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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风水宝地》首卷《三书中庸剑》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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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1 13: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长篇小说
                                风水宝地
                                金力 著
首卷  三书中庸剑   二卷  七星兽王堡   三卷  九天猴鹰国   末卷   枯水梏地
  写来是古今历史的沉重    看来是吏商儒侠的热闹    读来是动物世界的原来

                                         首      卷
                                         三书中庸剑
引子
      西沅江剖开天子山脉后,犹如一带白练,滚滚东去。突然 ,汹涌而来的江水在空中挽了一个大花,落向龙岳,逶逶迤迤在这王峰足下绣上一圈花边。
      好水!氤氲淼淼,瑞气万千。
      诗云:
                               风水出万象,宝地超常伦。
                               若问天堂路,把酒上龙山。
      自古以来,巍巍龙岳傲视亘原大江。唯有絮絮丹青、悠悠骚辞,至情至爱,可溺山也。  
      龙岳山下,祖祖辈辈行舟大川,放歌山岚的西沅人,传唱着龙岳庵的一阕歌谣,打发着这世世代代的日子。
                                  了断断静根,去欲欲本清;
                                   世空空归一,尘漫漫西行。
1

                                                 “自古,天阳地阴,阴阳孕水。皮
                                      水凭高泻低,伏水自底涌高。盖阴阳轮回矣。”
                                                   ——《任田大学•水经编》
      该编附有《要记》,史料丰富。
      后来任、田氏后裔任田厚鄞对《要记》进行了编撰。
      其中,有如是记载:
      ……天子山逶迤之颠,子时呼阳交之气,纳阴合之水;鸡鸣时,充盈百岳千山,四方八海。派生出一方风水宝地,丰胰人间。人享乐无尽必溃。皇朝官衙,横征暴敛。欺善榨民,涂炭生灵。举国腐败,君臣无能。就这样祸国殃民50年,一甲子不到之时,在那天子山巅峰上,一挂瀑布忽然在黄昏时流下了红红的泥水,瀑布越来越小,至丑时哑然失声消失。到了清晨,托出个火球般的太阳,灼热非常,酷暑难消,天下大旱,三年不雨。朝廷下旨赈灾。可天下粮仓空匮。也还有那良知的几个官吏,一本奏惊当朝,奉旨查办贪官污吏。然而这些官员,离开京城,来到地方,或被恐挟诱贿同化,或被诬陷治罪,或被暗害焚尸。
      真是人作孽不可活了。明晃晃的乾坤成了凄惨惨的地狱。更为甚者,官匪勾结,为恶一方,榨尽民财,图遍秀女。民不聊生,亡命深山,猎禽兽,伐树木,刀耕火种。
      忽然一夜狂风,官府放火,四方烟起,焦土一片……  
2
      在北原无山之中,住着一田氏家族,耕猎为生,世代尚武习文,自成大家,著有《田学》,其时已享誉天下。然而却没有人知道田氏住在北疆的无山之中。这里没有灯红酒绿,倒是山川锦绣。田氏一脉传到如今,已有几十子嗣,百十人口。是年大旱荒荒,天灾还在,人祸又加。一赈灾贪官被一帮山中豪杰、绿林好汉劫持,这狗官当即将赈银连同收刮的民脂民膏降献,方才保住性命,逃回府衙,派了一团兵丁,卷土复仇,然而这些走卒那里是山大王的对手,被打地落花流水。于是这狗官狗急跳墙,以钦差令,举上方剑,调兵谴将,下令将这一山脉团团围困,方圆百里戒严,放火烧山,凡出山活物一律格杀勿论。山民跟在群兽后逃往深山,终未能跑过火蔓而葬生火海。田氏家族,只剩得田老爷子与嫡孙田三叉,在茫茫林海的高原上采药,及时避入常此以来栖身的水洞之中,才得以幸免。
      这大火烧了整整三十三天,烧得山崩地戾,方才作罢。
      田老爷子带着田三叉,好不容易回到寨子,焦骨同碳,那里还有生灵。田老爷子让三叉翻开废墟,找到地洞入口,进入地下,只见几十余口女眷全部闷死,尸体腐烂,惨不忍睹。老爷子将八部线装《田学》取出,用油纸封死,给田三叉捆在身上,将洞口封死。
田老爷子撕开一条白衫,挚一炭棒,蘸着自己嘴边流着的血,画了一幅图来,颤抖着交给了孙儿
      爷爷:三叉孙儿,爷爷有三大憾事未竞。
      田三叉:爷爷!
      爷爷:你听好了。不准哭!一为兴教育民未酬;二是修传家学未全;三者任、田会学未成。孙儿啊---
      田三叉:爷爷!
      爷爷:孙儿,任田两大学,南北二世家。田氏一脉,余汝一根。如若他日吭泗塘任氏有缘相见,当排宗而亲侍,融学而致用。
      老人突然眼直口张,欲说无话,欲哭无泪,悲愤至极,闭脉倒地而亡。
      这时从灰茫茫的天空中,传来一阵鹤鸣,只见一只硕大的白鹤上骑着一位银发老人,在这上空转了几圈,吟颂道:
                                    芒种黄河枯
                                    入梅饿殍图
      多少年后,无山的一幅壁画再现了当时的情景。
      田三叉时年十六,硕健骁勇,已长成一条凛凛的北方汉子。
      田三叉出生六个月时,在一群孙儿中,被祖父相中抱入他的房里,由爷爷奶奶养育,自幼便在爷爷的严教慈爱中,接钵家学,习文练武,尽得家传。时下,已按祖父排教,开始秉承田氏医道,常常于岭峰壑崖,追兽欺禽,采药摘星。可是他还是个孩子啊,面对这人间惨景,大叫一声爷爷,倒在老人身旁,不醒人事。
      田三叉是被饥饿催醒还生的。他从那些灰烬中找出烧焦的野兽,连骨嚼碎,充饱肚子,操起三叉,没日没夜地挖了一个大坑,将家人的零星遗骨放了进去,再将爷爷放在上面,然后掩埋平整,在新土上撒上焦灰隐盖,记下方位和参照物。收拾完了,田三叉环顾四方,捧着爷爷留下的河枯饿殍图,跪在天地之间,这才放声大哭,直到哭死过去。
      田三叉再次从恶梦里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山不清黑了,水不流无声了,天在燃烧要爆炸了,地在萎缩奄奄一息了。田三叉将河枯饿殍图藏入豹皮囊中,提叉向山外走去。
没有目标,也没有方向,田三叉就这样在焦山黑岭中走啊走。越走越热,越走越渴。太阳把火烧后的无山再次烤得象个焦黑桃般的怪物。入夜灼热形成气浪,不断袭来,似乎要抽尽人间的全部灵血。田三叉越往山外走,焦土越来越少,然而烧死饿亡的人兽随处可见。
      田三叉本能地想到,要活下去,就得有水,水在那里,就要往那儿奔。可水在那里呢?田三叉忽然想起爷爷在传授《田学•水经编》时讲过的一句话:
                             鸟知千里粮
                             兽奔万里水
      我如何不追逐野兽而去呢!
