已经死了，就在她离开的那天。小李将这一叠银票塞进芜蘅手中，道：“替自己赎身吧，你又年轻又漂亮，找个好婆家好好过日子。”他收拾了一下行装，离开了那个家，那个作坊。一年后，他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村里，娶了一个不漂亮的村姑，过着男耕女织的农家生活。

阿叛

不错的文章，怎么就没人回复？

毫端蕴秀

好刀嗜血，总是祭取铸刀人最珍贵的东西

秋天里的雪

好文！

如玉

精品！
喜欢这个结尾

鬼谷子

肯定是精品！！！
这位朋友写得好

迎风别叶

飞刀来也！！！

土匪

写的很深刻，是啊，有多少平平庸庸的人幻想着美丽的爱情出现，期盼着一份与金钱无关，一份真挚的发烫的爱情，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平庸的如同一条狗。
不过结尾太差了，把一个悲剧写成了什么拉？我只能说，是一个幻想，一个看似美丽其实是糟蹋了整个文章的悲剧色彩，为那些悲剧的人物蒙上阿Q的精神，

牛上树

文笔不错，有点古龙的味道。可是。。。有人出二千两银子赌这美女去陪小李两个
月？？想不通。这人情未免做得大了些。。。抛开感情不论，这小李是赚呆了啊！
还有，小李虽然得了七千两银子，这芜蘅姑娘后来找上门来，是为了这笔钱？她一赌
就是二千两，恐怕不会为了这七千两赌上一辈子吧？愚见，莫怪。

大雪无痕

呵呵~~废~~飞~

蓝雨晨

http://www.yirenyc.com/new/art/art_show.asp?art_id=334
也不知道阁下不注明出处是何意?能不能把这种动机归在剽窃的范畴?
呵呵.还是另有说法?似乎转载不该评为精华帖吧??

泉

MM真是细心=^Y^=
你这样认真实在让偶很感动呢：）不过倒不是转载，而是因为偶进这个论坛时正在看绝爱，所以心性大发，取了个“泉”，在别的论坛都叫痴人弄蝶^_^
如果不信可以加偶的QQ，3200420
再次谢谢你这样仔细

不二

写得不错：）
常太下很好的结尾！

大鸟

写的很深刻，是啊，有多少平平庸庸的人幻想着美丽的爱情出现，期盼着一份与金钱无关，一份真挚的发烫的爱情，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平庸的如同一条狗
不通
如此说来
美丽的爱情只是某一部分人的奢侈品了
而平庸的人只好做一些延续香火的勾当了

蓝雨晨

[这个贴子最后由蓝雨晨在 2002/10/12 01:51pm 编辑]

下面引用由泉在 2002/10/11 06:55pm 发表的内容：
MM真是细心=^Y^=
你这样认真实在让偶很感动呢：）不过倒不是转载，而是因为偶进这个论坛时正在看绝爱，所以心性大发，取了个“泉”，在别的论坛都叫痴人弄蝶^_^
如果不信可以加偶的QQ，3200420
再次谢谢你这样仔细

那么说
http://www.yirenyc.com/new/art/art_list.asp?username=痴人弄蝶
是您的文集喽?
真的很佩服你啊.

泉

呵呵。。。MM言重了，不过是以前曾迷恋武侠时的一些信手涂鸦
都好久没去更新了。。。现在开始迷上的科幻玄幻和意识流的东东。。。

赵雁翎

秋天时的雪，我的武当掌门，张丹枫是你的代称吗？
小李废刀，名字起得好。一个人经历了许多痛苦，心就死了，再好的也刀也是把废刀。

蓝雨晨

下面引用由泉在 2002/10/12 06:07pm 发表的内容：
呵呵。。。MM言重了，不过是以前曾迷恋武侠时的一些信手涂鸦
都好久没去更新了。。。现在开始迷上的科幻玄幻和意识流的东东。。。

以后有什么好东东可不要藏着啊.呵呵.叫我也打打牙祭.

水烟芷冷-

不是她一赌便是两千两.而是别人与她赌两千两.......
她找小李,也没说就一定要赌一辈子...她可以骗了小李的钱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