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健，苦蔴煮麦”，这是流传在我故乡的一句俚语。每年到了农历四月，似乎整个村庄都沉醉在这浓浓的苦蔴面的清香中。只要您吃过一碗这种由翡翠般的叶片辅佐的汤面，就会终生想念他的滋味。

 所谓的苦蔴，其实就是莴苣的叶子。在温州，人们只吃莴苣的茎而丢弃叶子，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苦蔴可是宝贝，舍不得整株拔了吃嫩茎，人们会每天上苦蔴园去采撷那些已经长大成熟的叶片，吃不了，就用水焯熟晒干制成干菜，留着慢慢吃。当苦蔴完成他的生命历程，为人类贡献出最后一片叶子后，他的茎也老的不能吃了，只能放弃。

由于苦蔴。我又想到另一句广泛流传的话：“苦蔴要种苦蔴园，苦蔴甭种大花园”。年轻时，经常听妈妈念叨这句话，可是，由于年轻，并不理解其中那浓郁的苦涩滋味。

 当然，大花园和苦蔴园是两个完全不相同的环境，大花园中姹紫嫣红，争奇斗艳，日软风香，蜂喧蝶闹，自有一番長春风光。而苦蔴园里，清一色的苦蔴，整齐划一，虽然繁茂健康，总欠华贵风骚，显得单调古板。若将苦蔴栽到大花园，让苦蔴整日面对牡丹和芍药争艳，丹桂和玉兰斗香，定会感到朴实的寒碜而自惭形秽，当然觉得不自在。不过，反过来说，若将牡丹种到苦蔴园内，又会怎样呢，老百姓的一句话就给了定论：“牡丹尽好不结子。”在老百姓的心目中，温饱永远高于一切，作为花魁的牡丹，又怎能同可以代粮入菜的苦蔴相比呢。可是，由于年轻，当时我听不懂这些。

 母亲是一篇文章，我认识文章中的每一个字，却读不懂那字里行间的七情五味。现在，我已年近古稀，当我反复重读这篇文章，慢慢品尝出深深地隐藏其中的宽厚和无私的爱时，我深感惶恐和内疚。

 一年又到了苦蔴繁茂的季节，每当我看到这些朴实的叶片，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母亲，想起她的一言一行，想起她的淳淳教诲，可我这辈子已无法再为她做一件事，那怕是小小的为她剪一次指甲，扣一粒纽扣。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三年了，妈妈，这三年，你在那儿还好吗？

08年5月写于温州