      是夜,田三叉从豹皮囊里取出一张软兽皮把自己包装严实,守在一条足印瘢瘢路旁的土坑里,等候着兽群的出现。几天过去,悄无声息。田三叉想无论怎样荒枯,远山里的兽群还在,它们必然要奔水而去。他决心等待。果然又过了两天的一个傍晚,从那山中冲出了一群虎豹豺狼,卷起阵阵尘土。田三叉喜出望外,忽然拔地而起,从空中落下,骑在了一匹野兽的背上,随即发出震天大笑。这一群惊弓之兽认不得是人还是怪,奔命前冲,田三叉豪气冲天,施出那腾那之功,一个空翻,落在了群兽的后面,举着银光闪闪的三叉,追逐着群兽,如一股洪流,滚滚而来。
      出山谷、过村落,越沟壑,飞断桥。不知是田三叉的威慑力,还是群兽求生奔命,这群虎豹豺狼不伤人,不捕食。逃难的人们无不惊恐地看到了一幅人兽狂奔图。奔走了一天一夜,群兽不仅认同了田三叉,而且在田三叉歇息之时,奔出好远的群兽又卷了回来,纷纷卧息在他的周围。各兽刨土舔湿,不能刨土者,只有奄奄一息了。田三叉常常飞奔而去,银叉一闪,便有了一个个猎物。茹毛食血,与兽同餐。到了半夜,田三叉一声啜鸣,同群兽立即起程。
      不知奔走了多少日子,田三叉才明白这是一直往西走。
      西方有水!
      沿途兽病兽亡,兽来兽走,始终是虎豹豺狼先锋在前,而围着田三叉奔走的一直是十几只银狐,好象是田三叉的贴身护卫拥前拥后。那虎豹豺狼始终与田三叉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每到正午或者该歇息的时候,银狐悟解田三叉之意,发出似乎是命令般的叫声。那群虎豹豺狼便立即停下,回头望着田三叉。田三叉观其地势,指挥着它们,一般的是虎豹刨水,豺狼猎食,银狐采果,共同享用。田三叉并没有训练过野兽的实践和经验。虽然常在山中欺兽戏禽,但是他还没有学到爷爷懂得一些兽语的知识。群兽是从什么时间开始,如何听从田三叉的指挥的,田三叉也没有留意过。实际上田三叉并没有把它们看成是群野兽,而是看成了自己的难兄难弟。田三叉或者是交代事情,或者是赞扬,或者是指正,都学着爷爷指挥全族人那样的行为举止。爷爷是怎样呵护家人的,田三叉也是这样爱护她们的,爷爷是怎样批评家人的,田三叉也用同样的口气,爷爷是怎样逗儿孙们玩的,田三叉也如此模仿。
      一日他们奔驰到一条山涧,深不见底,气雾漫漫,只有银狐破雾而过,但是也有几只葬身涧中。田三叉大喝一声,穿云破雾,到了彼岸。好个田三叉,心中燃起了主帅驾驭乾坤、力拨危难的豪情,运足罡气对准岸边一棵参天大树,双掌推去,一声霹雳,那大树便架在深涧之上,可是,虎豹豺狼却围着一 只受伤的老豹不动。田三叉从树上飞将过来,细细一瞧,忙抱拳说,对不起了,我不是要扔下她。田三叉两手一托一举,竟将老豹骑在了自己的肩上,平平稳稳地走了过去。随后那群虎豹豺狼依次从树上越过了深涧。群兽围着田三叉转圈腾跃。田三叉似乎打了胜仗,席地而坐,调整气息。一会儿猎食回来了,野果野花也采来了,虎豹急地团团转,瞅着深涧哮叫。田三叉觉得她们太可爱了。田三叉吩咐道,都来坐下!于是群兽立即趴下。田三叉此时才惊叹道,你们是懂人话啊,长期以来是人不懂你们,既要吃了你们还要给你们定下莫须有的凶残罪名。田三叉心疼她们了。田三叉劈出一段树杆,抽出匕首很快掏空,系上野藤,放到深涧取水。好深的山涧!就这样一桶又一桶提了上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这样尽情地享受着不尽的甘甜。田三叉满足了群兽的需求。吃饱喝足,群兽就地而息,田三叉这才自己吃喝。到了半夜,田三叉忽然被惊醒,见一只老虎用尾巴拍自己,他看看了天空,明白是该起程了,一抖身,跃将起来,那虎趁势便让田三叉落在了自己的背上,呼啸一声,群兽团在周围,卷席而去。到了天明,田三叉从虎背上跃下,举着三叉,奔跑在前头。
      田三叉率领着群兽,以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之势驰骋。
      向西----
      向西----
      向西----
      就这样一路奔来,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终于在一个黎明,他们来到了西沅江。
      好一条大江!虎豹豺狼争相跃人江中,咆哮着,翻滚着,狂饮着。田三叉没有来得及制止虎豹豺狼,急得一挥手阻止了跃跃约试的银狐。银狐呆呆地望着田三叉,没有敢动。歇息了好一阵子,田三叉解下家书放入豹皮囊里,才领着银狐跳入江中,与兽狂欢。喝足了,爽够了,田三叉敦促它们纷纷回到岸上。几只老虎突然倒地,奄奄一息。田三叉立即对那些因过凉过急发生暑闭的虎豹豺狼,点穴治疗,大多都被田三叉给救了过来,然而还是有一只老虎不治而亡。田三叉在学习克治暑毒时,爷爷就教他救过一匹马。爷爷说急热之下入水犹如红炭入水,或者危及性命,或者闭脉而致残,应当出水急救。群兽一路行来,死亡掉队近半,田三叉抚摩着刚刚死亡的老虎,不禁难过得满脸是泪。群兽团团围在他的身边,呜呜哀鸣不已。
      远处传来鸡鸣声,群兽在田三叉前翻滚腾跃一番,银狐率先跳入江中,它们争先恐后游上对岸,很快消失在龙岳山中。
      江风忽起,月隐星逝,黎明前的山水朦胧起来。田三叉忽然感到自己这才从死亡线上回到了人间,从兽还人,他孤寂于天地之间,放声大哭,悲愤地喊着爷爷—爹—娘—我到这里来了啊!悲愤之极,田三叉哭昏。
      田三叉醒来 ,发现自己被一群人远远地围在了江边。人们见他坐了起来,又向后退了好远方才站定,无不惊讶地瞧向他,是什么怪物啊!
      田三叉低头打量自己,可不是嘛,我这样子不是野兽是什么呢!田三叉抓过豹皮囊,扯出一块兽肉,狼吞虎咽,很快填饱了肚子。他站起来,将那只死虎抛入了江里,自己也跃向水中,脱掉兽皮,洗尽血污,搓洗衣衫后穿上,一个鲤鱼打挺,飞上岸来,抽出三叉,背上豹皮囊,向远处的人们抱抱拳,并不说话,大步流星地朝炊烟缭绕的方向走去。
      田三叉纵行似箭,把人们要说的话堵在了嘴边,留下了谜一般的传闻。田三叉在一瞬间便消失在了这块土地上,以至多年后还有人向他讲述兽人的传奇。
兽人来到西沅的消息,引起了当任县令魏罘仁的重视,他立即下令县尉田阢黑要找到这个奇人。
   
      天子山脉自西向东,劈峰破岭,锁住南北,腹抱中天,派生出千溪百水,汇成一马狂澜,奔向龙岳,在巍巍龙岳山下绕行一圈后,收住狂奔的势头,漫入平原,形成了西沅江又一湖光山色的江景。  
      自古以来,人们以龙岳为界,上游叫峪江,下游名赛江。西沅镇便诞生在这峪赛之江交界处,仰望着龙岳山。群峰镇守住南北,大江却疏通了东西,横贯半壁山河。西沅镇成了漕运的中转站、贸易的集散地、皇朝的海关,西沅江的隘口。风水宝地,是个天高皇帝远的世外桃园。
      田三叉来到了这个店铺林立、车水马龙的西沅镇,举目无亲,语言不甚通融。他在市井上转了一天,走走看看。黄昏时饥肠辘辘,嗅着香味,来到一家店铺,店家见他人材懔懔,便问起他的来历,田三叉说是在无山,逃荒过来的。店家惊讶地打量了他半天,那可是万里之遥啊!原来店家年少的时候逃役躲藏过无山,辗转几年才来到西沅。店家姓仇,让田三叉叫他仇老表,老表在西沅有老乡的含义。仇老表于是便以老乡自称,见田三叉人生地不熟,要留下田三叉当伙计。田三叉满口答应,当晚便住在后棚里。第二天吃罢早饭,田三叉心想自己不会做饭炒菜跑堂,就要求去山里打柴。田三叉说自己打柴,保证供给,只求三餐饱,工钱给不给都行。老表是求之不得,满心欢喜。
      一月有余,店家还是赏了田三叉一些碎银。田三叉慢慢地了解到自己打的柴是能够卖不少钱的,可有道是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于是他每日打够了店里用的外,还多打一些去市井出卖。田三叉打的柴干脆、条顺、粗细一般,很受买主喜欢。天长日久,买主便定点定时来收,提前订货的人越来越多。田三叉早起晚睡,从不歇息。长此以往,又积累了一些银子,再加上爷爷常放在他的豹皮囊里的银子,就有了自己的积蓄。田三叉告辞了店家,进入只有他早已探明那西山中无人烟的一个隐蔽的地方,仿制老家深山窝棚搭了个简易的住处。从此田三叉便在西山打柴、采药、摘灵芝、寻山参,到西沅城交换。  
      田三叉从打柴郎成了市井小有名气的山货商。
      田三叉看好了西山这块风水宝地。
    田三叉家学渊源,知书达理,一身神功,隐匿不漏,阴沉自深。他有血海的大恨,可不知恨谁,他有一肚子苦水,却不知与谁诉说。在他的心中,已播下对这个欺民欺世灾天祸地的不解和悲恨。   
      过了些时日,田三叉带着一些上等的山货去看望老表,却店易其主。新店主说他回老家了,有人又说他同一个在江湖上卖武艺的人一起走了。想起老表对自己的帮助,田三叉惆怅地回到了山里。
      田三叉常常不知道自己该从什么做起。孤独和郁闷袭来,唯有练上三叉功才得以释然。
爷爷以三叉给孙儿起名,足见三叉是田氏家族的传家之宝。
      田氏三叉功创立于五代十国的田奇大侠,曾在江湖上扬威百年,传至十三代时,官逼民反,田家成立了三叉会,被朝廷追剿,田氏一族只剩得六人,当即人财两分,一拨一男一女向西,从此缈无音信;一拨亡命北疆无山之中,自此守山不出,成家兴业,繁衍后代。田氏三叉在十八般兵器中名不见传,然而却非寻常。
    田氏三叉在枪头上伸三支弧形钢钎,又成环抱之势。那钢钎遇钢则柔,遇柔则坚。田奇创立的叉术,以拨开、领开、挡开为技术之精髓;以保全自己,少伤无害为行为之道德。然而对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常常出其不意,一叉飞至,取其要害,收钎不见血,待敌人死后许久,才见一柱血川天而出,却从未见三窟血流的现象。田氏三叉曾经使落草无山的一伙杀人越货、为害百姓的匪盗闻风丧胆。他们始终没有查出同伙死于何人何器,只有倾巢逃命。他们在江湖上传言:
                                   三窟一柱血
                                   鬼神晓不得
      从此,田三叉荫翳于西山,苦练三叉功。
      田三叉在西山犹如出入画中的天外骁将。
      西山是田三叉练功的天堂,西山是田三叉他积累财富的天堂。
      过些时日,田三叉便游过江去,撮嘴鸣哨,那一群虎豹豺狼在银狐的带领下,呼啸而来,前呼后拥,戏耍一番。田三叉告诉她们说,我在西山盖好房子后,弟兄们就去一起住,永不分开。
      冬去春来,田三叉已经是个胡须萌茬名副其实的山里人了。在那些收买田三叉山货的人的眼中,他却是一个从不计较的山里憨汉。
      田三叉萌发了一个念头:他要在此兴家立业,繁育后代。
      田三叉树立了一个目标:他准备在中年时期,万里回迁。
      田三叉终于抱定了一个信念,要在这西山重创祖业。
      田三叉开始孕育着无山田寨重现西山的宏图。
      目标和重任使田三叉忙碌起来。
      兽人的传闻慢慢地消失了。
      寻找兽人的念头也被魏罘仁淡忘了。
      在这西沅镇,只有田阢黑有时惊醒,回忆起梦中兽人狰狞的面孔来……
3
      光阴似箭。张张新桃换旧符。
      翌年正月初二,田三叉守岁祭祖完毕。
      初三清晨,红日跃入空中,染红了银霜皑皑的西岭。
      田三叉开戒饮酒吃肉。
      酒足饭饱,田三叉舞了一遍田氏龙拳,提叉飞出西山,飙向西沅城。
      西沅的年风特别浓郁。
                 拜年不拜初二、三,东家只有陈干饭。
                 拜年不拜初四、五,东家还剩臭豆腐。
     人们串门走亲,络绎不绝。
     西沅县衙规定:大年初三开市。商家开张图顺,货好价廉.忙碌一年的人们也在这一天买回的东西越多越好,以此寄托全年富富有余的美好愿望。大街小巷,鞭炮声声。县衙在城里的东南西北中,设有五个游乐场所。有秋千场,有杂耍场,有戏曲场,有对歌场,有较力场。全城店铺齐开,通宵达旦。
     西沅直古以来就有三月花会节。在鲜花盛开的三月三,民间女子游城篦美。魏罘仁到西沅后把花会节的时间提前到正月初三开始,与年同节,过了正月才算完。三月的花会照过不误。魏罘仁这一招,竞引来了东西南北的商贾游客,旧历年冬月便上车上船,早早地做完生意,奔向西沅而来。
      远山还披银,江岸已芬芳。
      艳阳高照,新春和煦,无风无浪。成年走嵯岈、顶烈日,裹风雨的船工们,也只有在这个时日里,才能穿上麻鞋拉纤,将显贵绅士,三教九流送往西沅,多赚几个铜钱。也只有在这个时日里,船工号子才换成了江谣:
  
     要钱钱罗,拉花船喏----
     找花花罗,看妈妈喏----
     过年年罗,上西沅喏----
     田三叉来到西沅市井,酒兴涌动,专拣那热闹之处走去。远远地看到了四周用红漆的圆木栅围成一个方城。城中央有一个高台。青石阶梯,台成斗型。地上铺着青砖。高台头顶青天,四面开放。四角立有四根大柱,柱上金龙飞抱,四匹方木镶嵌住四根柱顶,形成一个四方空框立在天地之间。这就是西沅城中央的较力场。
满台红灯庆佳节,青松翠柏塑彩门。
      四面台口挂着同四副相同内容的对联。
                          上联:拳交天下英雄
                          下联:足访四海豪杰
                           横批:雠纶求友
      台下人头攒动。
      田三叉暗暗冷笑。这些江湖艺人,花拳绣腿多多,信口开河,混得些许银钱,见好即收,流往他乡。田三叉却又想起,爷爷曾经告诫他,江湖艺人,命运坎坷,切不可意气相对,况且其中不乏高手。
      只见那台上站定一条汉子,北方口音,身高手长,绿衫劲装。那汉子绕场一周说道,以武会友,点到为止,打擂献艺,有钱恩施,无钱捧场。在下雠纶,初来乍到,望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多多包涵!
      这雠纶广告一番后,笑容可掬,抱拳行礼,慢慢地在台上走步一周,退步一周,进步沉如闷鼓,震人心颤,退步雪落江水,无声无息。那气息使密密匝匝的人们引颈敛气,时刻准备着为跳出个打擂人来一声惊讶和喝彩。
雠纶已言罢五六回,走上七八圈,竟无人上台应擂。田三叉一觅台上情景,便知还无人打斗过。
      正午已逝。仇贯长叹一声,抱拳要辞,一脸的尴尬。
      这时忽闻一阵马蹄声。那马一声嘶鸣,停在人群的圈外。骑马之人大叫道,我来了!便从马背上飞起,两起两落,来人已经站到了台上。有人摸着头,骂着脏话,人声鼎沸。
那人转过身来,全场立刻鸦雀无声了。
      来人便是田阢黑,是西沅县衙的县尉,是西沅海关的关尉,是西沅水军的军尉,是魏罘仁的大内总管,是西沅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人上人。
每年初三,田阢黑照例一大早便来到县衙,侍侯着魏罘仁去走访慰问,与民同乐。上午,他们会见了五大绅员、三家镖头,尔后到“满可以”酒楼,与商行、钱庄、漕运早就等着的老板相见。魏罘仁也给田阢黑放假,到初五再见。只要安排好治安不出事情,田阢黑可以随便安排自己的活动。
      西沅县过完正月十五才开衙。
      田阢黑离开了魏罘仁,一帮弟走卒就把他围上了。有的说去喝酒,有的说去游江,有的说去看热闹,有的说去打猎。田阢黑蔑视着他们,心里骂道,无用的东西,年年都这一套,不学无术的蠢材。田阢黑问,居多那里去了?话未落音,居多骑着马就到了跟前,还带来田阢黑的坐骑。那马见到主人,前腿跪地,打着响鼻。居多跃下马背,眉飞色舞地将雠纶摆擂之事述说一遍。田阢黑大手一挥,跨上马去,一提马缰,叫了一声,跟我走!便与居多纵马奔中城而去。其他人使尽身手,紧追上来。
      田阢黑来到台上,见雠纶情态深沉,威风懔懔,知道遇到了劲敌,忙抱拳施礼。雠纶也连忙还礼。高手对视,神到意到。田阢黑先发制人,向雠纶拍去一掌,雠纶斜身一让,也向田阢黑的掌力方向加了一掌,撤了这摧朽之力。
      田阢黑大吃一惊,心叫不好。要知道这是田阢黑的上乘功夫。
      这时就见那台上卷起了一团风,直冲天空。雠纶震惊不已,来者不善!
      原来,田阢黑牙关一咬,一不做二不休,两手成对掌之势,突然劈出一掌,射出一拳,拳出松手时,台上凭地卷起了一团风,田阢黑亦就莫大的后悔了。
      田阢黑送魏罘仁进了“满可以”后,立即借口离去。走到前厅,那掌柜和一群姑娘却不让了,不喝拜年酒,家家不让走。西沅有这个好客的民俗,何况他是田阢黑啊!这个一杯,那个一盏,不喝就缠住不放行。田阢黑喝下这些急酒,出得门来,酒劲现在可就上来了。头脑发热,酒兴正浓。田阢黑心里想今天要是不把这人打败,西沅还有的我立足之地么!田阢黑功夫虽然难以全胜雠纶,但是象这样的喜擂,打个握手言欢全身而退还是不难的。然而他有负担,心便虚了,这时酒劲又上来了,心想实在不行,关键时刻就发暗器。可未曾想到,这第二招就连着把三颗毛针打了出去。雠纶忽见红光一闪,异常惊骇,一个鹞子穿天,腾空而起。好毒的暗器!但是雠纶躲过了暗器,却无能避去掌力。雠纶的胸堂着了一掌,一口鲜血涌动,被雠纶不惜致命之险给压了回去。卑劣江湖恶徒,不锄为患。雠纶在空中两臂一挥,双腿盘开,向田阢黑踢出了九足。田阢黑顿觉劲风如锥,刺入头顶,眼前全是足的幻影,田阢黑一身冷汗,苦叫一声,被压缩住一团,在原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田三叉不喜欢雠纶的狂妄自大,对田阢黑踩着百姓头上台的人品也不满,就不想看下去,转身离开。这时田阢黑一声绝望的哀鸣,,田三叉猛回过身来,就大喊了一声,英雄足下留人!田三叉并没有看见田阢黑使用暗器,他看到的是田阢黑立即就要毙命的紧急关头。
      田三叉认得雠纶踢出的是铁拐足。
   
      田三叉过十岁生日,爷爷不让摆酒,不准送礼,而是将孙儿们叫到一起,给他们讲解铁拐十八足。爷爷说李铁拐成仙后,若遇劲敌,才使出这十八足。李铁拐是一足一杖,一钢一柔,一扫一戳,一幻一实,一风一刺,足足不离面,杖杖刺向百汇穴。出神入化,势不可挡。田氏武功,集成大全,一代传一代。唯一这铁拐十八足是隔代相传,传男不传女。就是说如果田氏家族,没有了孙子辈,铁拐十八足就此失传。而且爷爷早就说过传破术不传功术。爷爷当场示范,传喻秘诀。孙儿们当场演习,只有田三叉悟性极高,深得要领,很快学成成铁拐十八足的破术。。
      爷爷见孙儿习无不精,喜极而又伤感起来。父亲和几个叔叔看在眼里,心里很是不安,知道父亲在缅怀往事,担忧后来。他们反复商量后,跪拜于地请求父亲将功术也传给田三叉。老人长叹一声,老泪纵横。父亲和叔叔们见此情景,以为是触动了父亲还是只有父亲所知道祖宗们的辛酸,也就不再提及了。
这一年除夕夜,全族人吃团圆饭,拜敬爷爷酒,直到新晨。天伦之乐,老爷子高兴了,给孙儿、孙女们发压岁钱。最后一个上前的是田三叉,爷爷一摸口袋,却没有了。老人家仔细端详了孙儿一番,感叹道,天意啊!当即宣布,就把铁拐十八足的功术送给你吧。此言一出,全族震惊,史无前例啊!
      田老爷子于正月初七,诚所谓人年之日,焚香拜祖,三牲祭天,将铁拐十八足的功术传给了田三叉。田三叉自此苦习铁拐十八足的功术和破术,越练越感到精深无比,威力无穷。爷爷告诉孙儿,铁拐十八足,若无破术,当今武林,无人可敌,非死亦残。田三叉问要是敌对双方都会此功呢?爷爷说两败俱伤。爷爷告戒全族,自田三叉后,田氏家族,禁学铁拐十八足功法,只传破术,心术欠正,品格欠佳,资质欠厚者连破术也不得相传。爷爷嘱咐孙儿,此功若为人品不正者学成,将会危害社会,造下深重罪孽。
      田三叉眼见田阢黑就要毙命,十万火急,一鹤冲天,随即弹出一指罡风,直刺雠纶的涌泉穴。田三叉人随风至,射向台来,双手一摆,给田阢黑罩上罡气,轻飘飘向雠纶的左足拍了一掌。雠纶的涌泉穴被点,双足已经偏移,双腿一阵麻痛。雠纶急忙收势,然而麻鞋和绑腿已成片絮飞扬,我命休也!仇贯心惊胆战,不知所措。田三叉眼看雠纶要残在罡气之下,连忙拍出一掌,雠纶就地十八翻才站定,喷出一口鲜血,向田三叉抱了抱拳说,多谢前辈留全性命!咬紧牙关,跳下台去走了。
      田三叉来不及说话,非常懊悔,爷爷还说过,当今世上会铁拐功者是否还存几家几人不得而知,都与田氏有渊源。而会破术者只有自己和孙儿。田三叉在这举目无亲的西沅相遇有渊源者,好象见了亲人,如果不是救命心切,那里会去伤及他啊!雠纶连田三叉的面孔也没有看清,走出好远,心中也是委屈难舍,他知道前辈一定没有看见其人的阴险歹毒。他想回来,可又难回。雠纶只好密音相传,前辈,莫忘无山。然而雠纶的功力耗尽,并未全话传到田三叉的耳中。田三叉只听得无山二字。
      田三叉闻声跳下台来,已不见雠纶的踪影,忙收住身形,急出东门。田三叉心情沮丧,到了无人之地,离地腾跃,回到西山家中。回想起时才发生的一切,责怪自己冒失,就又想起爷爷,不禁悲伤。
      西沅城鞭炮阵阵响,田三叉在家人的灵位前放声大哭……
      田阢黑死里逃生。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依然是惊魂未定,浑身发抖,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天空。衙卒们在居多的带领下,喝散了人群,很快只剩下田阢黑一伙了。衙卒上台将田阢黑扶起来,田阢黑又坐在了地上。田阢黑指着田三叉去的方向,几次欲言,却说不出话来。众人面面相观,咽噎未答,气地田阢黑一鼓腮,吐出一口黄痰后,声音颤抖着地问,帮我的人是谁?!居多上前上前答道,好象是个猎户。田阢黑问,叫什么名字?住在那里?居多回答,不晓得。田阢黑下令说,赶快给我探听明白。居多还没有回答,田阢黑平常喜欢使唤的一个走卒忙说,他跑不出咱们的手心,看见就给田爷抓来!田阢黑骂道,你他娘是榆木做的脑袋!欲抬腿把走卒卷下台去,可是腿却发软。
    田阢黑:都给我听着,知恩不报非君子,象我这样几十人也不是那个猎户的对手,谁要看见了他,立即向我报告,千方百计能留住这位英雄者就是我田阢黑的亲兄弟,谁要是慢怠了我的恩人,我就挑断他腿上的大筋,听明白了吗?
      众人:明白!
      田阢黑:靠娘的,过年没有吃饱?!
      众人:明白!!!
      众人侍侯着,田阢黑上了马,回头指指那个榆木脑袋的衙卒,呵呵冷笑。
      田阢黑: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4
      田三叉倍思亲人,一连十日都没有出山。他每天都要看看爷爷的的《河枯饿殍图》,并从头开始阅读《田学》。爷爷已经将田氏家学的六层内容教授过田三叉。
      田老爷子对田氏授业的方法有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创新。他要求:自己一边讲授,孙儿们一边记录,讲完一章后,学子根据他的作业问题进行解答,然后将讲授记录的内容和自己的解答的内容综合整理成个人的文稿,送老人一一修改,直到符合老人的要求而成为因人而异的新课本。经过这样的学习和作业,根据孩子们的天赋,老人指定他们的若干学习科目,规定其考试标准。直到孩子们反复读写,烂熟于心时,老人就将每个人的课本焚之。成绩合格的孩子在成家之前,才可以参考《田学》的有关成书,将焚烧了的课本内容复写再编出书来,抄录二册,一本存放在族书库里,为《田学》各科的参考书。因而虽然同一内容的田氏家学,却是百花齐放,从而使《田学》不断标新立异,光辉灿烂;另一本则作为本家后代的学习教科书,由本家保管承传。一辈又一辈的人中,只能选择一个极具天赋的孩子来全面学习《田学》,修订《田学》。田三叉就是爷爷挑出来继承田学的英才。
      爷爷让田三叉保全的《田学》是最基础的古籍。那些历代新编的版本一册未带。爷爷已经开动机关将地室封死。   
      后来为寻找当年的藏书,田氏后代一代又一代历尽艰难险阻,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田三叉读着《田学》,感到爷爷教授他的许多内容,书中不是没有就是不全。田三叉心中突然被激灵,爷爷啊,您是不是要孙儿全面修订《田学》啊?是不是爷爷当时有意不全部传我,还是真的就缺少这些内容呢。无论什么因由,一个主义在田三叉心中越来越明确,越来越坚定:兴家立业就从全面修订《田学》开始。田三叉要一边根据记忆修学,一边建立新家。田三叉把哀思寄托在明确的具体目标上,立刻焕发出勃勃朝气。
      田三叉还要搭建个简陋的书房。田氏后代,棋琴书画是必修之课。爷爷说过文理武功的提高,必须兼修棋琴书画,二者有内在的联系,缺一不可。田三叉对爷爷的兼修论,到现在还是没有参透其中的奥妙。那时候生怕向爷爷提问,他老人家常常借题给你出那么多的难题,一点玩的时间也没有。所以小三叉是避之求闲。如今爷爷不在了,爷爷啊,我有疑难可问谁呀!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田三叉只有努力回想爷爷的教授,搜寻与爷爷行万里路的每一教导,分析爷爷的思路,去完成修学的巨大工程。
      书房需要好多的用品。
      正月十五一过,转眼就到了二月初二。田三叉收拾了一捆山货,来到西沅,卖了个好价钱,买全需用的东西。然后来到一家颇有名气的小笼包饭庄。
      田三叉见还有几个散座,随便拣个位置,要了十屉包子,他想美餐一顿后还要带一些回去。
      田三叉埋头吃自己的包子。
      正对的包房间里有人敲击,大声问,我们的包子怎么还不上来?店小二忙跑到那门口说,爷,就来就来,有位壮士一下要了十屉。包房里另一人赞叹道,什么壮士要吃十屉包子?就开了个门缝朝外看来,见田三叉桌上的笼屉摞成了小山,就瞧了瞧田三叉,一看发了楞,再看魂惊神喜,忙对同来的一个人耳语道,快请……,那人匆匆出了店,登马而去。
田三叉没有在意那里的情况,他心中有事,忙忙地吃完饭,付了钱,拿上东西就出了店,刚拐进一个胡同,就见居多当先,早就等在田三叉的必经之路上,领着二人,纳头便拜。这时飞奔而来一马,到了跟前,连人带马倒入尘埃,高声叫道,请恩人留步!
      田三叉仔细一看,这不是那个打擂的壮士么,眼前这身装束分明是个军官,紧跟而来的是几个衙卒。田三叉忙扶起田阢黑,快快请起,路见不平理当拔刀相助。田阢黑一听田三叉话语音腔,又见田三叉还长着满脸茸茸的雏毛,方才较准这个飒爽铁骨的汉子,原来是位侠肝义胆的少年,那么他一定是没有看见自己施放暗器,否则断然不会出手相救。想到这,田阢黑心惊胆颤,真是天外有天啊!非敌则友。田阢黑二次纳头一拜,说道,少年英雄,救命之恩,生死相报,如不嫌弃,请到寒舍一叙。田三叉对官差没有好感,迟疑不定,正要谢绝,田阢黑三次拜倒在地,朗声言道,在下田阢黑,本县县尉,在衙门混口饭吃,不敢有辱师门,义气当先,虽说是个官差,却匡扶正义,专交英雄好汉,万望恩人拨冗以临!如少年英雄执意难与薄面,田阢黑便是那忘恩负义之徒,枉活世上之人了。
      这时不知周围什么时候围上了不少的人,居多要挥手让走开,田阢黑连忙制止。百姓有几个不认识田阢黑的,又有谁见过田阢黑给人下拜如此尊恭的。天下最有情感就是这些普通百姓,百姓并没有看田阢黑的什么笑话,而是被田阢黑的至情至义感动了,纷纷为田阢黑当起了说客来。这个说,应了吧,少年英雄,田大爷也是有头有面的人。那个说,西沅谁不知田大爷的英名呀!还有的说,我可从来没有见过田县尉给别人下拜过。田三叉并不是不给田阢黑面子,他还不是太懂这些事情。田三叉虽然自幼被爷爷锤炼得宠辱不惊,但是此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田阢黑行如此大礼,十分过意不去了,也就连忙还了一礼。田阢黑心中叫好。田阢黑一看便知,田三叉虽然年少,但是却有一派世外高人大家的风范,非动之真情难以打动。田阢黑忙拉着田三叉起身,抱拳向四周百姓致谢。居多急忙牵过两匹马,接下田三叉购买的东西。田阢黑一牵田三叉的手,二人跃上马去,人群立刻闪出了一条道来。
      正要离开,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叫道,怎么象那个人啊!
      田阢黑闻言,心中激荡翻腾,难道是他?!如果是他……一个新的安排立刻萌生。田阢黑一带马缰,仔细看了看田三叉,轻声问道,少年英雄可是去年人们传说江边上的那个兽人?田三叉并没有理会方才人言,他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
      真是兽人啊!田阢黑翻身下马,牵过田三叉的马缰,高声对就要离开的百姓说,各位父老乡亲,还记得大年初三那天,我田阢黑不知天高地厚,本想以应擂给大家拜年,显显咱西沅人的威风,没有想到并非摆擂好汉对手,在性命悠关之时,是少年英雄相救,实乃再生之恩人。今日,蒙父老乡亲深情,与我留下了少年英雄。适才本想请英雄光临敝舍,却又一想要欠谢父老乡亲。因此我现在就在该店置酒,望父老乡亲赏脸。如果少年英雄不嫌弃,我愿与他在这龙抬头的日子里,结为兄弟,还望父老乡亲成全。众人齐声叫好,人人心想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田三叉还能不愿意,纷纷拥在田三叉周围,走向饭庄。田三叉一时没有了主意,也真不知说什么的好,就要下马,田阢黑却按了按他的腿,自己牵着马不让下来,田三叉不禁感动非常,就身不由己地听从田阢黑安排了。
      居多早也跑入店中,吩咐清堂,全力备酒,又派人找来一帮吹鼓手,老远就吹打起来,又派人在门前施放鞭炮,一时间,响声震天。田阢黑有意慢慢走来,烘托氛围,大势渲染他与田三叉的邂逅。田三叉没有被人恭维和受谢的经历。其时既有被人尊重爱戴的美好感觉,又感到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无奈。但是他对田阢黑没有向众人说出他就是兽人是很满意的。
      结义拜把子的仪式经常在饭店举行。店家设堂焚香,一应准备俱全。田阢黑和田三叉在众人的族拥下,不由分说,便在堂前结拜起来。田阢黑怎么说,田三叉也就怎么说,大伙儿就一个劲地叫好。
      当田阢黑知道义弟叫田三叉后,此时此情,使他有一种本家兄弟的感觉,好象自己在茫茫人海中,在这野陲西疆,真的与自己非凡的兄弟相遇,难道不是天意么。田阢黑兴奋了,吩咐给酒席加厚,凡是来店的人一律款待,不收任何礼物。田阢黑说,我与义弟,真情似海,不沾铜锈。田三叉对此又是非常满意。田三叉以为这个黑金刚的田阢黑年纪很大了,其实只比他大了一旬。酒是越喝越多,田阢黑说今天啥也不说,我高兴,我祖宗积德,给送来亲弟弟,我就是喝酒。居多心里嘀咕,天哪,田头什么时候喝过这些酒啊!田阢黑还真不是在撑硬,是真高兴了。田三叉一骨子的豪情义气,来者不拒,也就是一个字,喝!这酒宴便吃到宵夜。田阢黑与田三叉喝地酩酊大醉,居多送回田府,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二月初四正午,田三叉醒在铜床暖衾之中。阳光从葱绿的窗帘映入,满屋香气袭人,墙上挂着三把宝剑。田三叉犹如大梦一场。田三叉还没有这样尽兴过,也没有住过如此舒适的房间。田三叉再次环顾四周,把这里反复感觉一番,猛然想起自己与田阢黑结拜的事来,竟然有点莫名其妙的不安。田三叉还在十岁时,爷爷就带着他走完半壁河山,经常教诲他,江湖险恶,一生谨慎,好自为之。田三叉细细地回想田阢黑所作所为,是个仁义礼智之辈。从田阢黑的身上,田三叉又感到似乎久违人间的亲情。田三叉不由得想起了爷爷和亲人,不禁泪水滚滚,低鸣一声。
      门外立刻响起了脚步声。
      田三叉想,一定是田阢黑家里的什么女佣一直守着门口,等待着他的醒来。
      有一年田三叉随爷爷出无山,下江南,以文会友,会见过一位知县。是夜县官陪他们住在县衙驿馆。这县令是远近播名的好官,其妙笔生花,做锦绣文章。可是也是几个女子相随侍侯着,给爷爷和他也派了三五丫鬟侍侯。爷爷别后感叹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爷爷告诫孙儿,田氏不妾、不佣、不赌、不淫、不欺、不谎、不贪、不仕。爷爷说世风每况愈下,如今,只要不明夺加害,余者无所不为,便是亦不为过的好官了。爷爷当即给田三叉写有家训:
      近朱不染血汗,近墨不欺善心;近凶当护弱,近色不乱性。
想到此,田三叉慌忙起床,寻找衣服,可外衣一概不见,只好将被裹住自己,坐在床上,生怕有女佣闯进来。
      这时老远就传来田阢黑的声音,贤弟睡好了吗?田阢黑哈哈笑着推门进来,居多捧着衣衫,一个衙役端着面汤,毕恭毕敬地跟在身后鱼贯而入,并无一女相随,田三叉才放心下来。
      一番问侯,田阢黑埋怨自己太高兴了,喝高了。田三叉喜欢听田阢黑说话,无山也是把喝醉了说成是喝高了。田三叉很快穿戴起来,一套新的厚实的麻棉靠身服装,好似专为田三叉定做的。没有等田三叉问,田阢黑说,是你嫂子和任师爷的孙女儿给赶做的。朴实厚重。田三叉暗暗喜欢。田阢黑陪着田三叉很快洗漱完,陪着吃饭。田三叉注意到这早不早午不午的,田阢黑却一直在等着他,甚是过意不去。两条大汉风扫残云般地吃起饭来。没有用酒,粗粮饼、细粮馍、米粥、咸蛋,很适宜田三叉的口味。
      吃完饭,田阢黑陪着田三叉到客厅坐着说话,田阢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田三叉的感情色彩,十分满意自己的安排。田阢黑一字不问田三叉的来历,家庭情况,只谈那江湖豪杰,说到武功,自是海夸义弟一番,也不问师门是谁,功夫路数。说着,田阢黑站起来就是一拜倒地,敬谢义弟救命之恩,田三叉是措手不及,连忙回拜,脸便红红的,既腼腆又惬意。
      情深话长,就到了晚饭时间。
      田阢黑备下一桌素菜温酒,烤了几只山鸡野兔,香味扑鼻。
      田三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能睡。爷爷非常喜欢孙儿过人的食量,爷俩有时比吃饺子,论个吃,爷爷常常甘败下风,然而三叉还是把爷爷罚地吃多了。父亲就批评田三叉,可爷爷却不让,爷爷说,愿赌服输嘛!母亲有时也说爷爷总是宠着叉儿贪吃嗜饮,爷爷却说祖祖辈辈就怕饿啊!不能给孩子吃饱喝足,枉为人父。父母那里敢再说什么。于是田三叉的食量越来越大。
      田阢黑决意推田三叉坐了上座,自己坐了对面,田阢黑笑着高声说,怎么那,嚷嚷一天要见兄弟,又不来了么!这时只见一个高大的女人携着一位满脸羞涩的美丽姑娘从侧门出来。田三叉忙站了起来,田阢黑介绍说,兄弟这是你嫂子,这是本县德高望众的任师爷的孙女任茹,也是当县魏大人的义女,棋琴书画,锦绣文章,女工家什,人品性情,无不俱佳,不让须眉呀,哈哈-----田三叉乜了任茹一眼,心里就象江水泛了一个圆圆的漩涡,脸就红了,不知说什么好。田阢黑哈哈大笑。田三叉忙赔礼说,来了一日了,还不曾拜见嫂子,失礼失礼!又说,见过任茹姑娘。任茹还了一礼。田妻受了礼,走到田三叉跟前说,给嫂子还得行一礼!田三叉忙施礼。田妻又说,妹妹过来,叫他还得给你依然行一礼。田三叉又是一礼。田妻哈哈大笑说,这才是好兄弟,真就是我们北方草原的英雄,好威武!田妻再问,义弟你知道为什么要给我们行礼吗?她并不等田三叉回答,就自己回答说,你这个哥哥,回来醉酗酗地要我给你做衣服,问他多高多棒,他就睡着了。这里的礼节多,又不能去看看你。我只好问居多,比量着做,我那里行啊,只有把任茹妹妹请来,按照居多说的做,妹妹你看,多合身!一夜一天都没有歇口气,你还不谢我们!来,罚酒三杯!这气氛立即就被田妻给轰托起来了。田三叉就满满地喝了三盅。田阢黑忙说,先吃菜,别喝高了,多说说话。田妻接过田阢黑的话说,话在酒里,先喝酒,来义弟,唔----不好听,叫三弟顺口,任茹你就叫三哥。三杯下去,田妻就给每人撕了一块鸡肉和兔肉,田三叉和田阢黑接过来,大口吃了起来。田妻当仁不让,又撕了两块,给任茹一块,自己同他们一样,大吃起来,把个任茹就逗笑了。田妻又喊,把烤熟的都端上来!田妻招呼道,妹子你吃。任茹只是一个劲地笑,他们就是一个劲地吃、喝。田三叉完全没有了什么生疏感,不停地敬嫂子酒,也劝任茹喝酒。任茹吃不了许多东西,酒却没有少喝。任茹的爷爷任一飞喝酒都要孙女陪着,喝长了,任茹对爷爷说酒是越喝越甜。话传到魏大人耳里,这县太爷好把个任茹好生称赞一番,说有时间还要到任府与姑娘对酌几杯。任茹喝酒也就是在玩乐中就增长了酒量。
      酒醇肉香。真就是话在酒里,好象酒喝的差不多了,什么都了解了,也就成了一家人了。田阢黑看看差不多了说,贤弟,我明天要当衙了,你也出来好几天了,咱俩的话连开始都没有说个头,你先回去告安高堂,不要让他们着急。我改日去拜访,我也就不留了。这正是田三叉求之不得的,对坦荡直率和通情达理的田阢黑,田三叉越来越感到交这样个朋友,就是爷爷也是会如意的。田妻忙说,那是那是,告诉老人,我要去给他们包饺子,哈哈!任茹却说,明天就走呀?田阢黑看看任茹问,看来任茹小姐要留下我这兄弟?任茹听这话里有话,脸就红了,说不也不是说是也不是。田妻却说,留就留,说不定我妹妹有一天还看上了你这个傻大个呢,哈哈----任茹羞地低下头直剁脚。田三叉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脸通红通红的。田阢黑窥透了田三叉的心思,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又见田妻把话说穿了,也真的有些难为情,就把话又岔过去说,贤弟,我虽生活丰足,全仗魏大人不弃提携,吃喝用的是西沅人的血汗,可魏大人一身正气,皇粮虽然有限,家还无后,也无多余的雇佣之人,这就是你的家,来去随便啊!。田三叉点头称赞道,爷爷生平就佩服大哥这样的官吏!田阢黑心中激灵,呀!果然不出我所料,师出有门,胸有城府,不交其心难得其人也。田阢黑扫了一眼任茹,暗暗得意,也就是任师爷和魏罘仁在听我说话了。田阢黑笑了笑说,贤弟过奖,爷爷定是德高望众的世外高人。见田三叉并没有要接过话题的表情,田阢黑就连忙接着说,这西沅也没有我们夫妻的一星半点亲朋,我和你嫂子都从北方来的。田阢黑见田三叉目光闪亮,心想你也是从北方来的吧!但是田阢黑没有问最希望最需要知道的事情,而是接着说,所以平常虽然有所节余,可是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倒是任小姐帮忙做的这一身衣服,贤弟穿在身上,也就代表了我的心意。说到这,田阢黑起身一把拉住田三叉的手说,贤弟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贤弟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田三叉慌忙离席说,我田三叉也是孤身一人,今后兄嫂就是至亲,我会经常来看望你们。言真意切,田阢黑也动了真情。任茹是田阢黑特意从任师爷那里请来的,田阢黑并把兽人的到来如实禀告了魏罘仁,魏罘仁并不动声色。但是当田阢黑离开后,魏罘仁就即同任师爷进行了商议。兽人的到来引起了他们高度的重视。任茹也有些话要说,可是却没有插话的契机。任茹比田三叉小四岁,虽然还是个孩子,却出落得个大姑娘了。懂礼貌却不拘束于痼制的礼节,但是对男女关系却越来越敏感,尤其是对田三叉,初尝一见钟情的滋味,可以说也是任茹进入青春芳龄的第一次的朦胧恋爱的萌生,因此想说挽留的话却含羞而说不出口了。这时田妻从袖里拿出了一条黄金说,这是你哥哥性命换来的,今天就送给三弟吧。田三叉那里肯受。田阢黑攥住田三叉的说,贤弟,当年我在铁飒山寻亲,力杀一夥盗贼,保住了当地一个绅员全家,他拿出十根黄金要我收下,我坚决不要,他又要把女儿下嫁于我,让我挑其一,我只好往怀里装黄金一根,乘他松手之际,跃房而走。就算是托你暂时保存此金吧!如若不然,你也就是同我当年一样,一去不返了。听田阢黑这样一说,田三叉感动地将田阢黑和田妻敬扶上前说,小弟就先收下,请哥哥嫂子上座。田阢黑拉了一把田妻,端坐受拜。田三叉三拜起身,田阢黑拥抱住田三叉,二人喜泪汪汪。田阢黑激动不已,他知道田三叉这才死心塌地地认了他这义兄义嫂了。只要到了这个份上,象田三叉这样的人,任何情况下都是要讲兄弟之情的。也就是说田三叉是友非敌了。任茹久久地注视着田三叉,心里想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年纪不大,事情却做得有板有眼的呀……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6-5-22 22:17 | 显示全部楼层

长篇小说《风水宝地》首卷《三书中庸剑》1、2、3、4

不错的小说,,楼主是否能打字排大些,方便阅读,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6-8-4 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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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签到: 1 天

    [LV.1]初来乍到

    发表于 2006-5-24 23:32 | 显示全部楼层

    长篇小说《风水宝地》首卷《三书中庸剑》1、2、3、4

    希望lz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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